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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吳擎蒼喝小米粥的空檔,杜修然随意的四下看了看,在屋裏站着跟站在外面幾乎沒什麽區別,都一樣的冷。
像這種四面露風的破房子,冬天大概能凍死人,就算吳擎蒼他再耐凍也是個人,老待在像冰窖一樣的地方,身體肯定會受不了。
屋裏沒有水,如果有水,就現在這麽個冷法,再過兩天水上面那就是一層冰渣。
吳擎蒼在一邊喝完了小米粥,還把袋子裏的小米粒舔幹淨了然後把塑料袋往地上一扔,就要下地。
杜修然忙說:“別下來,擱上面好好躺着。”受了傷流了那麽多血還要到處跑?不要命了。
吳擎蒼皺眉問:“為什麽?”意思是你憑什麽管我?
杜修然知道這小鬼肯定不會聽自己的話,但是他也不是沒有辦法,說起來這辦法也很簡單。
吳擎蒼這小鬼經常餓肚子吃不飽飯,所以他要比任何人都更在乎食物,能找到東西吃可能是他每天早上一醒來就要想的事情,這是維持他生命的基本條件。
如果自己給他想要吃的食物,那這個小鬼看在食物的份上也多少會聽話一點,只要能聽進去別人的話,那他多少就還有救。
用食物威脅利誘這招已經用過幾次,雖然不太好老拿出來用,但是目前這方法對他還有點用處。
若是長得再大一點,杜修然就不敢保證了,那時候他可能有了能力去搶,後果會很嚴重,就算只是搶食物,這種習慣一旦養成,會直接導致他人生觀的扭曲。
杜修然多少還覺得慶幸一些,好在讓他在此時遇到了這個小鬼,一切也許還有挽回的餘地,不算太晚。
若是這個小鬼自己一個人一直這樣下去,他不敢肯定還會有什麽辦法能夠約束住他,到那時候他大概早已經無法無天,什麽都敢幹了吧。
杜修然看着一臉不爽的吳擎蒼,知道這小子要不是看在早上小米粥和雞蛋的份上,早就想把他趕出去了。
也許怪物的自尊心有時候要來得比普通人更加強烈,就像是前世鐵籠裏的那個人,在那個山谷裏,以他的力量根本沒有人能夠攔得住他,他是完全可以順着橋跑出去,但他卻一直站在那裏,沒有往山谷的方向跑,杜修然後來才想到,這可能就那個怪物不容踐踏的尊嚴,即使是死也要把那群侮辱過他的人撕得粉碎。
吳擎蒼可以忍受揀垃圾時別人的嘲笑及白眼,但是他絕對不願意被人約束,相比之下他們更喜歡自由,無論是上一世那個怪物還是這個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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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杜修然早上拿雞蛋威脅自己的舉動,吳擎蒼已經心生惱怒,吃完蛋後他正惡狠狠的瞪着杜修然。
杜修然被他瞪有些心虛,故意拉開點距離後,他緩和了下口氣,聲音放輕說道:“小米粥和雞蛋好吃嗎?”
吳擎蒼嘴裏可能還有雞蛋黃的餘香,被杜修然這麽一問,不自禁又回憶起那味兒,他咂巴一下嘴,眼底有了些神彩,他重重的點頭“嗯”了一聲。
“那中午咱還吃小米粥雞蛋雜樣?但是條件是你不可以下來,只能躺上面休息。”杜修然勸說。
吳擎蒼想了想便同意了,躺着他也損失不了什麽還有香噴噴的雞蛋可以吃,而且他的後背很疼,身體也很冷,躺着還可以繼續睡覺。
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蒼白着臉眼眸黑的發亮的盯着杜修然,問他:“中午真的還有蛋吃?”他怕杜修然會出爾反爾,想了想,又艱難的把他的黑指甲伸了出來,用指甲指着杜修然說:“……要是沒有蛋,我就殺了你!”
杜修然見狀心底小火蹭蹭的竄,呸!這小鬼真是不識好歹,居然威脅起他來了,但是現在又不能跟他死扛,只好壓下心中火氣,附和說:“是是,到時沒有蛋吃随便你殺,行了快躺下吧……”
吳擎蒼聽罷這才放下心,摸了摸指甲後,緩緩的收了回去,然後側躺在草墊子上,眼睛就一直盯在杜修然不放。
杜修然想出去給他找點東西擋擋窗戶,那小鬼都要問他去哪兒,生怕他會跑了。
雖然這個小鬼很麻煩,但是杜修然沒有生氣,他甚至覺得這樣不錯,他現在還不太确定這個小鬼就是那個怪物的重生,雖然都一樣有黑指甲也能傷害別人,但是就算是前世那個怪物或者現在這個小鬼,都仿佛是張白張一樣,他們不懂得人情事故,只遵于自己內心的感覺,換句話說就是很單純的一個人,沒有過于複雜的心思,也許他不知道這小鬼以後會變得怎麽樣,但是至少現在他能從這個小鬼臉上看出他想要什麽。
杜修然在大爺屋裏找到幾張塑料板和幾塊厚塑料,他跑去附近的小賣店買了膠水和膠布,然後返回吳擎蒼的屋子,還好那廠房蓋的矮,搬張凳子站在上面就能夠着後窗,把塑料紙用膠帶給糊上粘結實後,再把門上那條大縫子用塑料板給拼對上,最後膠水把邊縫彌死,這樣就不透風了。
兩面一弄好,他頓時覺得屋裏暖得了一些,至少透風的幾個大地方堵上了,再就是屋頂瓦片邊的縫隙,他在後院找到一件被人扔掉的棉褲,然後把布剪開,把棉花抽出來,凳子搬過去後,他站在上面一點點的把幾個露風的地方都用棉花給塞好,一直忙活到中午才弄妥。
那小鬼倒是一直老實的躺在草墊上,見到杜修然在屋裏忙東忙西的,他反倒是有些不耐煩,一直問杜修然什麽時候才會拿雞蛋來。
杜修然知道他不抗餓,早上那三個蛋大概早就消化完了,便急忙回家從社臺裏拿出十多個雞蛋放鍋裏一起煮了,又熬了一鍋小米粥。
他在家吃了兩個,剩下十一個他分成兩個袋裝,一個袋五個另一個袋裝六個,這樣就帶出了那小鬼晚上的份。
又把家裏他爸死前買的沒穿過的羽絨服翻了出來,想着鋪在草墊子上會暖和些,可惜那個地方沒有電源,要不買個電褥子插上,躺那兒還能少遭點罪。
吳擎蒼勉強坐在羽絨服鋪好的墊子上,一手一個雞蛋低頭吃得很香,小米粥稀裏呼嚕喝下去一大半,剩下一些杜修然留着晚上在大爺屋裏的爐子上熱熱給他吃。
待杜修然收拾好東西回頭看他時,吳擎蒼已經佝偻在寬大的羽絨服裏睡着了。
杜修然輕聲走過去把羽絨服的扣子慢慢給他扣上,看着這小怪物的睡臉,他心底有些釋然,其實天下的小孩都一樣可愛,即使這個孩子是個怪物,但是睡着的樣子依然是人最單純的時候。
下午天就開始下起小雨,接着氣溫驟降,漫天雪花飄飄揚揚的落下,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才停。
杜修然上學時,樓下地面都積滿了厚厚的一層雪,走起來腳下打滑,因為靠地面是一層雨水結成的冰,街道有些地方把雪打掃幹淨後便露出冰層,格外的不好走,連路上的車輛都行駛的小心冀冀,生怕輪胎打滑發生事故。
所以學校下午早早就讓學生放學回家了,寧小胖找杜修然一起走,他挺高興的對杜修然說那個吳擎蒼不搶他零食了。
杜修然有點囧,他倒是跟那小鬼說了別再搶寧小胖的東西,當時那小鬼還一臉惡嫌的表情,嘴裏還塞着雞蛋,半天才說了一句話,他說:“要是天天有雞蛋吃,我就不吃他的豬食……”
寧小胖對吳擎蒼挺記仇,雖然那小鬼沒再去騷擾他,但是寧小胖卻一直密切注意着吳擎蒼在學校的各種糗事。
寧小胖對杜修然說:“吳擎蒼那家夥今天被很多人用磚頭砸了。”
杜修然一驚,忙問怎麽回事。
寧小胖挺得意的說,“是三班小輝告訴我的,他們下午體育課,老師有事讓他們自由活動,操場上他們玩了會就打起來了,因為吳擎蒼老在操場邊站着,于東他們班上的學生就罵他是怪物,還讓他滾呢,但是那個吳擎蒼真不要臉,怎麽罵都不走,後來他們就用石頭砸他,把他給砸跑了,聽說他們班上的人都不喜歡他,說是誰要被他碰一下就會倒黴一天,都沒人愛和那個吳擎蒼坐一個桌子。”
杜修然聽罷心裏有些氣憤,他沉默着聽着,也沒有回應寧小胖的話。
他覺得那小鬼班上的同學很過份,是,吳擎蒼是個怪物,性格孤癖不善言語,但畢竟才是個孩子,而且他後背的傷還沒有好,就用石頭砸他,一旦砸壞了傷口就又要流血了,他們班裏包括老師,就沒有一個人同情他幫助他嗎?平時排斥他也就罷了,這次居然還集體動手打他,就算他是個壞孩子,經常搶別人東西吃,但是這樣群毆真的犯得着嗎?這對一個孩子的心裏會造成多大的傷害?杜修然覺得現在的小孩實在是太另人寒心了,。
寧小胖被杜修然的表情吓到了,到家時也沒用杜修然提醒,一溜煙自己跑上了樓。
杜修然嘆了口氣,煮了吳擎蒼最愛吃的雞蛋,晚上拎過去的時候,看到吳擎蒼正蹲在牆角,表情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指甲。
他見到杜修然進來,突然的眼睛一紅,指甲刷的冒了出來,他死死的盯着杜修然,就像是一只野獸藏在自己的窩穴裏,暗自舔着傷口不想讓外人接近一步那樣的表情。
杜修然把雞蛋放在桌子上,默默的拿出一個剝開了皮,他走近幾步,把熱乎乎的雞蛋遞到吳擎蒼的手邊。
吳擎蒼紅紅的眼睛有些疑惑,他看了看那個雞蛋,卻沒有像平時那麽急三火四的搶過去,只是用長長的指甲碰觸着那個軟軟的雞蛋清,似乎猶豫着,他知道眼前放着的是他最喜歡吃的食物,但卻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了吃它的心情。
杜修然望着他,突然間沒有了懼怕,他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輕輕的觸碰着吳擎蒼黑色的指甲,輕聲說道:“小蒼,以後再也不要把指甲随便露給別人看,沒有人看到你的指甲就不會再有人說你是怪物了。”杜修然輕輕摸索着那光滑有些淺淺光澤的黑色指尖,幾乎鋒利的輕輕一碰就刺破了杜修然的皮膚,指尖瞬間滴下幾滴血來。
雖然有些刺痛但杜修然并沒有去看傷口,而是用帶血的手撫了撫吳擎蒼的頭頂,他說:“你的指甲不是恥辱,正好相反,它是屬于你最寶貴的東西,你要愛惜它,不要輕易再露給別人看,不是因為它醜,而是……他們不配。”
也不知道吳擎蒼聽沒聽懂杜修然的話,但是他卻慢慢的收回了指甲,然後用舌頭舔了舔指尖杜修然落下的血,随即突然低下頭拿過杜修然手裏的雞蛋,并拼命的塞進嘴裏,也許他真的聽進去了一些,也明白了杜修然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否則他不會低頭咽下雞蛋的時候突然落了眼淚,順着他那髒兮兮的臉劃進了嘴裏,卻連哽咽都沒有發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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