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杜修然沒有聽到吳擎蒼的回應,只感覺到脖頸處突然一股東西噴過來,溫熱的一片,好像是液體,接着便順着杜修然的脖子流下來,杜修然低頭便看到了血。

他的心頓時狠狠的揪起來,忍不住的擡手摸索着身後,并嘶啞聲音的大喊着吳擎蒼的名子。

此時外面圍觀的人很多,離得很遠,他們不知道裏面是不是還會有能爆炸的東西,而且屋裏到處都是在燃燒的火焰,就算裏面有活人,也沒有人會在這時不顧生命的跑進來冒這種風險。

吳擎蒼一動不動,而杜修然被壓在底下又翻不過身想看他也毫無辦法。

就在杜修然感覺絕望的時候。

一個腳步聲時隐時現的傳到他的耳朵裏,他頓時停下了動作。

沒錯,那是一個人的腳步聲,很輕緩也很沉穩,似乎正在朝這個方向走來。

杜修然突然心中一喜,他拼命大喊着救命,希望那個人能來救救吳擎蒼。

可是那個人卻在不遠處停下了腳步,沒有再接近,杜修然用力的伸着頸項透過鐵板露出的縫隙看過去。

他看到了一個人,身上是被炸破的西服,有一半是好的一半是碎的,這套白色西服,杜修然有點印象,他記得爆炸前不久飯店來了一位客人便穿着白色西裝,似乎就是眼前這個人,因為白色很顯眼所以杜修然多看了兩眼,後來他把這位穿白西裝的先生安排到了靠餐廳門邊的窗口處。

杜修然想,也許是正是離門近,所以這位先生才僥幸活得一命,可是他為什麽不逃出去反而會返回來?

那個穿白色西裝的男人,一只袖子是好的,另一只袖子已經被燒爛露出了手臂,他此時正雙臂環胸,臉色沉重的站在不遠處看着吳擎蒼及那只插破鐵板的黑指甲。

杜修然突然間意識到什麽,感覺到驚慌,眼睛不自覺的張大。

剛才他喊救命只想有人能救救吳擎蒼,卻不曾想,以這小鬼現在的面貌,被人看到了會怎麽樣,宣揚出去,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他看着站在他們面前的那個人,心裏狂跳的幾乎要竄出胸膛,仿佛眼前的這個人能決定兩人此時的生死一般,他會怎麽做?會大叫嗎?會叫人進來圍觀嗎?還是會讓人拍下照片……

就在杜修然驚慌失措的時候,那個人語氣裏帶着些驚喜的自言自語道:“還真是個罕見的體質,沒想到會在這裏找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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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看向壓在底下的杜修然,并沖他笑了笑,說道:“這個小鬼暈過去了,等他醒來的時候,記得讓他把爪子縮回去!”說完便沖他擺了下手,轉身蹒跚的向外走去。

杜修然心狂跳了幾下才平靜下來,這個人說小鬼只是暈過去了?那就是說吳擎蒼還沒有生命危險?對對,一會兒得讓他把指甲收回去,可是……剛才那個人到底是誰?他似乎了解什麽,他出去後會不會把這小鬼的秘密說出去?

杜修然感到心力交瘁,就在這種即擔心又着急的狀态下昏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聽到外面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接着是鋼板被人移開,面前有手電筒的光亮,四周燃燒的火光已經熄滅了,杜修然一驚,他條件反射的看向吳擎蒼,直到看到他的指甲才松了口氣,縮回去了。

這時有兩個人走上來,擡起吳擎蒼,有個人說:“輕點,還是活的,接着他們便看到了底下的杜修然,有幾個人歡呼了一聲,有個聲音老成的人說道:“小夥子你真是命大啊,幸好有這個人幫你擋着,你才能逃過這一劫。”

杜修然張嘴想說話,但嗓子啞得不成樣子,發不出聲來,身體也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有人過來摻起了他,他急忙回頭看向吳擎蒼,正好有兩只手電筒照在那小鬼身上,杜修然看吳擎蒼的後背燒得像碳一樣,黑糊糊的,正被幾個人擡着往外走。

杜修然一急就想跟過去,結果腳軟的像面條一樣,他想喊等一下,卻幹張嘴巴說不出話來,嗓子火燒火熱痛的厲害。

有人見到他的神情在背後問他說:“你們是一起的嗎?他燒成那樣還有氣真是個奇跡,得,我送你過去吧,別留下遺憾,搞不好就是最後一面……”

杜修然也沒有計較那人話裏的意思,急忙點了點頭。

……

這是一個即痛苦又難熬的夜晚,

當黎明到來,帶來的不是光明,反而将這場慘劇用光線照映的更加殘酷。

四十八人死,五人傷。

據警方調查,飯店爆炸的原因,是有人打開了液化氣罐的氣伐縱明火導致的,兩次特大爆炸事件,把飯店的整扇門都炸飛到人行道上,店內一片狼藉,破碎的桌椅堆積在路邊,滿地全是玻璃。

消防官兵還在店內找到了一名廚師的手機,但手機已經被炸得不成樣子,無法取證,但據知情人說,這起特大液化氣罐爆炸事件,原兇是後廚的一位廚師,因股市跌宕,損失慘重欠下巨款,産生了輕生的想法,後又因與店長發生口角,便起了同歸于盡的念頭。

杜修然簡單的包紮了下手臂及腿上的劃傷,正疲憊的坐在醫院大廳裏,他看到了電視上的報導,突然想起了早上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有些不敢相信是他。

他當時到底在衣櫃裏找什麽?難道是打火機嗎?真是荒謬,想自殺居然要四十多人給他陪葬?杜修然覺得有些頭痛,此時他什麽都不想管了,只想吳擎蒼能好好的,還能像以前一樣,若是殘疾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杜修然心裏就難受的要命。

他把手插着頭發裏,強迫自己去想,那小鬼若是一旦殘廢了,他也願意照顧他一輩子,只要他還能活着,好好的活着……

正想着,手術室突然“彭”的一聲吓了他一跳,接着是護士的大聲訓斥:“你要幹什麽?”

一陣掙脫聲,然後一個冷冰冰又帶着些許憤怒的聲音大吼:“放我出去!”

聽到那個聲音的同時,杜修然身體一顫,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擡起頭看向手術室的門。

剛才那個聲音,是那小鬼的吧?肯定是……

接着裏面傳來一陣嘈雜聲,還有器具被掀翻在地金屬碰撞聲,随即手術室的門被人推開,有個人沖了出來。

臉被燒的黑黑的,頭發眉毛也被火燒沒了,但是那個熟悉感,讓杜修然一下子便認出他是誰。

後面還跟出了醫生及護士,手裏還拿着粗大針管及手術刀。

後背的傷另吳擎蒼疼的直吸氣,但并不妨礙他的動作,他左右看了看,然後咧着嘴直接沖到杜修然的身邊一把拽過他的手便往醫院大門的方向跑。

邊跑杜修然邊聽到後面的醫生在說話。

“真不可思議……”

“奇跡啊。”

“那人是誰啊?”

“燒成那樣還能下地跑嗎?”

“我麻醉劑還沒打就醒了……”

“喂,攔住他……”

吳擎蒼只穿着醫院的藍白條院服便一口氣跑到了家,進門時幸好院裏沒人,否則他的樣子真能吓別人一跳,大姨要是看到了,又要大驚小怪了。

杜修然把門小心關上,吳擎蒼轉身無力的坐在地板上,然後虛脫的一把便把上衣脫了,杜修然忙過去看了看,後背幾乎燒破了一層皮,還有幾道像是被利器打到的傷口,好在血已經止住了,但是如果不打針,傷口很可能會發炎。

杜修然想了想說道:“還是上醫院吧,傷口挺深的,要是發炎就壞事了。”

“我不去。”吳擎蒼抹了一把黑黑的臉道:“休息兩天就好了,我以前都是這樣過來的,一點事都沒有。”

吳擎蒼的體質杜修然多少知道一點,他小時候被人用刀子捅到後背,除了流了點血倒沒有什麽事,也不用吃藥,兩天後就又活蹦亂跳的,大人用棍子狠狠的敲他腿,都沒能把他腿骨打斷,還能到處跑,體質幾乎異于常人。

杜修然也知道吳擎蒼從小就很反感醫院,看到針筒和藥物就會躲開,有時候感冒的話,杜修然會到衛生所拿藥,每次吳擎蒼都是在門口站着,怎麽拽他都不進去。

杜修然猜測,這也許是跟他前世的那些不好的記憶有關,杜修然也曾經問過吳擎蒼,還記不記得以前的事,吳擎蒼當時是搖了搖頭,他可能把以前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

但是不自覺的在行為中,還是保留了一些前世的習慣,比如喜歡吃玉米面的東西,老是改不了用手抓飯的習慣,或者總喜歡聽杜修然的腳步聲……

吳擎蒼龇着牙起身把身上的那條褲子也給脫下來,随手扔到一邊,然後跳到衣櫃處翻找着杜修然給他洗過的衣服,杜修然緩過神忙過去給他找了一套寬松睡衣幫他套上。

吳擎蒼似乎耗盡了體力,套上衣服後便趴在床上睡着了。

杜修然看着熟睡中的吳擎蒼,心裏即是高興又是難過,高興的是,這小鬼的生命力居然強盛到在那麽強烈的大爆炸中仍然安然無恙,即沒有缺胳膊也不少腿兒,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

難過的是他臉上和後背的皮膚都燒壞了,不知道以後長出來的皮膚會不會有疤,後背還好些,如果臉上有了疤,以後媳婦兒恐怕都難找。

但是,能揀回這條命就不錯了,杜修然忍不住嘆了口氣,轉身拿了些錢準備去市場買點好東西給他補一補身體。

另外還有個另他擔憂的事兒,就是之前看到吳擎蒼指甲的那個神秘人,居然也在爆炸中安然無恙。

杜修然不禁有些恍恍不安的想,那個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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