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夜莺（二更）

密室布景與真實的城市無異,每一條街道都有自己的名字，輪換的班車行駛在街上，按照固定的路線停靠站點,甚至有NPC在站點上下車,連他們在路上讨論的內容都與這個世界息息相關。

顧笑手裏捧着一杯據說是C34城區特産的夜息茶,“這個密室的沉浸感很強。”

許卿手中也捧着一杯一樣的夜息茶。

兩杯都是用他的工資卡買的

是的,因為他是第一研究所的醫師,所以是有工資領的，上個月的工資在今天上午就打到了他的工資卡裏。去店面裏買東西時，只需要出示工資卡在機子上刷一下就好。

簡而言之，暫時挺有錢。

他們走在城區中心的繁華地帶，城區中央廣場上立着一座高大建築物,此刻正有新聞在建築物外牆光屏上播報：“A1區和談無果,已派遣軍隊前往E3144區圍剿叛亂。”

“近日，A3區莫西研究院聲稱研發出S-73抗體，目前處于臨床實驗階段,研究院發言人在訪談中提到：人類曙光已經觸手可及。”

“Z453區開發出新型元素S-909，可以應用在錨定技術上，初步估計其各項指标是元素S-709的兩倍。”

“……我區作家明離新書《夜莺》火熱上市，有望入選本屆曙光獎。”

“…”

“……”

許卿和顧笑對視一眼,“明離？”

“會是他嗎？”

許卿的朋友的朋友,和他們一起進入密室的明離。

“就算真的是他，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去哪裏才能找到他。”顧笑環顧四周,“我記得我們剛剛路過了一家書店，過去看看吧。”

書店門口确實有一張大立牌，上面寫着一行大字：新銳作家明離《夜莺》熱賣中！買一贈一！

大字邊上還有一行豎着的小字：現場投票助力《夜莺》參選曙光獎，享受購書随機優惠！

一進書店大門,許卿就被震住了。

整整三面書櫃，擺放的都是《夜莺》，書店正中間用來擺放樣品書的架子上有三分之二的地方被《夜莺》占據。

顧笑随手拿起一本，封面左半邊是紅色，右半邊是白色，而在右半邊的白色中央靠下方，有紅色的類似水波一樣的漣漪，上面停着一只黑色羽毛的夜莺。

遞了一本給許卿，顧笑問道，“老板，你這現場投票怎麽算啊？”

“喲，買《夜莺》啊？”

老板舉起一塊平板，“來吧，在網頁上輸入公民編號，選擇界面投《夜莺》，就能享受我們店的随機優惠。”

顧笑看着平板上的曙光獎官網，“你去。”

零號沒有公民編號。

許卿輸入自己在辦公室看到的公民編號，順利跳轉到選擇界面，點擊選定《夜莺》投票以後，老板搬出了一個四正四方的盒子，上面開着口，正好能夠把手臂伸進去。

“來，抽一個球，上面數字是多少，我就給你們打幾折。”

許卿随意的抽了一個，打開一看數字：2。

老板：“……你們這運氣不錯哈。”

“行，你這本就打兩折。”

顧笑好奇問道，“老板，你這樣做生意，不怕虧本呀？”

老板嗐一聲，“要不是因為現在是曙光獎入圍階段，我也不搞這種虧本買賣啊！”

顧笑點點頭，附和他，“确實，如果真能入圍曙光獎就好了。”

“可不是麽！”

老板像找到了知己一樣，大吐苦水，“就算拿不到獎項，能入圍也好啊！入圍了，我們C34區的區級待遇，就能提升兩等呢！”

“別的我也不想，就想要區級待遇提高以後統設的公立醫院，現在看病，太貴太貴。”

“可惜啊，年年有人寫作，年年有人出書，我們C34區十九年來才出了一個明離，不指望他拿獎把我們提升到B等，我只想入圍就夠了。”

顧笑說，“我看，今年一定可以。”

“得，那就借老板吉言了。您要不要也來投個票抽個打折球啊？”書店老板良心發現，“這位老板的兩折可是只能他自己用。”

許卿眨眨眼，“我買兩本不行麽？”

“不行不行。”老板連連搖頭，“你要是單買一本《夜莺》搭一本其他的小說，随便；要是只買其他的小說，上限兩本。但是《夜莺》呢，每個人限購一本，多了也沒有。”

顧笑放下自己手裏的《夜莺》，“我和你看一本就好了。”

老板惋惜的搖搖頭，似乎在遺憾她不選擇帶一本《夜莺》回去。

“兩位還有什麽想買的沒？”

許卿将自己買下的書放到袋子裏，說，“沒有了。”

“那您二位走好。”

書店門口能看到中央廣場，原先寬闊并不擁擠的廣場突然擠滿了人，人頭攢動，許卿注意到建築物外牆光屏上似乎攀登着一個人。

顧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裏有人。”

新聞播報被迫中斷，攀在光屏邊緣的人拿出一個擴音器放在嘴邊，他的嘶吼聲瞬時響徹整座廣場以及周邊數條街

“我在黑夜裏塑造魔鬼，從此魔鬼與我有一樣的外貌。你們——你們每一個人，每一個支持利用狗屎元素的人！都是魔鬼的幫兇！人類終究要在狂妄裏自取滅亡！”

“——而我！”

“而我要做一只夜莺，從徹夜荊棘荒野，鳴至清晨嶙峋人間。”

“我要唱一首歌——”

他似乎舉起了什麽東西，“來吧！用你們最熱愛的狗屎元素的變異體，讓我為這個城區送上夜莺的滅亡之歌！”

書店老板也被外面的聲音驚動，從店裏出來，和許卿顧笑一同站在門外查看情況，見到這一幕，他臉色煞白，嘴裏不住喃喃，“完了……完了……”

許卿疑惑，“那是什麽？”

書店老板慘笑，仿佛已經絕望，“那是什麽？”

“那是由S-73變異體S-6制作出來的最強武器……只要他拔掉栓子，整個C34區的人都要死。”

“都要死……”

書店老板失魂落魄，生不起半點反抗之心。

絕對的力量之下，衆生猶如蝼蟻。

顧笑沉默兩秒，“不報警？”

“報警？”

書店老板反問，兀自沉思，“報警！對！一定有人給警視廳打過電話了！”

“天啊！銀星歷在上，求求警視廳的人快點過來！”

“他們一定有辦法…一定有辦法的……”

許卿和顧笑咬耳朵。

顧笑：“你覺得是什麽？”

許卿：“感覺是主線，可這個情況沒有參與空間……不對，警視廳。”

“嗯，警視廳。”

顧笑也是這麽認為的，“想讓我們去警視廳，我猜警視廳裏起碼有一名玩家，去不去？”

煙灰色是冷的，心好像也是冷的。許卿問她，“你呢？你想去嗎？”

許醫師私自帶零號實驗體出來，不宜太引人注目。如果去警視廳，零號實驗體被發現幾乎是能百分百肯定的事。

這是所謂的主線，但游戲也給了你機會選擇要不要參加主線。如果不想參加，現在離開這裏就可以。

等顧笑回神，她的手指已經不自覺停在了許卿的睫毛前，隔着幾毫米的距離，睫羽一刷一刷的擾人心。

她說，“去吧。”

想去卻又膽怯，沒關系，我陪你一起去。

顧笑轉移話題，“你剛剛聽清了嗎？‘我在黑夜裏塑造魔鬼，從此魔鬼與我有一樣的外貌’，‘而我要做一只夜莺，從徹夜荊棘荒野，鳴至清晨嶙峋人間’。”

許卿接過話，他剛剛才看了《夜莺》的扉頁與目錄，記得很清楚。“……是《夜莺》卷首語的一部分。”

“你說，明離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呢？有什麽樣的立場呢？”

顧笑和他探讨，“《夜莺》的卷首語，像兩個完全對立人格的對話。”

許卿想了想，“讓每一個看到《夜莺》的人，都以為看到了自己。也許，這就是他的目的吧？”

顧笑若有所思，“曙光獎……”

兩人說話間，廣場已經拉起了警戒線，擁堵的人群被緊急疏散，光屏上方抱着所謂最強武器的人在一位神槍手的射擊之下暈眩過去，被落地墊接住，穿着深藍色制服的警察把他拷住帶走了。

沒有警察來找他們兩個。

奇怪……

難道我和卿卿的推斷出錯了？

我們不是被抓去警視廳的，那是用什麽方式呢？彙報剛剛那一起惡意襲擊線索的證人？

沒等到警察，許卿問她，“我們走？”

“——恐怕不行。”

死亡威脅消失，書店老板恢複了活力，他突兀的插話，摁下了手腕上戴着的類似手表的表盤側鍵，“你們得留下來。”

随着他摁下側鍵，廣場上一位着深藍色制服并佩黑色勳章的警察趕來，“什麽事？”

“警官！我要舉報！”

書店老板用食指用力地指着許卿和顧笑，“我要舉報他們中有人沒有公民編號，可能是黑戶偷渡，也可能是襲擊事件的制造者！”

聽到書店老板的最後一句話，警官表情瞬間嚴肅了，“兩位，請跟我走一趟警視廳。”

“如有拒捕，視為犯罪。”

見警官順利的帶着兩個人準備離開，書店老板搓搓手，“警官，那個……”

“舉報獎勵會打到你的公民賬戶，前期發放三分之一，舉報屬實，則結算剩餘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