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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二班的寧小胖飛似的收拾好書包,跑來一班找杜修然一起放學。
寧小胖和杜修然的家住在一幢樓上,兩家的家長也認識,便一起商量好了,讓他倆一起放學,過路口也能有個伴。
杜修然心不在焉的裝着書,邊聽着寧小胖在旁邊嘀嘀咕咕的說他自己班裏的的事,講的是吐沫橫飛,舌頭打結。
什麽王大膽拽了前面女生的辨子,被女生用書打到臉,或者是劉慶上課睡覺流口水,被老師罰站,還有鄭雷進了女廁所,被人報告給校長之類的。
這些事在杜修然眼裏,自然提不起半點興趣,想他一個幾乎快奔三十的靈魂去跟一個才幾歲的孩子交流,能說到一起才怪了。
經歷了那麽多事,他也無法跟那些天真孩童一樣,沒有煩惱心地純淨。
他默默的聽着在寧小胖那略顯笨拙的話語,時不時的點點頭,應着他,倒也沒露出什麽不奈的表情。
兩人走出校門,路過早上那個拐角時,杜修然忍不住的往裏瞥了一眼,垃圾依舊還是早上的樣子,但裏面空蕩蕩的并沒有人。
這時寧小胖也湊近腦袋,突然沒有輕重的撞了杜修然一下,寧小胖和杜修然是同歲,但卻比杜修然高半個頭,體形能裝下杜修然的兩個半,所以一撞之下,差點把杜修然給拱到垃圾堆裏。
見到杜修然摔倒的囧樣,寧小胖哈哈大笑,笑完了又覺得不好意思,忙去拉杜修然,笨拙的說了兩句對不起。
杜修然知道寧小胖的脾氣,他雖然愛玩愛鬧,但不是個喜歡欺負人的孩子,再說他也哪都沒摔破皮,一點事都沒有,沒什麽可生氣的,便笑嘻嘻的爬起來。
拍了拍身上沾的土後,随口問寧小胖:“你剛才撞我時想說什麽?”
寧小胖撓的大腦袋想了想說:“哦,我是想跟你說,我們學校出來個怪物!”
杜修然手一停,“怪物?”
一聽到寧小胖說怪物兩字,他腦子裏已經立即想到了一個人,心裏有些驚訝,他估摸着應該差不多,還那麽小如果被現在的人抓住,也不知道會怎麽樣,是不是要像以前那幫日本人一樣把他割肉抽血做研究?像他那種威脅到人類生命的怪物,就算是中國人大概沒有什麽人會喜歡他。
寧小胖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看,湊近杜修然說:“這可是我的獨家秘密,是朋友告訴我的,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可別說出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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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修然點點頭。
寧小胖這才開口說:“早上,就在這個地方,小輝他們遇到了一個小怪物,眼睛是紅色的,手指蓋這麽老長。”他用自己自己的小胖手大約比劃了一下,“黑色的,還把小輝的大哥給劃傷了,出了老多血,可吓人了。”
杜修然一驚,忙問:“那後來怎麽樣了?”
寧小胖說:“當然是告訴老師了,聽說他念二年級,叫什麽?叫……啊,想起來了,叫吳擎蒼,中間那個字我不會寫,小輝他們後來去告訴老師,結果老師不信,還把他們給批評了,說他們欺負低年級同學,還會編借口撒謊,要給他們家訪呢。”
杜修然松了口氣,這種事不親眼見到,光聽別人說,他也會覺得這是扯蛋。
寧小胖說:“那個念二年級的吳擎蒼今天上午沒來上學,聽說他們班的同學都讨厭他,因為他沒爸沒媽,身上還有一股怪味,不愛洗澡,衣服都臭了,他們班同學說他還吃垃圾呢?”
杜修然沉默的聽着,半天又問:“那他住哪?”那麽小的孩子,才小學二年級,應該才八歲吧?沒有父母在身邊,他要怎麽生活?一直揀垃圾嗎?
寧小胖看了看杜修然,突然問道:“你怎麽老問他的事啊?”
杜修然說:“你不是說他是怪物嗎?我正好對怪物很感興趣。”
寧小胖一聽樂了,他說:“你跟我一樣,我對怪物也感興趣,所以我都打聽好了,那個吳擎蒼他們家以前有房子,不過他把一個學生的臉用刀給劃了,後來就把房子賣了錢給人家換臉皮了,所以吳擎蒼她媽才把他扔掉跑了,他現在好像是住在學校後邊的地方,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要不咱們哪天跟蹤他吧?”寧小胖摩拳擦掌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見寧小胖得瑟的手腳發抖,他有些囧,然後指了指面前的門說:“小胖,我到家了,你也快上去吧,你媽還在家等你吃飯呢。”寧小胖最喜歡吃,吃食對他來說,是從來都無法抵抗的誘惑。
寧小胖嘿嘿笑了兩聲,把書包往上撸了撸說:“那我這提議你可別忘了啊。”咽了口吐沫後迫不及待的說:“那我先上去了。”說完兩條粗壯的小短腿便開始飛快的往樓上跑。
杜修然失笑的搖了搖頭,從脖子上拿出鑰匙,捅進鑰匙眼裏打開門。
又逢周末,小學放兩天假,杜修然的母親在附近的一個超市打短工,快中午,他寫完了作業,想着沒事可做,便準備進廚房自己弄點飯吃。
他翹着腳從冰箱裏拿出切好的肉片,又摘了些菜洗好後放進幹淨盆子裏,然後拿來板凳站在上面,伸手打開微波爐開關。。
以前他做飯都是燒的鐵鍋,現在用的是微波爐,沒有火也能炒出菜來,這以前他想都沒想到過,雖然和以前他用的家夥什不一樣,但這麽多年老是看着母親劉英擺弄,多少也懂得該怎麽弄,使上手便駕輕就熟。
幸好杜修然以前做飯的經驗還在,炒起來倒也不是太難。
不一會兒的工夫,兩道香噴噴的炒蛋和小白菜炒肉便做好了,杜修然留了些自己吃,剩下的便倒裝進家用的飯盒裏,旁邊又裝了些米飯,弄妥後把蓋子蓋上,再用幹淨袋子裝好。
杜修然匆忙吃了兩口後,便收拾了下提着飯盒出門了。
他記得母親劉英告訴過他超市地址,應該是延着這條道一直走,然後左轉,再過個道穿過條街……
路過一排破爛房子,他突然停下腳步,因為看到一個人……
前面應該是個工地,在這一帶廢棄好幾年了,是座建了一半的樓房,只有個空架子在那兒,聽母親劉英說過,本來是要蓋個鑄造廠,結果資金被會計給卷跑了,所以一直荒廢在這兒沒錢繼續蓋下去,平時只留個老頭在這裏看門。
剛才杜修然看到了是早上垃圾堆遇見的那個孩子,一樣的很不合身,灰乎乎看不出顏色的長袖T恤,下身一件黑色磨損很嚴重,露着膝蓋的髒褲子,手裏還拿着似乎是別人扔剩下的一次性飯盒,鑽進了一排四面露風的破廠房裏,那個地方好像是為了建樓而蓋的臨時居所,這麽多年,牆都掉了皮,窗戶糊的是塑料已經硬的發脆,風一刮過,碎的地方還嘩啦嘩啦的響。
杜修然有些遲疑,他看了看四周,慢慢的往裏走,邊走邊四處張望,剛過廠房,一個大爺叫住他,他喊說:“诶,那邊那個,你是誰家的孩子,快到別地兒玩去,這不是小孩能來的地方,快走快走。”
杜修然看着大爺退了一步,而後低頭看到手裏的飯盒,突然想到什麽,他靈機一動說:“我是吳擎蒼的同學,來給他送飯。”
那大爺上下打量了他兩眼,有點不信的問:“同學?我從來就沒見着有同學找過他。”
杜修然道:“爺爺,我真的是他同學,我們還是朋友。”他視線往廠房裏看了看,轉頭說:“吳擎蒼就住在這兒啊?你們老板讓住嗎?”
那大爺的臉一笑滿臉的摺,他說:“哎喲,看你這個小娃娃,懂的還不少,還知道老板,老板是很久沒來了,那孩子我是死活都攆不走,趕完了回頭又鑽進去了,我這麽大歲數了腿腳不利索拿他也沒辦法,好在裏面是工地,不是沙子就是水泥,也沒什麽可偷的東西,廠房空着也是空着,他一個小孩要愛住就住着吧。”
杜修然聽罷說道:“大爺,您真是個好人。”
被個十多歲的小孩子誇獎,大爺還挺高興,人年紀大了就會格外稀罕孩子,見杜修然細皮嫩肉的,長得白淨又懂事實在是招人喜歡。
他便勸說:“孩子,還是找別人玩吧,別去找他了,那孩子很危險啊,連我這麽大歲數的人都敢跟我瞪眼還踹人,聽說在學校還會罵人打人咧,而且啊,那小子狠着吶,我趕他走那會兒,也不知道他手裏拿的什麽東西,把我手背都劃出血了,你看。”說完大爺指了指他手背上的疤,挺長一口子,“看到沒?害怕了?和他交朋友可得謹慎,可得想清楚了,你這小嫩手要是讓他劃一下子,那得多疼啊。”
杜修然見大爺的樣子,笑了笑說:“爺爺放心吧,我只是給他送飯,不靠近他。”
那大爺見他打定主意,也不好再說什麽,便道:“送完就走?”
杜修然點頭:“嗯,送完我就走。”
大爺這才讓他過去。
等杜修然繞過了一堆建築用的沙石堆,發現對門那扇破舊不堪,已經變形的木門被拉開個條縫,那個叫吳擎蒼的男生,正露出一臉與現實年齡不符的陰沉,目光冷冷的隔着木板門看着他。
跟以前在鐵籠裏喂飯時的表情非常的像……
杜修然頓時停住腳,心不怎地突然怦怦的急跳,他忙移開目光,想了想,便彎腰把飯盒放在前面幹淨點的水泥地上,按捺住緊張的口氣道:“這裏有飯菜,可以吃的東西,給你的。”
說完他退了一步,看了看地上的飯盒,又瞥了吳擎蒼一眼,見他仍然面無表情,也沒說話,也有上前拿飯盒,杜修然心底有些失望,說不上的原因,他想過,也許那個男人會和自己一樣重生在這個時代,或許就是這個孩子也說不一定。
但是,他并沒有像那個男人一樣會瘋狂的去取食物,吳擎蒼很冷靜,他雙眼一直盯着杜修然,裏面透着冷陌和疏離。
杜修然倒退了兩步,只好瞥開眼,轉身慢慢朝門口走。
回去時跟大爺打了聲招呼,大爺問:“飯送過去了。”
杜修然點頭說:“送了。”
走出不遠杜修然回頭望了望,突然看到了廠房後面有一座石臺,好像是搭架子用的,上面還有臺階。
杜修然想到什麽?他突然飛快的跑了過去,然後用最快的速度爬上石臺。
在石臺頂那個高度,能清楚的透過破碎的後窗塑料紙看到屋裏的情況。
杜修然看到那個男孩,正用着比普通孩子微微長點的手指拼命的抓着飯盒裏的米飯,瘋狂的塞進大張着的嘴裏,仿佛餓了很久,那樣子,那動作……
杜修然頓時倒吸了口冷氣,和那個怪物,簡直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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