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葉清硯忍不住看了眼身邊的無崇, 突然想念這人還是鬼王的時候,好歹一身鬼氣立刻就能将這些魑魅魍魉給震懾住, 哪裏像如今他們為魚肉,旁人為刀俎。
老鬼王大概也沒想他們開口,桀桀桀笑起來:“你們還真當吾不知你們的身份?想玩這套以假亂真,還要你們有這個本事。怎麽……在等空無和尚救你們?不必等了,都在這了。”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偌大的宮殿牆壁一扇扇旋轉,等露出後牆, 上面鑲嵌着鎖鏈, 而鎖鏈禁锢着的,正是五花大綁的空無大師等人。
空無大師、秋道長、穆姑娘、秋姑娘,甚至連空籲、師兄、高升等人都在, 無一幸免。
葉清硯:??不是,說好的空無大師很厲害呢?這、這就被抓了?
怎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像是專門來白送人頭的?
葉清硯看向無崇, 後者眉頭緊皺,臉色也不太好看, 察覺到葉清硯的視線, 偏過頭朝他颌首,讓他安心。
可葉清硯望着四周隐約可辨的鬼祟, 以及四周被鐵鏈束縛在牆壁上的空無大師等人, 今日這一場劫難怕是空前的難。
但看了眼身邊的人,葉清硯原本起伏的心慢慢安下來,無論眼前的是老鬼王還是旁人, 亦或者今日這一局他們過不去,但臨死前還能體驗一把心動也不枉穿來一場。
葉清硯仰起頭,露出一張無雙的姿容, 眉眼精致,因為骨骼改變稍顯青澀,可眉眼間的冷峻,讓他整個人瞧着愈發震人心神。
随着葉清硯露出不屬于何姑娘的姿容,無崇也擡起頭,兩人無聲無息站在那裏,像是與四周割裂開,互相融為一體,将旁人都照射的黯淡無光。
老鬼王顯然沒将二人看在眼裏,一個是剛入門沒多久的小道士,一個是空無的弟子,可說是弟子,卻不如空無以及大弟子空籲,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
“将他們二人撕碎!”老鬼王一聲令下。
衆小鬼們立刻從四面八方朝葉清硯與無崇撲過去,一道道晦暗的黑霧朝着兩人籠罩上來,可下一刻,卻被葉清硯手裏乍然而出的斬鬼劍橫掃殆盡,甚至還未碰到二人立刻消失殆盡。
不止老鬼王,甚至空無大師等人也愣住了。
他們被堵住了嘴說不出話,可看到這一幕也愣住了,畢竟在衆人眼裏,二人一直是依附于他們的,但剛剛發生的一切,卻讓他們感覺到二人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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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王看到這一幕坐起身,臉色沉下來,他周身原本就鬼氣彌漫,此刻整個人籠罩在黑霧中,顯得愈發猙獰可怖,他原本還想等,逗弄這些凡人如同戲弄蝼蟻,如今瞧見那把斬鬼劍,卻是忌憚三分。
老鬼王再次一揮手,有更多的鬼祟蜂擁而至,密密麻麻将葉清硯與無崇困在大殿正中。
葉清硯手執斬鬼劍,無崇拿出半臂長的金杵,上面繁複的經文,随着他的手指開始旋轉,上面懸挂的經文仿佛活了一般,金光大盛,隔絕開一撥又一撥的鬼祟。
但鬼祟衆多,加上葉清硯修為一般,全靠斬鬼劍,好在還有無崇在,一時間倒是黯然無憂。
只是他們自保可以,卻無法再做別的。
老鬼王顯然察覺到這兩人可能是異數,不再執拗于二人,讓小鬼一波接一波困住二人的同時,揮揮手,頓時有幾個身着華麗衣衫的女子魚貫而入。
仔細瞧的話正是之前在樓閣下誘惑蠱惑高升等人的女鬼,她們幾乎是飄進來的,手裏捧着瓷盆,上面雕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與此同時,一個一人高的方鼎從大殿上方落下,八個角,下方留了可以灼燒的地方,一簇火焰嘭的燃燒起來,不多時,鼎口上方開始萦繞着煙霧,最後化作藍色,詭異而又讓人毛骨悚然。
這還不算,幾乎是藍色的煙霧開始升騰而起時,四十八個憔悴枯瘦如骨的少女無聲無息毫無生機走了進來,她們雙眼無神,目視前方,像是傀儡木偶般,印堂發黑,顯然被控制心神,不受自身行為控制。
她們最後圍繞着這方鼎,火焰的光将她們的面容映照的恍若鬼魅。
葉清硯暗叫一聲不好,與無崇對視一眼,努力想要突破重圍,卻發現無濟于事,越來越多的鬼祟湧上來,将他們困在其中無法脫身。
老鬼王顯然很滿意看到的這一幕,站起身,身上黑色的長袍将他臉上猙獰而又貪婪的笑映襯得愈發讓人憤怒,他走到何姑娘與穆姑娘身前:“你們到底誰才是六陰女?”
何姑娘與穆姑娘眼裏噙着淚,卻也知道她們其中一個是最後的關鍵,可同樣的,只要她們被找出來,那麽另外四十八個姑娘也無法活下來。
她們幹脆閉上眼偏過頭不肯開口。
老鬼王冷笑一聲:“你們以為不說本座就拿你們沒辦法嗎?”他瞧着二人模樣,擡起手,一個泛着灰色光霧的玉牌出現在他的掌心裏,與此同時,有女鬼上前,分別執着何姑娘與穆姑娘的手指,分別劃破,有血珠子從二人的指尖溢出。
先是何姑娘的血滴落在灰色的玉牌上,滴落上去的同時,玉牌上的灰霧立刻溢開玉質清澈幹淨不少,這讓老鬼王眼睛一亮。
只是卻也只是幹淨,最後還殘留一些灰霧在其中,顯然并不能徹底将玉牌淨化。
老鬼王一雙鬼瞳裏溢出不滿,陰測測瞅着何姑娘,若非大業未成還有可能出現反轉,此刻這位何姑娘已成他爪下亡魂。
老鬼王再次讓女鬼将穆姑娘指尖的血滴落在重新布滿灰霧的玉牌上,幾乎是頃刻間,灰霧被穆姑娘的血徹底淨化,恢複純粹的白,不沾染半分雜質。
老鬼王沒忍住哈哈笑起來:“好!太好了!這位才是本座尋的六陰女!來人,将她帶過來與這四十八位祭品一起……”能為他的鬼功大成付出,犧牲又有何妨?
至于那位何姑娘只是個三陰女,等他大功得成,這裏所有人都将淪為他的盤中物。
葉清硯與無崇臉色沉下來:“你去救人,我這裏還能抵擋一下。”
葉清硯将手裏的斬鬼劍朝無崇扔過去,他身手一般,之前還能用兌換值兌換一些符紙克制鬼祟,如今不在鎮子裏沒辦法兌換,他的存在只能成為無崇的拖累。
無崇臉色微變,卻也明白若是讓老鬼王得逞,那麽他們在場的人一個都活不成。
無崇接了斬鬼劍,橫掃一圈,暫時将葉清硯護在懷中。
他将金杵塞到葉清硯懷中,與此同時,用斬鬼劍刀刃劃破掌心,血頓時在半空中濺出,血珠血紅而又鬼魅,他默默念了什麽,金杵瞬間将那些血珠吸收,卻在完全吸收殆盡後突然金杵自行旋轉起來,帶起的懸紋仿佛金色的經文,懸在葉清硯四周,形成一道屏障,将葉清硯整個護在其中。
無崇攥緊斬鬼劍:“這金杵只能維持半柱香,不要離開這裏,”頓了頓,他的掌心落在葉清硯的後頸,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兩人面對面近在咫尺,他的呼吸拂在他的面容上,目光卻堅定,“無論發生什麽,不要出來。即使我死……我來這裏只是尋個真相,即使真的出事也不會現世有恙。”
葉清硯怔愣在那裏:“你……”
無崇沒給他回答的機會,指腹輕輕捏了捏他的後頸,随後驀地旋轉,縱身一掠到了老鬼王近前,手裏的斬鬼劍所向披靡,幾乎是頃刻間與老鬼王纏鬥在一起。
老鬼王冷笑一聲:“就憑你一個小禿驢?你師父都不是本座的對手,你不過是來成為本座的一道美味罷了。”他還沒喝過和尚的血,不知這整日吃齋念佛的小禿驢身上的血,是不是比凡人更加美味可口。
無崇眼底的森寒幾乎是從骨縫中洩出,招招帶着殺戮與致命。
可他很清楚,他這一關的身份不足以對抗得住老鬼王,所以要想成功阻止老鬼王,以空無大師的修為更能勝出。
更何況,葉清硯那邊只有半柱香,他需速戰速決。
幾乎是竭力前一刻,無崇手裏的斬鬼劍猛地朝着空無大師擲去。
砰砰砰幾聲震碎空無大師身上的鎖鏈,空無大師阿彌陀佛一聲,接過斬鬼劍襲來。
無崇也在同時被老鬼王一爪刺穿一條手臂,他眉頭皺也未皺,在空無大師來的前一刻飛回到葉清硯身前。
同時,金杵停止旋轉的前一刻回到無崇掌心裏,他繼續用鮮血供養金杵,暫時能保兩人無虞。
葉清硯剛剛被金杵所護,四周都是鬼祟想要沖過來,将他重重包圍,他一開始并未看到無崇受傷,此刻看到無崇這般臉色都變了:“你受傷了……”
“沒什麽大礙,你不用擔心,只是目前情況并不好。”無崇安撫好葉清硯,用血霧隔開圍上來的鬼祟,只能隐約看清大殿高臺上的情況,空無大師即使拿到了斬鬼劍,剛開始還好,此刻卻已然節節敗退,甚至還不如無崇對上老鬼王時。
很快空無大師手裏的斬鬼劍被擲出,狠狠打入牆壁裏,空無大師也被打飛,重重撞在牆壁上口吐鮮血,再無招架之力。
老鬼王哈哈哈大笑出聲,環顧一圈,得意萬分:“本座說過,想阻止本座簡直比登天還難……”
他再次看向方鼎,瞧着圍了好幾圈的少女。
再次一揮手。
幾乎是同時,女鬼們圍聚過來,讓包括穆姑娘在內的四十九個少女圍在方鼎前,濃濃的藍色煙霧萦繞着,鬼魅而又森然。
那些被控着的少女傀儡般上前,仰着頭瞧着方鼎萦繞着的幽蘭的光。
老鬼王瞧着這一幕得意萬分,他開始凝聚心神催動鬼氣将四十九位少女所有的生機全部都凝聚入方鼎中,只要煉制過後再渡入他的鬼身上,他就能煉制出人身,陰邪加身,至此之後,誰也無法奈他如何!
随着無數的鬼氣催動四十九位六陰女的生機開始源源不斷萦入方鼎,鬼魅的藍光越來越盛,甚至開始變得灰藍。
葉清硯瞧着這一幕臉色不好看,卻被無數的鬼祟困在當場,甚至他們壓根沒有與老鬼王為之一戰的能力。
葉清硯後悔之前沒多積攢些兌換值,至少關鍵的時候還能有所用。
老鬼王瞧着被戾氣漸漸籠罩着的生機,迫不及待開始吸收,源源不斷的生機從四十九位六陰女身上形成生機丹,再由老鬼王竭取,等待生機丹徹底被老鬼王吸收,那麽老鬼王将會徹底煉出人身,為禍人間。
與此同時,這四十九人也将徹底身損。
葉清硯咬着牙,隔空望着臉色越來越灰白的少女們:“怎麽辦?”一旦老鬼王成事,他們的任務也徹底失敗,代表着葉清硯在現世的身體也将徹底死去。
這是他當初的選擇,他不後悔,可明知是虛世,可眼瞧着這麽多人死在眼前,他也做不到。
無崇沉沉盯着老鬼王,突然不知看到什麽,握住了葉清硯的手:“再等等。”
葉清硯全然相信無崇,即使真的就此死去,他也無憾了。
本來這幾個月就是他白得的生機,只是……
葉清硯偏頭望着無崇的側臉,明明剛開始遇到事也只是覺得比尋常人俊美幾分,可此刻瞧着,眉眼無一不讓他心動。
他想起上一關最後關頭無崇的話,無數的言語湧入喉間,他想,若是真的活不成,他寧願帶着這些就此消亡。
無崇說他來此只為尋一個答案,他與他不同,他是現世已然身亡,不過是借虛世尋求一個活路。
葉清硯攥着金杵,享受着最後一刻與無崇在一起的氛圍。
就在所有人皆以為老鬼王勝券在握之際,原本吸收到一半的老鬼王得意的面容突然大變,黑霧像是反噬般猛地席卷老鬼王整個鬼身。
只是那是一種更純粹的黑色,比老鬼王身上的戾氣還要濃烈。
老鬼王終于察覺到不對,發出刺耳痛苦的嘶吼聲,猛地一揮衣袖,竟是整個将方鼎打翻,還未曾被徹底吸收殆盡的生機重新回到四十九個少女的身體裏,渾身一軟,全都倒在地上,還留有一絲生機。
“主上……”女鬼們也慌了神,無數鬼祟也蜂擁而至,頓時包圍着葉清硯二人的困境減輕大半。
葉清硯與無崇對視一眼,眼底閃過詫異:老鬼王勝券在握,卻在中途出現問題,想必是這四十九位六陰女中出了差錯,其中怕是有人并非真正的六陰女。
可老鬼王當時用玉牌測試,對自己的本事如此信服,那麽……不是六陰女的會是誰?又是如何避過的?
老鬼王顯然元氣大傷,被攙扶着回到石椅上,身形開始時聚時散。
鬼祟們暫時也顧不上半死不活的四十九人,圍在老鬼王近前。
老鬼王卻是突然伸出漆黑的手指拽過一個又一個鬼祟将他們吞噬彌補剛剛反噬帶來的痛楚。
就在鬼祟們越來越少時,葉清硯與無崇也在等一個時機。
只是還未等他們出手,突然緊閉的殿門再次開啓,吱呀一聲響,引起所有人的側目。
葉清硯朝身後殿門看去,一看之下眉頭緊皺。
殿門外不知何時出現近百個黑衣人,每個人手裏都配着刀劍,為首的則是兩人,一人身着錦袍,瞧着年紀約四十,氣質卻沉穩冷戾,帶着常年上位者的威嚴。他身側還站着另一人,身着道袍,只是雙眼狹長,明明一身道袍正氣凜然,卻與秋道長截然相反,給人一種陰邪的感覺。
葉清硯望着那道長,不知為何,心底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
中年男子唇極薄,雙眼涼薄而又嘲弄瞧着這一幕,啧啧一聲:“這瞧着倒像是兩敗俱傷。”他一步步朝前而去,有鬼祟迅速圍聚過來,卻被他身側的道長手裏沾了符紙的桃木劍給斬殺。
甚至可謂是游刃有餘。
加上男子身後的百餘人,齊刷刷的就這麽将原本寬敞的大殿顯得頗為擁擠。
葉清硯與無崇對視一眼,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人:那位異姓王尤王爺。
這座第一莊如今的主子。
道長所向睥睨與這些鬼祟纏鬥在一起,其餘人齊刷刷上前,竟是先一步将高升等人給放了下來。
高升活下來的人一被松了綁,立刻敬重萬分單膝跪地:“王爺,屬下幸不辱命。”
其餘人也立刻恭敬喚出聲。
葉清硯沉下臉,看來他們的确被人擋了靶子,來攻破這莊子裏的機關尋到老鬼王,如果老鬼王成事或者是異姓王抵不過的,那麽異姓王不會出現;如今卻不一樣,老鬼王煉制過程中出了問題鬼氣反噬正是最虛弱的時候,異姓王若是趁此機會鏟除老鬼王,事後再将他們全部除去,那麽将不會有人知曉異姓王的所作所為。
老鬼王除去,第一莊的機關被廢,這裏恐怕……就是第一莊傳聞中藏寶所在的位置吧。
一箭三雕,當真是……好本事啊。
早就備好一切,只等他們這些人犧牲開路,他坐收漁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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