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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的那日,歧離淵早早地将殿春從床上拎了起來。小姑娘揉着眼睛,小小的臉蛋紅撲撲的。
房間的門被敲得咚咚咚的。
歧離淵有些不耐煩,随手從袖子中甩出一個紙人,紙人落在地上,挪動着自己的腿噔噔噔往門口跑去。一個跳躍之後,紙人挂在了門闩上,一聲輕輕的咔聲之後,房門被打開了。
門縫中擠出了一個腦袋。栖桐往屋子裏看了一眼,迅速伸起自己的肉手擋在了自己的眼前,口中念念有詞,“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歧離淵給殿春套上外衣,挑眉,看着栖桐。
只見栖桐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叉開,露出兩個黑溜溜的眼睛,定定看着歧離淵,“對了,我是有事情找你,”他頓了頓,面色有點為難,“師父,我的衣服穿不下了。”
“又胖了?”
“是長高了!”栖桐肉乎乎的小臉鼓起來,糾正道。
“哦?”歧離淵上下打量了栖桐一圈。
栖桐又強調道,“小孩子長胖點那是有福氣,等抽條的時候,就不胖了。這是我母親以前和我講的。”
歧離淵不可置否地用鼻子輕輕地嗯了一聲。
栖桐問,“那我們現在可以開早飯了嗎?”
見歧離淵又看過來,栖桐一愣,明白了過來,“正常需求,正常需求。”正在這時,他的肚子很不給自己主人面子地咕嚕了一聲,栖桐的臉都紅了。
國師府中暫時沒有合栖桐身的衣服了,他不得不穿着少一截褲腿的褲子爬上了牛車。幸好栖桐皮膚白,白皮膚夾在白衣服中似乎也不是特別顯眼。拉車的牛突然扭了一下屁股,叫車轅上還沒有來得及站穩的栖桐一個屁股墩坐了下去。
只見歧離淵板着臉從前面拎起了一個小人,小人的眼睛鬼鬼祟祟地轉。
怎麽回事?
栖桐揉着自己摔成八瓣的屁股疑惑地看過去。就聽見歧離淵語氣冷冰冰地教訓殿春,“你要是把它的眼睛珠子給扣爛了,我就讓你以後自己走着王宮。”
殿春伸長脖子目測了一下國師府到王宮的距離,縮着脖子不吭聲了。
殿春被歧離淵直接丢進了牛車裏,又被橫眉豎眼地警告了,“你進宮了給我安分點,要是惹上大事了,我可保不住你。”又囑咐栖桐,“把你師妹看緊一點。”
栖桐乖巧地點點頭,在心中嘆息:師父以前可沒有這麽唠唠叨叨。
以前的歧離淵可是臉上常帶着淡笑,說話不急不緩,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一片泰然的樣子。那時候的歧離淵周身仙氣淼淼,哪裏像現在,仙氣給殿春的妖氣沖散了,咚地一聲落進了凡塵中。
回過神來的時候,栖桐發現殿春又不安分地将身子伸出了窗子外面,一臉新奇。
栖桐有些生氣,“沒見過嗎?就這般新奇?”
殿春理所當然地回答,“沒見過。”
她這顆芍藥花是在荒郊野嶺間破的土,見過晚霞朝露,還真的沒有怎麽見過這人世凡塵。遠處的大娘推着自己的小板車出來叫賣,殿春看見大娘挽起袖子的手臂上亮晶晶的一層薄汗,還有穿着短衫的小兒從院子裏跑出來,臉上盛着比朝陽還要暖和的笑意。殿春也忍不住彎了嘴角,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裏感嘆道:人間,真好!
牛車晃蕩到了王宮門口,停了下來。
趕車人拿出了兩個小踏板,栖桐先踩着踏板從牛車上下來,緊接着才是殿春。
殿春擡頭看着巍峨的城牆,驚嘆不已地哇出了聲。宮中的內侍弓着腰,踩着小碎步在前面為栖桐和殿春引着路。
繞過了地板擦得光可鑒人的連廊,才看見書房的翹上天的檐角。幾只雀叽叽喳喳從書房後面的小樹林中撲着翅膀沖上了天空。
殿春遠遠看見了從另外一個方向向書房走過去的一行人。那一行人聲勢浩大,身後綴着長長一隊內侍宮女。
打頭的那個穿着玄色錦服的少年看了過來,随後停下了步子,似乎在等她。
殿春還沒有走上前去,就認了出來。
腳上踩着的那雙靴子上面繡滿了花樣,一顆顆渾圓的珍珠立在鞋面上。那一身衣服也極盡華貴,束腰的腰帶上紅寶石亮得紮眼。少年的嘴唇單薄,一雙細長的眼睛會給人陰郁的刻板印象。不是姬刈還能是誰。
殿春又看見姬刈的身後站着一個将近五歲的男孩,男孩的容貌和姬刈有四五分的相似,但是生了一雙通透的大眼睛,澄澈的目光直接将那四五分的相似沖淡了。他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姬刈勾起一邊唇角,“殿春來了。”
殿春從栖桐的身後跑出來,從自己的袖子裏拿出了解開了的九連環,得意洋洋地遞到姬刈的面前,“我試着解了解,不難。”
姬刈身後的男孩睜大了眼睛,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麽,被姬刈的一個眼神給堵了回去。
姬刈笑了笑,目光一轉,戲谑地落在了栖桐的身上,意有所指,“可是有些人就怎麽也解不開。”
栖桐揚起了下巴,哼了一聲,“誰說我不會解啊。”
姬刈仿佛就等着他這句話呢,招招手,跟在他身後的一個白面內侍就掏出了一個九連環畢恭畢敬地遞到了栖桐的面前。內侍捏着嗓子陰陽怪氣地說道,“殿下專門給栖桐公子準備了一份,嶄新的。”內侍的手掌中,那個九連環被人擦得锃亮,泛着涼悠悠的金屬光澤。
栖桐太陽穴突突地跳,硬着頭皮接過了九連環,虛張聲勢,“你,你等着啊。”他手心冒出了一層薄汗,心想:完蛋了,他解不開這玩意啊。
姬刈看着他冷笑。
栖桐頓時頭大如鬥。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小時候不懂事沖撞了一次姬刈嘛,這家夥怎麽這麽記仇記到了現在。
魏太傅的臉枯得像是老樹一樣,花白的兩條眉毛中間是深深的溝壑,殿春心想,就算哪天魏太傅不再皺着眉了,他眉宇間的那條痕也像是深深刻進了骨髓裏一樣,怎麽都抹不平。
魏太傅拿眼睛睨着殿春和栖桐,吹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冷哼了一聲。早早坐在書房中的另外一個穿着月白色錦服的公子轉過頭來,好奇的看着兩個人。
只有他們兩穿素白的道服。倒是飄飄似仙了,但是站在這諾大的堂皇的書房之中,怎麽看怎麽格格不入。
國師府的道人本來該好好當自己的世外之人,怎麽能進這王宮,進這書房?是不是下一刻,國師就要将自己的手伸到朝堂之上了?
簡直是荒唐之至!
魏太傅不喜歡殿春和栖桐也不是沒有原因。
穿月白色錦服的公子,姓楚,名齡抒。他比姬刈要年長三歲,已經是十五歲的少年了。少年郎的眼睛裏像盛着星辰一般亮。不像姬刈,不像姬蘊,同時也不像歧離淵,他的嘴唇要比栖桐的還要再厚一點。
這是殿春自開了靈智之後第一個看見的嘴唇較厚的人,這或許是一個忠厚善良的人。
楚齡抒轉過了頭,魏太傅開始講課了。
上課是殿春覺得最無聊的活動。妖精的歷史不是人類的歷史,人類生命那麽短暫,像是牛車車輪一樣,碾在地上很快就過去了。而她,還能活很久很久。
魏太傅說要以史為鏡。
可殿春覺得,在永恒的生命面前,歷史根本就不重要。
歧離淵站在國師府門口,手中拿着一個嶄新的拂塵,眯着眼睛,一半身子落在橘色的夕陽之中。
殿春不等下仆放下腳踏,直接跳下了牛車。她跑到歧離淵的面前,仰着頭看着歧離淵,“師父,我覺得做伴讀無趣至極了。”
栖桐踩着腳踏從牛車上爬下來,也悶悶地說,“師父,我也覺得無趣。”他小心翼翼看着歧離淵,打着商量,“不如,明天我們就不去了吧。”
歧離淵瞥他一眼,“殿春可以不去,但是你必須得去。”
栖桐哀嚎出聲,“為什麽啊!”
殿春得意洋洋地沖栖桐眨了一下眼睛。
她今天的課業才剛剛開始,她拿起歧離淵書桌上的白紙,折成一個小千紙鶴。她攤開手心,往千紙鶴上吹一口氣,千紙鶴屹然不動。
站在一旁的歧離淵笑出了聲,拿起一只極細的筆,沾起朱砂,在千紙鶴的翅膀說寫下一行符咒,千紙鶴仿佛有了生命,補着翅膀飛了起來,飛不到一米,它的身上燃起了火焰,瞬間被燒成了灰燼。
殿春從地上撚起了一點黑灰,放在鼻子前聞了一下。
歧離淵說,“我和你不一樣。我是人,你是搖。如果沒有這個紙鶴符咒作為媒介,我什麽法術都施展不出。可是你就不一樣了……”他從身後執起了殿春的手,指着房門。
轟的一聲,緊閉的房門被一股強烈的淡粉色光芒沖了出去。院子裏的花花草草也都被這道光芒攪亂了。
看着如此誇張的破壞力,歧離淵也微張着嘴,有些驚訝。
深吸了一口氣,他平複了心情,繼續說,“狐妖和男子交合,吸其精氣,為了修煉。但是人食五谷雜糧,氣本來就不純,于是吸人精氣狐妖永遠都只能是妖。世界上的氣有優有劣,就看你取哪一道了。”
歧離淵收回手,後退兩步,等着殿春反應。
過了好一會,殿春轉過頭,垂涎地看着歧離淵。她舔舔嘴角,臉上煥發出一層魅惑的光澤,“那師父的氣應該非常純淨吧?”
歧離淵臉一黑,給了殿春一個暴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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