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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喜帶幾個小朋友去庫房裏選弓箭。楚齡抒直接拿起了一把簡單的長弓,拉了拉弦,空氣被弦振動了起來,嗡地一聲。楚齡抒聽見這道聲音,眼睛微微眯起,眼底閃過純粹的喜悅。
栖桐看不懂弓箭好壞,拿了一把合自己身高的也走了出去。
姬蘊和殿春一起看向了一個落在庫房角落裏蒙塵的鑲滿寶石的小弓。盡管蝸居在角落被一堆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弓箭遮擋,這把小弓上鑲着的紅寶石還是亮眼。可是弓箭的優劣想來是由是否實用來評判的,而不是由樣子決定。
沒有一個人會選擇這把弓箭。
殿春摸了摸下巴,看向了姬蘊。
姬蘊平時跟在姬刈的身後,盡職盡責當一個小尾巴,連形象都是蒼白的。此時感覺到了殿春的目光,他腼腆地笑了一下,走向了庫房的另外一個角落。殿春這才發現,在那裏也有一把弓,不過和這把鑲滿了寶石奢華到紮眼的弓相比,那把弓箭就樸素了許多。不粗的弓上鑲了幾圈素銀,細細弱弱的不像是給男性使用的。
拿起這把弓之後,姬蘊又将另一把全身漆黑的弓用力拎起,遞到了姬刈的面前。姬刈略略掃了一眼,就将弓拿到了手上。
姬蘊在陪着姬刈出去的時候,沒有回頭。
殿春憑着心意拿了那把最浮誇的弓。
掂了掂,心想:這上面鑲的金子寶石摳下來說不定還能換不少錢呢。
妖精都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當栖桐用鄙夷的眼神看向殿春的時候,殿春一邊在心裏這般想到,一邊冷哼了一聲。拉開弓,嗖地一聲,箭破開空氣,穩穩紮在了靶子上。
栖桐紅了臉——他剛剛還脫靶了呢。
他不能比不過一個小姑娘啊。
栖桐想着,又嗖嗖出去了幾箭,盡數脫靶。
除了他之外,場上還有一個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要領的人。姬蘊小小的鼻尖上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因為長時間持弓,他的手臂都有些顫了。
殿春湊到栖桐的身邊,在他耳邊低聲說,“別看了,人家說不定是藏拙,你是真差。”
栖桐瞪她,“你怎麽就看出來我是真差?”
“……”
殿春退回去不說話了,她好心提醒小胖子不要把姬蘊想的太簡單了,結果小胖子就只聽見自己說他差。這腦子中的那根筋也是直的可以。這麽憨直的性格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栖桐手臂都舉酸了,最後只能喪氣地接受自己沒有射箭的天賦的事實,不得不将希望放在了騎馬上。他看着楚齡抒在馬上的英姿,暗暗嘆了一口氣,又捏緊了自己肉乎乎的小拳頭,給自己打氣:他一定可以的!
最後栖桐坐在馬背上,看着殿春覆在馬背上,歡快地在草場跑着。
栖桐氣得踢了一下馬腹。他屁股底下那匹黑色的駿馬打了一個響鼻,兩只前蹄擡起,将馬背立了起來,吓得栖桐趕緊抱緊了馬脖子一邊嚎着,“馬大哥,馬爸爸,馬爺爺,我向您道歉,我錯了還不成嗎?”
國師府中冷冷清清,連檐下的風鈴都不怎麽響了。殿春拖着木屐噠噠噠在府中跑了許久,發現怎麽都找不到歧離淵的身影。
栖桐氣喘籲籲地跟在她身後,“小師妹,我都說了師父外出了,你怎麽就不信呢?”
殿春:“只有你看了紙條,我又沒有看見,誰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呢?”
栖桐有苦難言。
紙條是歧離淵留在國師府門上的,用一條細細的線纏着從門框上墜下來,紙筒上打了一個小蝴蝶結。
将蝴蝶結打開,紙條上面是歧離淵的筆跡“出門一趟,照顧好你師妹。”沒有署名。栖桐剛将紙條上的內容讀完,紙條就自己飄了起來,一小簇火舌從紙角燃了起來,不一會,紙條就變成了一撮灰。
就算是栖桐想把紙條拿給殿春看,都辦不到啊。
栖桐整理了一下語言,繼續說,“師父每年這個時候都要出一趟遠門,短則十天半月,長則一月兩月,正常正常。”他撿起地上的一片枯葉,丢到了走廊外面的草地上,“往常這一段時間都是我自己呆在府裏的,再多照顧你一個人,也不算費事。”
殿春哼了一聲,扭頭就走,“誰要你照顧了?”
她就要歧離淵!
聽說雛鳥都會親近自己破殼之後看見的第一只鳥,殿春覺得,自己可能也有這樣的情結。雖然她破土之後沒有多久,就被歧離淵丢到另一個房間獨住,但她還是覺得呆在歧離淵身邊可舒服了,暖暖的,像是陽光一樣。
過了一會,栖桐又看見殿春去而複返。殿春扒在門框子上看着栖桐搬了椅子,爬上去解細繩,忍不住問他,“萬一別人拆開了紙條怎麽辦?”
栖桐:“紙條是認人的,要是聞着了別人的氣息,直接嘩地一下點燃了。不會給別的人看見裏面的內容的。”
殿春慢吞吞地點頭,“哦——”也就是說,這是歧離淵和栖桐之間的特殊聯系方式。
她又問,“會不會有人奇怪,國師府門上沒事挂一個紙條?”
“不會的,師父總這樣。我想,街上的人都已經看習慣了。”
“這樣啊——”歧離淵還挺有防範意識的啊。
得到了解惑,殿春松開了扒在門上的手,往國師府裏面走了。沒有歧離淵的日子,代表着生火做飯都要自己動手。
雖然殿春時常想象不出歧離淵那樣一個道骨仙風的人在廚房裏手忙腳亂,但的的确确,往常搬上桌子的飯菜,都是歧離淵準備的。歧離淵這個家夥也算是,又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們拉扯大了。
雖然吃喝拉撒這些接地氣的事情,她作為一個精怪,是沒有必要擁有的。
天邊升起了一塊塊的火燒雲,國師府的廚房上方就綴着一道薄薄的炊煙。栖桐挽起袖子,搬來椅子,拿着鍋鏟費力地在鍋裏翻動着。
他白色的衣服上沾了一圈鍋灰,小胖手往汗津津的臉上一抹,也是一道黑印子。
殿春是循着氣味摸過來的,她站在門外,一邊在心裏想着“她是芍藥精,怎麽能會想着吃飯呢?”一邊咽着口水。
栖桐扭過頭,笑了一下,露出了自己的小酒窩,“師妹幫我去洗給碟子吧。”
殿春拿起蒸好的饅頭,也搬了一個椅子站在了竈臺前,“別洗了吧,盛了過會還得洗,那多麻煩啊。不如,直接在這鍋裏夾着吃。”
栖桐聽了,覺得十分在理。
栖桐在三歲的時候就被歧離淵從窮山旮旯中抱了出來,之後就一直像一道小尾巴一樣跟在了歧離淵身後,像這種情況已經經歷過六次了。
照栖桐的說法,四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歧離淵出遠門,房門口挂着一個小紙條。他識字不多,讀得慢,剛看了一半,紙條就燒掉了。他還緊緊攥着紙條不放,火焰将手指撩起了一個大大的泡,生疼。
結果國師府裏一個人都沒有。他只能一邊打着哭嗝,一邊翻箱倒櫃找吃的。心裏絕望地認為,師父這是抛棄了自己了,不然怎麽會留下一個紙條,一看就是囑咐有緣人照顧自己的。吃的找到了,全都是幹幹硬硬的饅頭,竈臺太高,栖桐連邊都摸不着,只好就這泉水幹吃饅頭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歧離淵回來。聽到歧離淵的聲音,栖桐邁開小腿就瘋了一般跑上去,扒在歧離淵的身上哇地一聲哭了。
栖桐說自己那是喜極而泣。
聽完之後殿春嘁了一聲,很是不屑,“人家狠心把你一個人丢在國師府裏那麽久,你竟然還喜極而泣?”要她,見着歧離淵肯定拎着掃帚上去揍他,要是揍不過了,就彎下腰就地取材,抓着什麽髒東西都往歧離淵的白衣服上扔,惡心死他。
栖桐哼了一聲,“師父不是給我留夠了饅頭嗎,就是相信我可以一個人呆在家裏。“
“他倒是沒有想過,要是你當時沒有找到食物,現在就得是一縷游魂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
兩人同時将頭往旁邊一扭,不說話了。
默了好一會,殿春還是壓不住心裏好奇的小尾巴,忍不住問,“師父是每年都要消失一段時間嗎?”
“是啊,每年的七八月,日頭正毒的日子,他就自己一個人出門了。”
“那你知道他去幹嘛了嗎?”
栖桐搖頭,“不知道。”
殿春擡擡眉,悶聲悶氣地哦了一聲。歧離淵看來還藏了什麽秘密嘛。作為一枝花在土裏活了多久,就被困了多久,她覺得自己漫長的生命挺閑挺無趣的,就需要下一點秘密作為佐料。
第二天是休息的日子,殿春和栖桐不需要到王宮裏去。這天下午,一個內侍急匆匆跑到了國師府的門口。叮叮咚咚,從門上的一條線拴着的一連串鈴铛響了起來。
栖桐跑到外院,踮着腳尖将門闩下下來,将門推開了一條縫,看着外面的人,“有什麽事嗎?”
栖桐沒有開門,內侍似乎也見怪不怪了,只是低下頭說道,“王上想請國師馬上進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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