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補習

秋雨連綿,這一場雨斷斷續續下了兩三天，直到周六早上，空中還有綿綿細雨如情人呢喃,啪啪被風拍到車窗上時又格外的有力度。車窗外的世界在布滿天地的茫茫雨幕中也變得模糊宕遠。

許卿坐在顧笑派來接他的車裏,車內開着暖風,很是溫暖,隔絕了外面連綿不絕的雨滴,只能看到貼了深棕色窗膜的車窗被雨珠撞上，蜿蜒而下一道道水痕，縱橫交錯。

是純淨的雨水落入塵網，要跌碎成一地細小的碎玻璃，要重走一回雨生路,要來看看這個誕生過它的世界。

雨滴打在車窗,遺留下的一道道水痕，如同稚子的悲泣，又如新生的喜淚,許卿數不清有多少顆雨滴落在窗沿，數不清車窗上縱橫了幾道雨痕。

前窗的雨刮器倒是恪盡職守，認真工作。

看着車子按照他熟悉的路線開往顧笑家，許卿眨眨眼,問司機小方,“不去接其他兩個人嗎？”

小方答：“啊，小姐沒讓我去接他們。”

許卿點點頭,沒繼續追問。

可能是派別人接或者讓他們自己過去吧。

顧笑現在已經不會在玄關等他了。

她直接把大門密碼告訴了許卿，許卿要來，自己輸入密碼開門就好。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對于貓貓選擇領地是有促進作用的,會給貓貓一種無與倫比的安全感，讓他知道這裏可以屬于他。

也許是早上有點餓，顧笑聽到開門聲出來看時，就看到許卿從客廳桌上為了等會講課準備的課間點心裏捏了一小塊餅幹，喀嚓喀嚓吃掉，她目光閃了閃，“怎麽樣？”

許卿輕輕嗯了一聲，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小幅度點點頭。

顧笑笑：“怎麽不說好吃呀？不喜歡嗎。”

許卿奇怪她明明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問，但還是乖乖回答：“不是你做的啊。”

既然只是普通的食物，就沒必要傾注“好吃”這種喜歡的感情了。

那又為什麽要說好吃呢？

“嗯，等會給他們吃的，所以沒自己做了。”

顧笑解釋完為什麽不是自己做的餅幹，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口，“走吧，我們先去吃早飯。”

她拉人的力度不大，許卿任由她拉着帶自己走，“李斯年和紀赫呢？”

“李斯年？”

許卿解釋，“……就是李二三。”

只不過自己一般不這樣喊他。

“噢。”顧笑點頭表示了解，點評，“還是李二三比較适合他。”

“我昨天問過他們了，他們說可能吃了早飯再過來。”

餐桌上準備的早餐是兩人份的，顧笑帶他落座，“如果提前來了，讓楊叔給他們準備早飯就好。我們先吃吧。”

可能真的是說什麽來什麽，她話音落下不過兩三分鐘，門鈴就響了。

在客廳裏的楊叔走過去開門，許卿和顧笑起身走到客廳裏準備打招呼。

來的人正是李二三和紀赫。

看到許卿和顧笑站在屋內迎接他兩，李二三詭異的沉默了一下，總覺得自己和紀赫是來打擾小夫妻的超級電燈泡。

他身體左側的衣服有些濕，紀赫身體右側的衣服有些濕，許卿見了，問，“你們衣服怎麽濕了？淋到雨了嗎？”

“嗐。”

紀赫聳肩，“沒辦法，誰讓他家裏就一把傘啊。”

貓貓震驚，“……你們昨晚睡一起？”

顧笑饒有興致，沖老楊說道，“姜湯再加兩人份吧。”

李二三客氣，“不用這麽麻煩。”

“沒關系，本來就要給許卿煮。”

許卿為自己正名，“我沒淋雨。”

“但是外面在下雨啊，有寒氣。”顧笑用手指比了比，“就喝一小碗。”

……好叭。

貓貓喪氣.jpg

換了鞋，李二三一邊往裏走一邊回答許卿的問題，“為了更好的消化吸收今天複習課程，我昨天和紀赫一起挑燈夜讀。”

注意到他別含深意的語氣和眼神，許卿會意的落後兩步，說小話。

李二三：“昨天放學江時安去紀家堵紀赫了。”

“……？”

許卿迷惑了。

這是什麽操作？

他意識到李二三沒在開玩笑，“堵了一晚上？”

“據說到十一點了還在紀家。”

李二三說起這事也挺無語，“我好人做到底，幹脆讓紀赫在我家睡了。”

一條幹燥的白毛巾從天而降。

李二三用手捧住，受寵若驚。

顧笑語氣淡淡，“你淋了雨，許卿沒有，小心傳染。”

“……”

不被暗鯊就算好事了。

李二三識趣閉嘴讓開。

趁他們在說話，楊叔已經把李二三和紀赫的早餐準備好，看起來和許卿顧笑一樣，都是面包加牛奶。

但是撕開就能發現他們面包的內餡和對面兩個人的面包完全不一樣。

紀赫嘴動得比腦子快，“我們面包餡竟然不一樣诶。”

顧笑氣定神閑。

許卿眨眨眼，好像在思考怎麽回答。

李二三……李二三微笑着幫他們解釋，“你覺得我們适合吃顧笑親手做的早餐嗎。”

想起來之前李斯年和自己說過，顧笑在追許卿，紀赫恍然大悟，誠懇，“确實不太适合。是我們打擾了。”

打擾歸打擾，課還是要上的。

和許卿立下的所謂前三名約定在前，和李斯年關于成績排名打賭在後，最重要的是後者，事關男人的尊嚴，一定不能輸！

見他們用完早餐，楊叔穩健的托了個盤子過來，上面有三碗姜湯，溫度适中，剛好入口。

李二三和紀赫一口悶幹，沒有絲毫不适。

許卿端起來分成十幾次喝完，眼淚水都要被辣出來了，軟紅舌尖一閃而逝。一直關注他的顧笑卻沒錯過，只手撫上他的脊背給他順氣，“喝完姜湯就不會感冒了。”

隔着兩層衣物，顧笑的手卻像帶了火星一般，滑過的地方點燃一陣顫栗，許卿不自在的微微動了動蝴蝶骨，“我們去書房吧。”

為了今天的補習，書房裏新添了兩張椅子和一個寫字板，椅子是給多餘的兩個人坐的，寫字板是為了方便許卿寫複習提綱。

雖說是段考複習，許卿卻沒讓他們帶課本過來，只讓他們帶了筆和筆記本。

許卿上課也用不到課本，他報出讓他們記錄的重點不是提綱挈領的總括，就是具體到課本第幾頁第幾行的什麽內容。

六門課的考試重點過完，許卿開始給他們出題目做，俗稱猜題。

許卿講課既簡明扼要，也面面俱到，一個上午的時間正好劃完重點，講解完四門課的猜題答案。

剩下兩門放在午飯以後講。

午飯和以前都一樣，還是楊叔聯系酒店直接送的，擺滿整張餐桌。

只不過許卿面前的菜不是随便擺的位置，都是顧笑挑選的她這段時日觀察以來認為許卿可能喜歡的菜……或者說，既是她認為許卿會喜歡的菜式，也是她自己愛吃的。

許卿吃得滿足。

顧殊看得滿足。

木質雙筷的深黑色與手背的白皙肌膚相襯，指腹和指甲蓋壓出一尾淺紅，夾取的都是他精心挑選過的菜品。

……誰能拒絕這種誘惑呢。

名貴潔白無瑕的瓷器擺在你面前，等待你執筆在器身上作畫，想畫什麽都可以。

等你完整的畫完落在器身的畫，瓷器就打上了你的烙印

從此屬于你。

你可以把他塑造成自己最喜歡的樣子，可以讓他成為你想讓他成為的人，可以和他在寂寂寒夜裏相依取暖。

可惜……

可惜人要學會克制自己的欲望。

打上我的烙印，可以；從此屬于我，可以。但不應該由我來塑造形狀，他應該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

我是一個引路者。

也将在這場馴化過程中，被打上他的印記。

雙向馴化的過程，就如被他擺在卧室的那一瓶浮游花，悄聲無息，如影随形。

午飯時光在四人閑聊、李二三與紀赫打鬧裏度過。

每一片浮光掠影，都是這樣不起眼的瞬間，帶着應有的笑意和發自內心的真誠，變成少年人十七八歲的交響詩。

剩下兩門科目講完，四人在書房裏面面相觑，最後李二三一咳嗓，很有眼色的提出告辭，“我和紀赫先回去了，正好整理一下今天的收獲。”

顧笑毫不掩飾自己确實很希望他們走的心情，和許卿一起送他們到門口，“慢走。”

楊叔在客廳裏宛若隐形人。

她和許卿對視幾秒，許卿不好意思垂眸，手指擦過衣擺，“回書房做題吧，我還有幾道基礎題要給你劃。”

他找出自己買的教輔，讓顧笑做标記的題目。

自己則踩着拖鞋去書櫃間徘徊，憑感覺選了本沒看過的書，飄到沙發窩，把自己變成液體嵌進沙發。

衆所周知，貓貓是液體構成的。

白色沙發窩如同一朵巨大柔軟的棉花糖，溫柔包裹貓貓，貓貓手中的書頁頗有韻律的跳舞。

窗外雨停雲散，太陽溫柔躍上天空，不吝啬的向鋼筋叢林揮灑玫瑰金色蜜糖的甜膩，棉花糖沾上甜滋滋的蜂蜜，如果能咬上一口，應該是世界上最甜最甜的糖果了。

沙發長貓貓目标：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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