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葉清硯等安置好禹小王爺,  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禹小王爺為了趕路躲避這一路吃了不少苦頭,得到葉清硯答應先将他留下就有些搖搖欲墜,  葉清硯讓邢捕頭請了大夫過來,瞧過只是營養不良後松口氣,讓邢捕頭送走大夫,他望着閉着眼已經沉睡過去的禹小王爺,直發愁。

閻帝那性子,能留下禹小王爺已屬實罕見,他懷疑是當年禹王在世時與閻帝達成過某種協議,  這才留了對方一命。

不過好在閻帝應該是不在意禹小王爺的去留,  否則,京中閻帝想捏死一個人或者困到死,怎麽也不可能讓禹小王爺逃出來。

既然不在意,  應該也不會做什麽。

至于禹小王爺……葉清硯卻是真的頭疼。

他對禹小王爺沒什麽師生情分,這些都是原身的,  原身是真的将禹小王爺當做學生教導,只可惜,  原身運氣不好,  被貶的途中重病就這麽去了。

但這是原身在意的人,葉清硯也不可能真的對禹小王爺漠視。

只能先等禹小王爺醒來,  至于去留……先暫且不提。

但總歸衙門裏多了一個人,  還是對葉清硯頗為依賴之人,葉清硯怕禹小王爺的出現對他晚上沉睡不醒之事生出疑慮。邢捕頭是他的人,極為聽命于他,  他不讓邢捕頭入夜之後打擾他,邢捕頭就不會。可禹小王爺卻是個意外。

加上三年未見,他對禹小王爺并不了解。

葉清硯帶着這種愁思入睡,  再次從虛世醒來洗漱起身,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

葉清硯如今假扮的是被琰王帶回的阿淸姑娘,為了怕露出破綻,是直接住在琰王的主院,他前兩日仗着無人敢進來是以并未遮掩面容,可接下裏要演戲,他用琰王吩咐人每日替他準備的溫泉池水洗臉,掐着時辰塗抹,能保持容貌持久。

即使真的來不及,加上他的兌換值,也是能避免意外。

葉清硯這幾天沒打算對三皇子出手,一則時機不對,二則太快反倒是會讓三皇子起疑。

等三皇子對琰王帶走的女子在意減弱時,他再适時出場與琰王一起刺激一番,這樣以退為進,反而更能徹底打消三皇子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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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之後,他給三皇子制定了幾套攻略計劃,當然都少不了琰王的配合。

接下來幾日,葉清硯虛世裏一直待在琰王的院子裏,閑來無事,不是看話本,就是陪琰王對弈。

晚上入了現世,卻是讓葉清硯頭疼不已,禹小王爺自從留下來,像是找到主心骨,幾乎除了睡覺就一直寸步不離跟着他。

每次葉清硯想讓邢捕頭将人帶回去,禹小王爺蒼白着一張臉可憐巴巴瞧着他:“師父,你以前很歡喜我跟着你的。”

因為舟車勞頓加上這三年愁思在身,之前繃着神經身體倒是還不錯,一旦放松下來有了依賴,禹小王爺病如山倒,讓葉清硯嘆息一聲,只能跟帶着小崽子似的,能怎麽辦?原身的債,他得還。

以至于太過心累,加上虛世這幾日過得悠閑,葉清硯就有些打不起精神,望着眼前的棋枰,單手撐着下颌,眼神放空。

他一直等對面琰王落子,可這枚棋子久久不落。

等得久了,葉清硯終于察覺到些不對勁,擡眼看去,正對上琰王眯眼睨着他,一雙鳳眸底黑沉沉的,明明面無表情,葉清硯愣是察覺到一絲……不郁。

葉清硯打起精神,坐起身:“怎麽?”

琰王修長的手指原本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愈發顯得手指白皙如玉,此刻輕輕一彈,玉質的棋子精準落入棋罐,發出清脆的一聲,打破室內的沉寂。

琰王竟是直接拂袖起身,朝房外而去。

葉清硯再傻也看出這厮情緒不對,在琰王經過他身側時,扯住他的衣袖:“王爺你下棋到一半怎麽行?”

琰王停下,只側着身對着葉清硯,并未看他:“既是無心,何必再下。”

“誰說我沒心思下的?我這不是……嗐,是我的錯,這不是現世遇到些麻煩,就有些倦意,我認錯還不成?”葉清硯見好就收,畢竟這才第二關,若是這一關能過,他們還有兩關要一起,若是得罪了,以後也不好一起合作。

他身手不行,琰王這武力值絕對杠杠的,是個難得的好幫手。

再說今日這事的确是他不對,若是他與旁人對弈,對手糊弄他,也确然給人一種不尊重。

琰王一挑眉,大概頭一次見到葉清硯道歉,他慢慢偏頭,略微對着葉清硯,斂下眼去看,因他正對着窗棂,光打在他俊美的上半張面容上,葉清硯一時間看不清琰王瞧他的目光。

好在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又往自己這邊扯了扯:“來來來,繼續下?”

琰王似乎一直在睨着他,半晌,還是輕輕一擡手腕,衣袖從葉清硯手中滑落,他重新落座,寬大的衣袂層層疊疊落在蒼青色的竹席上,加上琰王這張冷峻清冷的面容,葉清硯一時竟時有些看愣。

他自诩無論是穿來前還是穿來後姿容不俗,可面前這位疑似帝王這姿容定是現世中拔群。

葉清硯相信兩人定然不是一個國的,畢竟如果這位也是大殷國的,光是這姿容早就傳遍,何至于讓他當了這麽多年大殷第一美男?

想到對方說他是皇帝,又快要駕崩了,只是臨死前想求一個答案。

葉清硯腦補一下覺得對方應該年紀不小,只是入了虛世才回到年輕時的姿容,忍不住好奇道:“王爺,你在現世的子嗣……也如你這模樣嗎?”

琰王本剛重新撚起一枚玉子,聞言擡眼看去,銳利的眸仁在他面容上繞了一圈,又重新斂下,食指中指捏着棋子毫不遲疑落下,殺了葉清硯個觸手不及:“為何這麽問?”

葉清硯沒想到對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殺得自己片甲不留,一心二用到底沒設防:“王爺現世年輕時長得這麽好看,生出的子嗣定然人中龍鳳,追逐着怕是甚多。”

琰王聞言又深深看他一眼:“現世?年輕?”

葉清硯終于找出對方破綻,立刻落下一子:“王爺你自己說的現世快……那啥那啥了。”古人壽命本就不高,算他五六十,那也子孫滿堂了。

琰王怒極反笑:“誰告訴你本王年紀很大?”頓了頓,不知想到何事,視線落在葉清硯年輕的面容上,補了一句,“本王現世不足而立之年。”

“英年早逝啊!”葉清硯詫異擡頭,驚訝不已,當皇帝的這麽短命嗎?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戳了琰王痛楚,“對不住,我不是這意思,只是……王爺既然有此機遇,為何不求長生?”皇帝不都喜追求長生不老,萬壽無疆嗎?

像是他來此,也是為了活下去。

琰王神色再次恢複面無表情:“并不是所有皇帝都想活這麽久,有所求,有所棄,個人所願罷了。而且,本王并無子嗣。”

葉清硯好奇看過去,這是個有故事的皇帝啊。

他想問卻又不知會不會又戳對方傷口,只能遲疑一番,繼續悶頭下棋。

反倒是琰王大概知曉對方并非古人,并非現世認識的人,相處下來,倒是有幾分敞開心胸的意思,頭一次生出閑談之意:“你不問本王為何?”

葉清硯倒是配合:“為何?”

琰王捏着棋子的手指慢慢用力,卻在棋子化作粉末前一刻收了力道:“因為本王不想自己身上的血脈再流下去。”如若可以,他甚至想毀了整個大殷。

葉清硯被琰王這一瞬間露出的戾氣怔到:??

琰王卻又很快斂了氣息:“怕了?”

葉清硯回神,搖頭:“還好。”反正也不是他頂頭老大,他也沒這麽多心思超心別國的事,畢竟自己現世還在小心做人。

琰王卻是改了口:“放心好了,本王繼位後,可謂是千古一帝,做出不少好事。”殺了那麽多卑鄙無恥之人,可不是為大殷做了貢獻,雖然他對皇族狠了點,至少對待百姓,繼位後,他還算仁慈。

這也不算诓騙于他。

“千古一帝?”葉清硯眼睛一亮,瞧着琰王忍不住羨慕,瞧瞧,別人家的皇帝長得又好又年輕,還為百姓操心,自己能封自己千古一帝,肯定是有點東西,至少這心都不會黑。

不像他頭頂上那位……三年前一登基就是血流成河。

這就是差別,大概是越是得不到,越覺得琰王這樣的好皇帝順眼。

琰王先說開,葉清硯也沒藏着,嘆息一聲:“沒有小輩好,就不會有煩心了。”

琰王聽出話裏有話:“怎麽?”

葉清硯扒拉一下掌心裏的棋子:“家裏有個小輩最近住在我家裏,太粘人,讓人頭疼。”

“小輩?粘人?”琰王眯眼看過去。

葉清硯:“對啊,別的還好,我就怕他晚上會闖進我房裏,萬一讓他知道我晚上是醒不來的,估計啊……又要哭鼻子了。”

禹小王爺來縣衙幾日,這都哭了多少次了,果然是年輕的少年郎,這情緒就是容易外洩。

卻也讓葉清硯羨慕,自從穿來當了縣令,為了保持威嚴,他平時繃着臉一副高人的模樣,實則……累。

也就是在虛世才覺得放松不少。

至少這裏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就算是面對眼前這位現世是皇帝的,他也能照樣不犯怵,還能談心。

琰王本來漫不經心,聞言落下一子,徹底贏了這盤棋,将手中其餘的棋子扔入棋罐,重新起身離去:“随意讓人進房,對小輩倒是縱容,不知禮數。”

葉清硯還沉浸在自己就這麽輸了的難以置信,心裏哀嚎一聲,不甚在意随意回道:“進房怎麽了?都是大男人的,若非怕秘密洩露,同睡一榻又如何?”他怎麽就輸了呢?

回答他的是咣當一聲合上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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