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變故

元和三年

北境一戰歷經數月之久，最終戰勝，北嶼承諾此後十年兩國不再交戰，賠付馬匹千匹，并将北嶼安康郡主嫁于四皇子。

可便是戰勝，周朝卻未曾舉國歡慶。

因為代價太過于沉重，經此一役周朝将士死傷過半，幸存下來的也皆是重傷，而向來所向披靡的許家父子，未曾能活着回來。

周榕瞧着眼前奏章上的那句陣亡，伸出的手顫抖着卻未曾接過。

“陛下，明日許家父子的棺木便要進城了。”

“你說說，我要如何同青墨那孩子交代啊。”

許家和同許清塵陣亡的消息是周時越帶給許青墨的，瞧着眼前的信，許青墨眉眼微動眼淚卻未曾從眼眶中流出來。

指尖輕撫着信上的殁字，許青墨有些恍然。

數月之前，大哥許清塵同父親出征之前還寵溺的揉着自己腦袋，同自己說，要照顧好許清瑤，許諾待邊境安定之後，定要帶些邊境的特産回來給她才好。

這數月，她同父兄唯一的聯系便是那半月一封的信，許清瑤被送進了宮，此戰兇險，這是許青墨一開始就知道的，搶先送許清瑤進宮怕的是倘若父兄受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從而吓到她，好在許清瑤自幼常常呆在宮中，倒也不會不習慣。

“清墨.....”

“麻煩二殿下将消息帶回來，我也好今日就着手準備些東西，免得明日父兄回家慌忙，倒是我這個做女兒做妹妹的不周到了。”

“青墨.....”

“倘若殿下方便，明日父兄回來之前，可否替我将清瑤送到府上，眼下府上事多，我着實走不開。”

雖說許青墨是個性子冷清的人，可是周時越也并非沒見過許青墨同清塵大哥吵架撒嬌時候的樣子，也正因為如此，眼下的這個人冷靜的有些異常。

可既然許青墨開口了也不好說什麽，只得點頭答應，本想将自己的貼身侍衛留下，卻被許青墨用不合規矩擋了回去。

這倒不是許青墨胡攪蠻纏，眼下許家正在衆人注視之中，任何一舉一動都有着人關注，許青墨不涉及朝堂，她并不清楚朝堂上何人都在盯着許家，虎視眈眈。

只過往聽得父兄說的那些，便有些擔憂，以往外界皆以為有皇帝庇佑，自然無可厚非又有何擔憂的，可正是因為有皇帝庇佑，甚至是皇帝的毫不猜忌，才更加惹得許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她還得護着妹妹，大意不得

許府挂了白，一時之間不知道準确消息的百姓們都議論紛紛，外出采購的熱碰見詢問的，也是三緘其口，閉口不言。

畢竟自家小姐吩咐過了，這事說不得，待明日老爺和大少爺回來便都一目了然了。

“這許家怎的挂了白了？”

“啧啧啧，聽聞許家有人戰死了，只是不知道是許老将軍，還是他那兒子了。”

許府安頓完已經是傍晚，自從父親同兄長出征許青墨睡得就淺，今日卻沒了睡意，瞧着這一院子燃着的白燈籠，眸色朦胧，這燈孔應該能照亮父兄回家的路吧。

“小姐，夜深了，您前些日子風寒剛見好，就別在廊下坐着了，老爺和大少爺會擔心的。”

“雲兒，你說，爹爹同大哥能找到回來的路不”

“會的，大少爺同老爺那麽疼惜小姐，定然會回來的。”

雲兒見許青墨沒有回屋的意思，也自知拗不過自家小姐，只得進屋将冬日的披風拿出來替許青墨好生穿好，許青墨前些日子身子剛剛好些，卻是如何也經不住折騰了。

許青墨在廊下還是坐了一夜，也是一夜未合眼。

天将明時，原本發愣的許青墨撇頭瞧着城門口的方向輕喃“爹爹和大哥回來了。”

許家和許清塵的靈柩是周榕親自去接的，一朝帝王卻一身素衣來接靈，誰人能不感嘆許家備受皇帝信賴，可便是議論之時，百姓們瞧見那一雙靈柩之時卻是愣了神。

一雙，便是那二人誰都沒能回來。

周榕瞧着眼前身着白衣的許青墨和她身後的許清瑤，雙唇微啓，卻是說不出半句話。

許青墨手搭在父兄二人的靈柩之上，終是微微吸了口氣，将情緒幾番平定才開口“爹，大哥，回家了。”

身後是許清瑤撕心裂肺的哭聲，許青墨卻平靜的讓人将靈柩擡進靈堂，瞧着依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許清瑤嘆了口氣，将人拉進懷裏哄了又哄，擡手将淚痕擦幹。

“瑤兒不哭，你這樣爹爹同大哥會擔心的，好不容易他們二人能去見母親了，瑤兒總不能讓爹爹同大哥帶着擔憂去吧？”

“可是，瑤兒，瑤兒沒有大哥和爹爹了”許清瑤還是哭的一抽一抽的，許青墨只得慢慢哄着。

只是周時輝瞧着自己父皇被晾在庭院之中有些不爽，想說什麽卻被周榕攔了下來，他雖不知許青墨在想什麽，但終歸是自己将這父子二人送上了戰場，卻是沒能讓這二人回來。

許青墨是恨周榕的，她恨他那時候為何不在父兄之中留一人，可她又如何不清楚，父兄一生征戰沙場，此一役從出征之前便已言明兇險，不過是怪自己無能罷了，倘若那時候自己能同父兄學習武術，是不是自己就能幫到父兄了。

許家父子下葬的那日，除了送葬的，周時越幾人也是跟着的，可直到那日許青墨都沒曾哭過一次。

世人皆道這姑娘冷血無情，回府的時候，許青墨将許青瑤交給周時輝。

“還煩請大殿下同二殿下将瑤兒帶回宮中。”

“不要，瑤瑤要陪姐姐！”許青瑤抱着許青墨的胳膊不撒手，許青墨笑着蹲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

“瑤瑤聽話，等姐姐将府上的一應事宜安頓好，便去宮裏姐你可好？”

“姐姐說話算數？”

“姐姐何時騙過瑤兒？”

可這也是許青墨這一生唯一一次騙許青瑤。

她沒去接許青瑤

元和三年，許家父子下葬的第四天，許家長女許青墨去世。

三尺白绫。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啦！

前段時間住院

陸陸續續的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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