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為你我受冷風吹
瘦白的指尖在耳後輕輕一勾, 陳斜把口罩摘了下來。
越走近水果攤,何缈越能感覺到,他握着自己手指的勁兒就越大。
他有點兒緊張。
女人把外擺的水果搬好後, 在隔壁的早餐鋪裏要了一份馄饨,陳斜牽着何缈走到水果攤前時, 女人正坐在收銀臺後一邊吃着馄饨, 一邊用iPad看劇。
察覺到有人來了, 她從iPad前擡起頭。
“買水果啊?這麽早。”
陳斜沒說話,何缈覺得他此刻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自己會不會被親媽認出來”這一件事上, 根本無心其他, 于是只能由她來主導:“老板, 現在這個季節吃什麽水果比較好啊?”
女人把劇暫停了,卻依舊慢條斯理地吃着馄饨,同時回答了何缈的問題:“三四月份,春夏交替,是吃草莓的好時候, 這個時候的草莓口感比較香甜。就你身側那一筐,看見沒?我昨天剛去産地拿的貨,還新鮮得很。要不來點兒?”
“好, 來點兒。”何缈在一旁挂着的塑料袋上扯下來一只, “您還有別的推薦的嗎?”
“芒果也不錯,個大皮薄肉厚, 不澀口。我這兒的水果都不差,你都可以看看,就看你個人的口味了。”
“你別攥着我啦陳斜,我手不夠用了,我要挑草莓。”何缈壓低聲音, 手指在陳斜掌中掙了一下。
掙脫無果。
“我幫你裝。”陳斜跟沒聽到她的訴求一樣,草莓一抓就是一大把,也不挑揀一下,直接往她另一只手拿着的塑料袋裏丢。
女人終于把馄饨吃完了,從收銀臺後起身,繞了出來,經過他們身邊,走到攤前的馬路牙子旁,把吃完的餐盒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裏。
回來的時候,女人就停在他們身側。
這時候,他們在裝芒果。
陳斜垂着頭一個勁兒把芒果往袋子裏丢。
何缈剛想制止他,女人比她先一步開口:“年輕人,這芒果個頭大,一般人一下都吃不完一個,你這都裝八個了。”
陳斜動作微滞,把手中剛拿起的一個芒果放下:“嗯,是夠了。”
然後他擡起了頭,站直了身子。
女人的目光順着他直起身的動作,一直上移到他的臉。
何缈不知道此刻的陳斜緊不緊張,畢竟她這會兒沒有感受到他指尖的微動作。但是她有點兒緊張,為他感到緊張。
就這麽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女人說:“我認得你。”
陳斜的手指微顫了下。
何缈在他的掌心輕輕刮了刮,只聽女人繼續道:“就是你吧,那個喜歡戴口罩、戴帽子來我這兒買水果的年輕小夥兒。”
何缈:“……”
“臉上過敏好了?長得真好看啊,之前只能看到你眼睛,就猜你是個帥哥。果然我沒猜錯。”女人的視線往他旁邊掃了下,“這是你女朋友?也好看,真般配。”
然後她的目光往下走,落在他們手中的塑料袋上:“就要草莓和芒果嗎?還要不要看點其他的?”
說着她就用手去勾陳斜手中的那袋草莓。
不知道是陳斜沒意料到她這一舉動,抑或是陳斜的思緒飄忽了,他攥着塑料袋的手沒有松。
但女人卻使了些力道。
作用力相左,于是袋子破了,草莓撒了滿地。
何缈愣住了。
女人十分抱歉地說:“對不起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想給你把東西接過去拿去收銀臺稱下斤兩,這……”她雙手扶在腰間,“我昨天搬了一天貨,今天這腰有點直不起來,年輕人,麻煩你自己撿一下了,摔壞了的算我的。”
她一說完,何缈就蹲下去撿草莓了,不過須臾,陳斜也蹲了下來。
女人在他們跟前站了一會兒,然後遞過來兩個新的塑料袋。
何缈接過塑料袋的瞬間,擡頭和女人對視了一眼,她總覺得,那一刻,女人看他們的眼神多了點什麽。
沒多久,水果裝好,稱了斤兩,付完錢,陳斜拉着何缈的手離開。
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步子邁得又大又快,開了自行車鎖後,很快就消失在街道一角。
岳瑛在水果攤前站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她擡手撫上自己的後頸。
她兒子長到五歲大的時候,在後頸靠近大椎穴的位置,長出了一顆褐色小痣。那時候陳啓耀按着兒子的後頸,笑眯眯說:“都說兒子像媽,你可真是一點兒沒辜負你媽的基因啊,眉眼鼻無一處不像就算了,現在連後頸都遺傳了。瑛子,你看看,兒子這顆痣和你那顆是不是在同一個位置?”
她當時湊過去看了看。
陳啓耀用手指點了下她的後頸:“這兒,你感受一下。”
“還真是同一個位置诶。”她把兒子抱進懷裏,猛親了兩口。
“不愧是我親兒子。”
被親了兩口的親兒子那時候還是個陽光兒童,活潑開朗,小小年紀就有點自戀。他從岳瑛懷裏掙出來,筆挺挺站在她面前,然後擡手用手指在自己的臉蛋前比出一個框:“媽媽,我為什麽要長得這麽好看,如果不像你和爸爸這麽好看,我們班的那些女生就不會老抱着我親了。”
……
她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
剛才她故意扯壞袋子,讓草莓撒了一地,又故作腰疼讓少年低身去撿,就是為了趁機看一眼他的後頸。
她沒看錯,是她的兒子。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兒子長高了,更帥了,估計還和小時候一樣受歡迎,女朋友都交上了。
她為他高興,因為他比她想象中成長得更好更挺拔。
只是她沒有資格再參與他的人生。
她看見了他剛才殷切的眼神,也猜到了那個無數次戴着口罩、壓着帽檐光顧水果攤的少年,每次挑揀水果時心裏裝着怎樣的期盼。
這些年,她做錯了兩件事。
一件是為了所謂的追求,害死了丈夫,葬送了家庭。
還有一件是為了那點卑微廉價的自尊,抛棄了兒子,放浪形骸,從而缺失了他近十年的成長。
從她離家的那天開始,她就再也配不上這麽好的兒子了。
轉身進去的時候,岳瑛看見狹窄的過道上一顆草莓孤零零地躺着,她俯身撿了起來,發現一角爛了淌着汁,應該是剛才摔到地上時磕壞了。
她把這顆草莓丢進了垃圾桶。
她有想過把草莓重新放回筐簍中,轉念一想,這樣不好,不僅會影響來往顧客對這一整筐草莓的印象,那淌着的汁水說不定還會加劇其他草莓的腐爛。
她想她是對的。
從烏陵街離開後,陳斜一直沒說話,何缈也沒,她就坐在他的自行車前杠上,感受他因為瘋狂蹬車而粗重的呼吸,感受這座城市三月底偏涼的空氣。
呼呼呼,風聲,全是風聲。
何缈懷疑,他們已經繞整個淮西一圈了。
她的屁股都颠麻了。
不過她并不打算“叫醒”陳斜,只要他不往馬路上正在跑的四個輪子的交通工具上怼,她願意就這樣陪着他一直往前。
最後他們在淮江邊上停了下來。
身前一道欄杆,下面是不急不湍的江水,身後一道欄杆,攔着的是川流不息的車海。
陳斜把自行車停在靠內的欄杆邊,轉身便脫下自己的外套,徑直地搭在了何缈肩上。又在何缈猝不及防間,将人拽進自己懷裏。
“冷不冷?”他問。
搭在她肩上的外套還殘存着他的體溫,暖乎乎的,被吹得冰涼的身體在漸漸回溫。雖說如此,但是她風不能白吹啊,何缈咕哝說:“你給我唱首歌。”
“什麽歌?認錯?”
“來首應景點的。”
“?”
“為你我受冷風吹。”
“……”
“何缈,”他語氣恢複調侃,“我發現你現在有點兒皮啊。”
“和斜哥學的。”
“斜哥壞毛病有點兒多,挑好的學,啊。”陳斜說完,又補問一句,“知道斜哥身上什麽是好的麽?”
何缈稍稍和他分開一點兒,上下打量着他:“沒缺胳膊少腿,四肢健全,都挺好的啊。”
“……”
陳斜搖頭:“結合上下文審題啊姑娘,哥告訴你答案,是專一。”
何缈問:“解題思路是什麽?”
陳斜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在這裏,沒法傳授,直接學就成,這是得身體力行一輩子的事兒。”
“噢,聽陳老師的。”
陳斜又被她給逗樂了。
樂子一過,兩人在對望間,神情都漸漸淡了下去。陳斜整個人多了一絲顯而易見的落寞,或者說是悲哀,而何缈,就是單純地心疼。
她怎麽喜歡都覺得不夠的少年,為什麽會有人在擁有後舍得放棄?
她想不通,也百思不得其解。
她有些懊惱地開口:“我逼你摘口罩的,你怪我吧,我給你唱《為你我受冷風吹》。”
“很有覺悟啊妹妹。”他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但是我給不出這麽傻逼的懲罰,這樣吧,咱來個高級的,回去給我錄一段起床鈴聲,也不為難你,就錄‘哥哥好,哥哥棒,哥哥早起是榜樣;哥哥叼,哥哥炸,哥哥全世界你最大’。”
“……”
何缈默默地開啓了隐形車過濾系統,嘴角抽動地說:“這個難道不更傻逼麽?”
而且這人年下控得有點明顯啊,小朋友、小姑娘、妹妹信口就來,明明也就比自己大了五個月不到。
“錄不錄?”他追問。
“……”
陳斜嘴角往下一拉,擺出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我今天,如果不摘口罩,就不會受到這麽大的傷害。”
“……”
聽聽這做作的語氣!
某個人幼稚起來真是八頭牛都拉不回。
何缈嘆了口氣,妥協了:“錄,我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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