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一更

顧源清不為所動：“收拾什麽，這不就是我平常的樣子嗎？”

“這第一次見面總要收拾妥當，你看你頭上和身上都是灰撲撲的，快去洗澡換一身衣服。”雖然覺得他是中意肖甜的，但楊小蘭又怕自己會錯意，所以還是得認真對待，也算是對女方的尊重。

“就是，顧老幺，快去收拾下自己，相看對象可是大事。”那邊幹活的人忍不住替顧老幺着急。

“可不是，不然以後想起來有你後悔的。”

“聽到沒，這麽多人都認同我的話，趕緊去收拾下自己，這次那姑娘聽說可水靈好看了。”楊小蘭說完拍了拍他的肩頭催促道。

顧源清不明白他媽為什麽要強調水靈好看，這過日子又不是看長相，只要合眼緣就好，好看不好看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顧源清最後還是聽從大家的意見去洗澡收拾自己，楊小蘭帶着楊文秋把院子收拾一遍。

這時候相看對象一般都是在男方家裏，這樣方便相看的同時了解男方的家境等問題。

中午吃飯的時候，肖正義他們在飯桌上提了這個話題，劉菊英語氣裏滿是好奇：“看來還是其他大隊的，不知道長什麽樣？”

“這麽好奇，等會跟着去新房子那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肖正義笑着道。

肖甜知道這時候的人們都是這樣，喜歡看熱鬧，并沒什麽惡意，但她還是覺得不妥。

“要是成了以後自然能見到，嫂子你們等會去，搞得人家姑娘像是在被你們參觀似得，這樣不好。”有點不尊重人的感覺。

肖甜這麽一說，劉菊英不由想起自己當年和肖正義相看的時候，也是外面圍了不少不認識的人，那種感覺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不自在。

“小妹說的對，我都快忘了我自己當時有多讨厭這行為了。”差一點她就做了自己當時最讨厭的事了。

其他人聽到肖甜的話先是一怔，随後帶入女方的角度想了下，确實挺不好的。

“甜甜說的對，以後要是真成了，見面的機會多着呢。”他們可是鄰居，難道還怕沒時間見不成。

“我看今天楊嬸子挺高興的，那胡媒婆臉上的笑容更是沒落下，估計這事會成。”肖正義猜測道。

“這親事要是說成了，胡媒婆的媒人紅包肯定不小，她當然高興了。”林鳳琴大概能明白胡媒婆高興的原因。

午飯過後，胡媒婆就帶着幾人來到顧家，這次女方只來了父母和女方本人。

胡媒婆一邊帶路一邊給女方父母介紹：“這顧家在咱們柳丫大隊可是數一數二的人家，更關鍵的是他們家婆媳關系一向和睦，不像有的人家，就愛磋磨新媳婦。”

小姑娘一家是隔壁柏林大隊的，那邊大多數姓柏，他們一家也不意外。

“這顧家老幺為人也很是不錯，這回來休假的時間，家裏人都要上工，沒時間幫新鄰居修房子，他就天天幫隔壁幹活，也不見叫一聲累字。”胡媒婆在柏悅面前誇獎道。

柏悅的臉上漂浮着兩朵紅暈，這不是她第一次相看對象了，但每次都沒談攏，沒談攏的原因都是因為父母要的彩禮太高。

她知道父母養大她不容易，可他們張口就要一兩百的彩禮，誰家又能承受得起，原本這次她不想來的，她不想到時候又面臨那樣的尴尬。

但胡媒婆告訴她，這次介紹的對象是當兵的，每個月都有津貼，而且家裏也有些底子，肯定能拿出彩禮來。

想到這裏，柏悅心裏的忐忑也消了一大半，現在她就希望能夠趕緊嫁人離開這個家。

每次相看對象最後沒成，她都感覺大家都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們家賣女兒，死要錢。

柏悅現在最怕的就是出門，更怕被人指指點點，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腳尖，由衷的希望這次能夠成事。

胡媒婆還在耳邊唠唠叨叨，柏悅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了，她滿腦子都想的是，柏林大隊那邊的流言沒有傳到這邊來吧。

因為胡媒婆的關系，大家很快明白這一家三口的身份，看到柏悅後，大家都悄悄的和周圍人說着什麽。

大多都是誇柏悅漂亮好看的話，偶爾穿插兩句顧老幺肯定得滿意的話。

雖然這些人已經盡量壓低了聲音，但作為久經沙場的顧胡媒婆來說，她一字不落的全都聽了進去。

她有些得意的揚了揚自己的脖子，那可不，楊小蘭說是他們家顧老幺喜歡好看水靈的，她這不是就找到了？

想到之前楊小蘭許諾自己的謝媒費，胡媒婆眼裏的笑容更甚了，對柏家一家的态度更是熱情了。

“來了，來了，老幺你快點出來。”楊小蘭在門口看到那邊朝這邊走來的胡媒婆一行人，連忙招呼裏面的顧源清快出來。

楊小蘭的視線随即落在胡媒婆旁邊的柏悅身上，這姑娘确實長得好看。

顧源清聽到楊小蘭的聲音後慢慢從屋裏走出來，不管這次相看成不成功，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旁邊還在修的房子也是他們的嗎？”柏悅父親有些激動的搓手。

胡媒婆搖了搖頭：“那倒不是，顧家的房子可夠寬了，每個兒子都有自己的小院子，夠住的。”

柏家人沒有說話，他們雖然分了家，依舊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家裏擠不說，還破的不行。

所以他們就想着用柏悅的彩禮錢好好休整下房子，過兩年家裏的兒子才好說親。

聽到父親的話，柏悅不由攥緊自己的掌心，死死咬住下唇，她明白她爸剛才這麽問的用意，胡媒婆的話反而讓她松了口氣，如果真的是，估計她爸又該提更過分的要求了。

等到他們走近院門口，楊小蘭滿臉的笑容招呼他們：“快進來，進來坐。”

柏悅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站着的高大身影，再看楊小蘭一臉的溫和，心裏有了絲期待。

等到一行人被那楊小蘭迎進了屋裏，肖家新房子這些幹活的人便開始擠眉弄眼。

“這姑娘長得挺好看的，顧老幺這小子可真有福氣。”說話的人一臉的笑意。

“那可不，這家人看起來倒是面生，也不知道是哪個大隊的。”

“今天這事我估計得成，看他們都一臉滿意的樣子。”

“那誰知道之後能不能談的攏。”這年頭相看滿意，後面為彩禮嫁妝鬧黃的事多着呢。

“這姑娘家彩禮肯定不低吧。”有人提了句彩禮。

這年頭幾十塊的彩禮都算高價了，當然也有上百的天價，不過不過彩禮是多少，這都是兩家的事。

進了院子，柏家父母四處打量院子，越看他們越是滿意，這顧老幺每個月還有津貼，到時候讓自家姑娘每個月孝敬他們一兩塊也不過分吧。

兩人四處打量，很快看到那頭的楊文秋，這丫頭一看就還是個姑娘，想到這裏，柏家父母的臉色瞬間變了。

難道這也是來相看的，畢竟他們可是聽說了，顧家沒有姑娘。

好在黃媒婆即使趕到，指着楊文秋笑着道：“這是顧老幺舅舅家的姑娘。”

雖然澄清了楊文秋的身份，但柏家父母依舊用審視的目光看向楊文秋，心裏很是不以為意，估計這又是來打秋風的吧。

他們的目光讓楊文秋很是不悅，那眼神她一看就明白他們的心思，她忍不住在心裏冷哼一聲，第一次相看，吃相這麽難看。

有這樣的父母，女兒估計也是這樣的性子吧，想到自己以後得打算，楊文秋捏緊自己的拳頭，這事絕對不能成。

就在楊文秋思索該怎麽不經意的搞破壞的時候，就聽到那邊楊小蘭的問那姑娘的名字。

聽到柏悅兩個字後，楊文秋不由勾了勾唇角，真是天助她也。

柏林大隊雖然和柳丫大隊間隔的遠，但上輩子柏悅父母的事跡還是沒傳了過來。

因為想要高彩禮沒成功，柏悅的年紀反而越來越大，這兩口子幹脆放話出去，他們現在不在乎彩禮了，但為表示男方的誠意，他們決定在求娶的人中選擇彩禮最高的。

這話就差直接說價高者得，最後嫁給一個老光棍，那老光棍的彩禮都是借的，柏悅嫁過去後就要跟着一起還債。

那老光棍娶了柏悅後完全變了個人，後來債主來催債，他沒錢，竟然把主意打在了柏悅身上。

察覺到老光棍的意圖，柏悅連夜逃走了，後來是老光棍找人找到柳丫大隊，他們才知道這一出。

最後老光棍到底有沒有找到柏悅，他們就不得而知。

楊文秋從記憶裏抽身出來，朝那邊的柏悅看過去，看來這事不用自己插手，就憑借她父母的貪婪這事肯定就不成。

躺屋裏顧源清和柏悅坐在一起，柏悅一直低着頭，臉頰紅紅的，偶爾擡頭看一眼顧源清，眼裏全是害羞。

顧源清很是無奈，怕被他媽責怪，他努力找話題，但對面的女孩說話聲音跟蚊子似得不說，還一直垂眸，這讓顧源清覺得很累。

就算是害羞，也得有個度才是，顧源清朝外面看了一眼，見站在外面的楊文秋，他朝她招了招手：“文秋，你過來陪陪她柏同志吧，你們小姑娘家在一起估計會有話說。”

楊文秋倒一眼就看到臉紅成猴子屁股的柏悅，她不由挑了挑眉頭，大抵是沒想到這個傳說中的柏悅現在竟然會這麽容易害羞。

楊小蘭在院子裏發現站着的顧源清，忍不住錘了下他的肩膀：“怎麽出來了？”

就算是不願意，但基本的禮儀還是得做的呀。

顧源清眼裏滿是無奈：“她一直低着頭，說話跟蚊子似得，我估摸着她應該是害怕我吧，媽，這姑娘該不會是被他家裏逼着來的吧。”

一開始顧源清還覺得或許是這姑娘害羞，但出來聽到那對父母在商量彩禮要兩百好還是三百好，他突然意識到或許剛才人姑娘不是害羞，而是被家裏逼着來的。

那兩人談話聲雖然小，但他耳力過人。

楊小蘭聽完顧源清的話，不由皺眉：“他們真這麽說？”

這年頭一百的彩禮都算天價了，他們竟然張口就是兩三百。

“這事我難道還能騙你，就算沒這回事，今天的事也不成。”不管那姑娘是被逼的還是害羞，顧源清都覺得這性子不适合自己。

“行了，這事我有數，那姑娘就先讓文秋陪着吧。”楊小蘭看了一眼那邊的胡媒婆，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些。

她不确定胡媒婆知不知道這些事，但就算不是很了解，但肯定也知道一二才是。

院子裏全是胡媒婆的聲音，不斷地再給那對夫妻介紹各種，顧源清聽的有些煩悶，他幹脆起身打算出去走一圈。

從院子裏出來，顧源清有一瞬間的迷茫，以後還要繼續這樣相看嗎，光是這樣想，顧源清心裏就已經開始排斥。

他悶着頭往前走，沒注意到前面的人，兩人就這麽撞了個滿懷。

噼裏啪啦的一聲響，肖甜手裏的碗全被撞地上，她有些惱怒的擡頭，就對上顧源清有些懵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