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花魁

洛影本是想去刺激阮綿綿的,卻見她絲毫不生氣,也沒有任何反應。 心底有些疑惑,從阮綿綿懷裏退開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暗門的職責是鋤強扶弱,洛影,太子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給兩人倒了杯茶,阮綿綿神色淡淡地說。

洛影依舊妩媚輕笑,白皙無暇的臉上露出幾分疑惑:“洛影不知道公子在說什麽。”

“太傅方際之子方慶陽被廢,你應該知道。也知道,到底是誰出手。方際官拜太傅,方家也曾出過兩位皇後。鳳昭帝雖然手握大權,但是皇子們已經慢慢長大。”

洛影眨巴了下眼睛,妩媚中帶着一絲疑惑,咬着嫣紅的嘴唇,盈盈淺笑看着阮綿綿:“天字號跟你說的。”

說完,洛影嬌嬈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嫣紅的唇瓣與白玉瓷杯觸碰,淺嘗辄止。

內間傳來男子的夢呓,低低絮絮在說着什麽。稍稍翻了個身,繼續憨憨入睡。

當做什麽都沒聽到,阮綿綿望着洛影說:“景陵城繞月閣、紫林樓、玲珑閣和蜀香坊四大青樓,玲珑閣排在第三。而最近一兩年來玲珑閣忽然脫穎而出成為景陵城第一大青樓,方慶陽雖然好色成性,但是也未必是酒廊飯袋之輩。”

洛影見阮綿綿神色嚴肅,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望着她的神色忽然間恭敬不少:“屬下并無想要參與皇室奪嫡争鬥之意。”

“可你想進宮。”

心中的想法被阮綿綿一語道破,洛影驚訝之極皺了眉頭。好半響才低低開口:“是的。”

阮綿綿看了她半響,悠悠問:“私事?”

洛影點頭,妩媚的臉上露出堅定的神色:“門主,我一定要進宮。”

“我沒有說不允許你進宮。”見洛影眼帶乞求地看着她,阮綿綿皺着眉頭說:“你可知道,鳳昭帝多大?又可知道,後宮争鬥比江湖更可怕。”

聽到阮綿綿的話,洛影眼神瞬間恢複了神采:“洛影知道,可是洛影不會改變主意。”

阮綿綿并未去問洛影進宮的理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但是有一條,她說的清清楚楚:“你的身份特殊,此次朱大人被殺一事皇上命太子徹查。”

洛影忽然跪了下去:“門主!”

從聽到洛影說要進宮,阮綿綿就知道了洛影會這樣做。脫離暗門是最好的辦法,可是這麽多年來,暗門的每一位成員為暗門出生入死。

暗門的強大離不開他們,若是因為牽連暗門便要離開暗門,這樣的暗門,又有多少人原因心甘情願為其付出?

阮綿綿并未扶起地上的洛影,依舊坐在桌旁,神色冷淡了不少:“洛影,暗門,是我們的家。”

說完,再不看洛影一眼,阮綿綿起身離開。

悄無聲息,整個客廳中只剩下了跪在地上的洛影。妩媚精致的妝容微微下,那張臉上有着動容。

牽一發而動全身,她在宮中稍有不慎,整個暗門都會覆滅。她很早就想好了要離開暗門,甚至不遺餘力在門中培養新的玄字號。

她堅持了的事情,卻因為阮綿綿的那一句話轟然崩塌。

卧室內男子似乎又輕輕翻了個身,洛影從地上快速站起,閃身進了卧室。見男子面頰暈紅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才稍稍松了口氣。

忽然又覺得自己多心,那酒中放着她親手研制的迷藥。這世間,怕是除了她,誰都不能解。

心底自然明白自己為何這樣警惕小心,如果來的不是阮綿綿,她又怎麽會這樣?

師傅臨死時的話時時刻刻都在她腦中盤旋,這一世,他們的命,都是暗門的,都是暗門的。

喝過血酒,立了毒誓。這一生,若是背叛暗門,背叛輕音,他們屍骨無存。

抛開腦中的想法,想着輕音答應了讓他們進宮,這會兒她已經渾身都開始期待起來。

掀開紗簾望着床榻上的男子,洛影轉身離開。

時間似流水,劃過枝頭,帶着淡淡的荷花清香,終于迎來了鳳天王朝三年一次的花魁大賽。

盛夏驕陽似火,卻抵擋不住人們一睹美人的心情。

錢江兩岸早已經人山人海,按照往年的慣例,這一次的花魁比賽依舊在錢江上舉行。

日出江花紅勝火,夏日炎炎,景陵城四大青樓的畫舫早已經停在了錢江兩岸。三年一次的花魁大賽,多少才子佳人聚集。

阮綿綿身着男裝坐在離錢江不遠的錢雪樓上,如果不是早已經安排好了位置,這會兒幾乎連個落腳點都沒有。

對花魁大賽并無很大興趣,來這裏不過上為了多見見人。也為了,來看看洛影。既然洛影打定主意要進宮,今天這花魁非她莫屬。

短短三個月的時間,玲珑閣的生意翻了幾番。阮綿綿一點兒也不擔心一會兒的比賽,坐在人群中,眼神若有若無地看向旁邊酒樓上的貴賓席。

花魁大賽人人皆可參加,人人都可觀看。而宮中的皇室貴族們,又怎麽可能錯過美人?

遠遠望去,幾位皇子都已經在列。阮綿綿憑着無須告訴他的那些名字,一個個将對面的男子對號入座。

略一掃過,視線在鳳九幽旁邊的鳳長兮身上一掃而過。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趁着衆人喧鬧之際,鳳長兮向她這邊投來一眼。

眼底帶着戲谑,唇角似笑非笑。

當做什麽都沒看到,阮綿綿低頭喝茶。鑼鼓陣陣,參賽者開始魚貫而入,慢慢出現在錢江南岸的高臺上。

“憐兒,我有點兒離開一下,你在這裏等我。或者,覺得無聊了就自己先回去。”

憐兒看的正高興,忙裏偷閑應了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畫舫上的美人瞧。這會兒出來的還是四大青樓的媽媽們,正在一一介紹着今天參賽者的名單。

洛影正在畫舫的閨房中梳妝,對鏡貼花黃,人比花嬌,男裝的阮綿綿悄無聲息出現在她的房中。

見到阮綿綿,洛影眼中劃過一絲驚喜,不敢置信地快速拉着她的手問:“你是來給我彈琴的?”

阮綿綿點頭,洛影既然決心進宮,她自然助她一臂之力。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彈琴的她,手指生疏了很多。

洛影引着她到了隔壁房間的古筝前坐了下來,滿心歡喜地說:“這三個月來雖然我做足了功課,可是這彈琴一事……”

“所以我來了。”看了一眼洛影的手指,如果仔細看,會發現她左手的食指和無名指幾乎用不上力。

這樣的比賽自然少不了琴棋書畫,而洛影多年來為了制毒,小時候兩根手指受過傷,幾乎是廢了。

其餘三樣她不擔心,但是琴這上面,怕會心有餘而力不足。

景陵城人人都知道,玲珑閣洛影姑娘千嬌百媚、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沒有人知道,她不能彈琴。而人們偶爾聽到的琴聲,也是由着洛影暗中安排的。

外面已經傳來衆人歡笑的聲音,絲竹管弦紛紛入耳,時不時傳來雷鳴般的掌聲和吶喊聲,無非是要看面容。

花魁比賽有一個特點,只有在最後兩名争奪花魁的時候,參賽者才能展露人前。

阮綿綿望着洛影,她本沒有打算替洛影彈琴,可是在錢雪樓上看到鳳長兮眼底的神色,恍然間明白過來。

這一次的花魁大賽非比尋常,宮裏的人很是關注。皇子們前來觀賽無可厚非,但是不會那樣大張旗鼓。

而且,還坐在了裁判席上。

這只能說明,鳳昭帝有意将這次的花魁帶回皇宮,但是他身為一國之君不好出面。

看了洛影一眼,阮綿綿說:“但是你可知道,若是我幫了你,這輩子,你就再也不能彈琴了。連觸碰,都不能。”

她記得,洛影喜歡彈琴。那時候師傅教她練琴的時候,洛影會站在旁邊看,一看便是一個下午。

洛影眼底劃過一絲落寞之色,忽然又快速揚起妩媚的笑容:“我這雙手沾滿了血腥,很早很早以前,就再也不适合彈琴。”

貴賓臺上太子鳳君熙豐神俊朗,溫潤如玉。一雙眼睛漆黑如墨,唇角帶着溫潤的笑容,神情高雅,宛如高山明月。

三殿下鳳子旭眉目如畫,清俊的臉上帶着堪比三月春花還要明媚的笑容。溫和中透着絲絲儒雅,如秋水之花。

五殿下鳳承傲乃鳳天王朝的常勝将軍,年僅二十便已手握百萬大軍。冷漠高傲,恃才傲物。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對于打仗,情有獨鐘。微微內彎的眉眼帶着些許陰沉之色,讓人不寒而栗。

九殿下鳳九幽邪魅張揚,放蕩不羁。五官精致絕美,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一頭如煙似墨的長發用一根紫玉冠住,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稍稍挑眉,便是萬種風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而那位南郡王世子則如同傳言般那樣,恍若神人,亦如飛仙。眉如遠山眉黛,唇若三月桃花。俊秀絕倫,卻絲毫不覺得女氣。看着衆人的眼神如藍天白雲,高山流水。

畫舫拼成的碩大舞臺上,繞月閣清靈輕歌曼舞,舞者身姿撩人。唇若朱丹,豔如桃李。肌膚白須如玉,如凝脂,如珠玉。

腰肢宛如無骨,回眸一笑,即便帶着面紗,衆人也覺得千嬌百媚,恍若失魂。若是夜晚,伴着陣陣奢靡音樂,怕是這會兒很多人已經如狼似虎。

“最後一位,玲珑閣洛影。”

指尖落在琴弦上,輕輕劃落,音符從指尖流出。如流星劃過天際,驚鴻照影。那像是什麽在輕輕撩撥着心弦,不想聽,卻又舍不得放手。将剛才情緒高漲的人群猛然帶入了一個銀河萬裏,蒼穹無盡的世界。

靜時如春花秋月,古潭倒影,深不可測。動時如高山流水,盈盈悅耳,動人心弦。炎熱的夏日因為這一曲琴音,似乎到了三月草長莺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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