10
沈念深吃飯很快,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
然而擡頭一看,孫恬恬的餐盤還是滿滿當當,幾乎還沒怎麽吃。
沈念深眼角抽搐了下,看着孫恬恬,問:“你在數飯粒嗎?”
沒見過吃飯這麽慢的人。
孫恬恬聽言一愣,随後擡頭,朝着沈念深晃了下拿着勺子的左手,氣呼呼說:“你也拿左手吃飯試試。”
沈念深看她一眼,毫不客氣地說:“我拿左手也比你吃得快。”
孫恬恬哼了哼,朝着沈念深做了個皺鼻子的鬼臉,“誰要跟你比。”
沈念深:“……”
孫恬恬又低頭繼續吃飯,一邊用勺子挖飯,一邊嘀咕,“讓你喂我吃,你不願意呀。”
沈念深怔了怔,看怪物似的表情盯着孫恬恬看了半天,看到最後,喉嚨裏發出低低一聲‘呵’。
孫恬恬聽見了,擡頭問,“你呵什麽?”
沈念深倒也毫不客氣,直截了當,“真沒見過你這麽厚臉皮的女生。”
孫恬恬揚揚下巴,笑眯眯的,“我當你在誇我吧。”
沈念深:“……”
孫恬恬一口一口吃得實在慢,沈念深等得有點沒耐性,說:“你自己吃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着,就站起來。
“唔!等等!”孫恬恬嘴裏還包着一口飯,見沈念深突然站起來,條件反射就去拉他手。
沈念深眉心一擰,下意識就又要甩開她,然而下一秒,眼角餘光掃到孫恬恬吊着的胳膊上,手裏的動作猛然頓了下來。
他皺了皺眉,視線落在孫恬恬拉着他的手上,良久,擡眸,目光深深地盯着孫恬恬,“松手。”
孫恬恬擡着頭,對上他漆黑深邃毫無溫度的眼睛,抿了抿唇,将手松開,小聲說:“等我一下嘛。”
沈念深看她一眼,聲音冷漠,“說了只負責幫你打飯,走了。”
話落,一手端起餐盤,一手拿起桌上的書,轉身往外走了。
孫恬恬愣坐在那兒,眼睛一瞬不瞬跟着沈念深的身影,一直看着沈念深走出了食堂,才緩緩收回視線,嘆了口氣,拿起勺子一個繼續默默吃飯。
傳說中高冷無情的沈念深啊,果然名不虛傳。
孫恬恬左手吃飯是真的不是很方便,她吃得慢,又不想浪費,食堂人都快走光了,她還一個人坐在那兒慢吞吞吃。
一頓飯吃到還剩四分之一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孫恬恬放下勺子,伸手去包包裏摸手機。
手機摸出來,低頭看了眼屏幕上面的來電,是謝詢打來的。
她随手接起,将手機放到耳邊,“幹嘛?”
“姑奶奶,我昨晚給你打電話,你咋不接啊?”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清晰好聽的男聲。
孫恬恬愣了下,“你昨晚有給我打電話嗎?”
“廢話,剛開始給你打,你在通話,等了老半天,結果後來再打,居然給哥哥我關機了。”
孫恬恬聽言,這才想起應該是昨晚她和沈念深打電話的時候,她彎唇笑了笑,說:“昨晚我有點事情呢,你找我幹嘛。”
電話那頭,謝詢正和同學在籃球場打球,中場休息,他拎了一瓶礦泉水,到旁邊臺階上坐着休息,将礦泉水瓶蓋擰開,仰頭,水汩汩往喉嚨裏灌。
少年眉眼陽光帥氣,一身白色球服,汗水從頭發裏大顆大顆從臉上流下來。
他正喝着水,聽見孫恬恬問他,找他做什麽,一口水猛然嗆在喉嚨口,咳嗽個不停。
孫恬恬:“……你沒事吧?”
謝詢怒了,“孫恬恬!今天我生日,你居然問我找你幹嘛?!!!”
孫恬恬:“……”
孫恬恬和謝詢家裏是世交,鄰居,兩人從小就認識,高中一個班不說,居然大學也一個學校,不過謝詢讀的是土木工程。
孫恬恬這些日子一門心思都在沈念深身上,哪裏記得謝詢的生日呀,謝詢一說,才猛然想起來,忙問:“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我給你買去。”
謝詢簡直想吐血,“姑奶奶,你給我送禮物,能不能走點心??”
孫恬恬:“……”
“晚上去吃火鍋,A區校門口等你。”
孫恬恬完全把謝詢的生日給忘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他準備什麽生日禮物,吃完午飯坐車去市中心的商場轉了一圈,最後給他買了一只鋼筆。
謝詢那厮,從小學書法,喜歡收集各種毛筆和各種牌子各種型號的鋼筆,孫恬恬不太懂鋼筆,随便揀了一只貴的買。
下午去學校門口的時候,謝詢已經在那兒了,穿着一件黑色太空服,牛仔褲,正站在校門口的石碑旁打電話。
孫恬恬走過去,擡手拍了下他肩膀。
謝詢回頭,視線落在孫恬恬吊着的胳膊上,眼神十分震驚。
“你們先點菜,我接上恬恬,馬上就來。”謝詢挂了電話,擡手弄了下孫恬恬胳膊,眉頭皺緊,“孫恬恬你沒事兒吧,才幾天不見,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孫恬恬倒是笑眯眯的,說:“就是摔了一跤而已,沒什麽,再等幾天拆了繃帶就好了。”
說着,從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鋼筆盒來,“你的,生日禮物。”
謝詢伸手接過,打開看見是一只鋼筆,嘴角總算勾起絲笑容,“還算了解我。”
孫恬恬笑嘻嘻,“喜歡就好。”
“走吧,二狗他們都到了。”說着,拉着孫恬恬胳膊就往前走。
校門口停着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謝詢給孫恬恬拉開車門,邊說:“吃完飯,晚上去酒吧玩。”
孫恬恬無所謂,說:“随便啊,我都可以。”
“诶,你們認識那女生嗎?”跑車開走後,附近有人議論起來。
“不知道诶,不會是謝詢的女朋友吧?”
謝詢今年剛上大一,但因為長得帥,知名度很高。
“哇塞,真的假的?”
“我認識那個女生,叫孫恬恬,大一美術系的,聽說和謝詢好像是青梅竹馬,家裏都特有錢。”
“啧,門當戶對啊。”
沈念深和許厲剛剛從學校裏面出來,遠遠看見孫恬恬,許厲正想喊她,結果就見她被個男生拉着上了前面一輛法拉利跑車。
許厲正震驚,跟着就聽見旁邊幾個人正在議論。
聽完以後,下意識看向沈念深,幹幹笑了下,小聲說:“真沒看出來,恬恬家裏居然這麽有錢。”
沈念深依然面無表情,眼睛裏沒有半點波瀾,像沒有聽見似的,對許厲說:“我走了。”
“诶,行,路上注意安全。”
沈念深從學校出來,先去醫院給外婆拿了藥,然後才坐公交回家。
他坐在最後一排,車窗外,夕陽如火,正在慢慢下山。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的夕陽,腦海裏不知怎麽忽然浮現出孫恬恬那張燦爛的笑臉,無憂無慮,天真爛漫。
那張笑臉突然出現在腦海裏,沈念深不由蹙了下眉,想要她從腦海裏甩出去。
可他越是想将她甩出去,那張笑臉便越清晰地映刻在腦海裏,怎麽也揮散不去。
沈念深努力了很久,卻反倒叫孫恬恬的笑臉将他整個腦海滿滿占據,怎麽也趕不走。
他緊緊皺着眉,心裏暗罵了自己一句:沈念深,瘋了嗎?
……
沈念深回家的時候,才剛走到巷子口,就聞見了熟悉的飯香味兒。
巷子裏都是老式的平房,家裏沒有油煙機,窗戶開着,炒菜的油煙從窗口吹出來,在風中散開。
沈念深走到窗戶前,就見外婆正在裏面炒菜,難得地露出一點笑容,“外婆,我回來了。”
窗戶裏站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聽見外孫的聲音,頓時高興地笑起來,“阿念回來了,快進來,馬上就能吃飯了。”
沈念深嗯了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從褲兜裏摸出鑰匙開門。
門裏,客廳有些狹窄,一套老舊的布藝沙發,一張原木茶幾,茶幾前面放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擺着一臺舊的電視機。
屋裏的東西幾乎都已經很舊了,但是收拾得很幹淨。只是天已經快黑了,屋子裏光線有些暗。
沈念深一邊換鞋一邊将牆壁上的燈控按下,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瞬間亮起來,屋裏頓時被照得明亮起來。
沈念深将手裏拎着的藥放到茶幾上,然後就往廚房走,“外婆,我來吧。”
鍋裏炒着仔姜肉絲,沈念深接過外婆手裏的鍋鏟,熟練地翻炒着鍋裏的菜,一邊說:“外婆,藥我買回來了,在茶幾上,一會兒吃了飯就可以吃。”
老太太忽然嘆了聲氣,“我這把老骨頭反正也沒多少時間活了,何必浪費錢去買那麽貴的藥。”
沈念深是外婆一手帶大的,這些年跟着外婆相依為命,外婆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所以他一直都有做兼職,給外婆買藥治病。
聽見外婆的話,頓時皺了眉,道:“您別胡說,您才七十幾,哪裏老了,您會長命百歲的。”
老太太笑了笑,她知道孫子孝順,可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比誰都清楚。
晚上吃飯的時候,沈念深發現外婆老盯着自己,不由擡頭,看着外婆,問:“怎麽了外婆?”
老太太猶豫了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了,“阿念,你在學校,交女朋友了嗎?”
沈念深拿着筷子的動作一頓,抿了下唇,才開口,“怎麽突然問這個。”
老太太慈祥地笑,“我這不是問問嗎,你如今上大學,正是談戀愛的好時候,要是有好姑娘,就帶回來給外婆看看。”
她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指不定哪天一覺睡下去就醒不來了。她活了這七十幾年也夠了,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外孫。
阿念自幼性子孤僻,也沒什麽朋友,她若是去了,留下孫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她真不敢想他該有多孤獨。
若他能早日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以後的漫漫人生,有個人陪着他,她也好放心走了。
沈念深知道外婆在想什麽,沉默了會兒,低聲說:“外婆您別胡思亂想,您得好好保重身體,等着我給您把孫媳婦兒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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