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緣杏并未察覺羽師兄一閃而過的那絲不自然。
她将畫仙先生即将離開的事情, 同羽師兄詳細說了。
“師父說,讓我在南天畫聖和東天女君兩人中想想,更希望由誰來教我。”緣杏困擾地皺着小臉,“我還沒有想好。”
公子羽問:“為什麽想不好?”
緣杏說:“這兩位仙君神君都是再卓越不過的人, 無論哪一位教導我, 都綽綽有餘。我兩個人都想跟着學學, 可又怕兩位仙君都不想教我。再者, 選了其中一位,又總覺得另外一位錯過了可惜。”
她趴在桌上,神往地道:“其實,也不必玉明君真的教我,只要能有機會親眼看一看他的話, 我也就很滿足了。”
公子羽雙手放在琴弦上, 好似有所思。
“只是想要……看一看畫嗎?”
“嗯, 只要看一眼就好。”
緣杏遺憾地垂眸。
“不過,玉明君的畫,應該都被他自己燒了吧。想要看他的畫, 除非先見到他本人,可是玉明君行蹤不定……”
緣杏愈想愈難, 神情恹恹的。
公子羽看着師妹的模樣, 思索片刻。
他說:“如果你只是想看畫的話,我可能有辦法。”
“咦?!”
緣杏驚訝地看向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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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是說, 玉明君沒有作品存世……”
“只是少, 也不算完全沒有。湊巧,我認識的人早年從玉明君那裏得到過畫作, 如果好好請求的話,也許可以借出來。”
公子羽的語氣并不是十拿九穩, 可緣杏已經聽呆了。
南天畫聖!
那可是南天畫聖啊!
他只要心情不好,連天君的臉面都不會給,要什麽樣的人,才能從南天畫聖手上求得畫作?
緣杏腦袋就像卡住了,即使拼命思考,也一點思路都想不到。
正因為南天畫聖連天君的面子都不給,反而範圍極大,弄不清楚玉明君的想法和喜好。
是什麽人能讓玉明君贈畫?
是他的故交?
畫仙世家?
只是玉明君一時興起?
緣杏想問,可也知道不可打聽師兄私下裏的事。
連玉明君的畫都能借出來,那人一定與師兄家關系匪淺,在北天宮,打聽這些定會讓師兄為難,緣杏即使再好奇也只能憋着。
可好奇能憋,眼底的熱切卻掩不住。
公子羽望着師妹憧憬的眼神,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
他說:“我也只能一試而已。若是真要選玉明君當先生,能不能成功,還是要看師妹自己。”
公子羽承諾了杏師妹,次日,便果真去與北天君告假,說要離開天宮幾日。
北天君得知他的來意和去處,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他美眸往公子羽身上一掃,問:“你打算幫杏兒?”
公子羽道:“談不上幫……只是盡幾分綿薄之力。”
北天君:“依那人性情,便是你,恐怕也沒多少作用。”
“我明白。”
北天君見公子羽已經自己想好了分寸,不再多說什麽,準了他的假。
公子羽出了北天宮、到了南天,讓柳葉将他放在半路,改為自己騰雲。
他進了一處迷障,層層浮雲如同迷宮般缭繞,但見到公子羽,這些迷雲就像見到了熟人,主動散開。
若是常人進入此處,最起碼要破十重雲障,更可能根本發現不了入口。
過了迷障,入目的是一處雲間草廬,但籬笆東倒西歪,院中遍布雜草,屋子也很簡陋。
公子羽推門進去,草廬裏是一望及盡的大開間,亂糟糟的紙筆散得到處都是,濃重的丹青筆墨味撲面而來,地上牆上全是墨水塗過的痕跡,沒有落腳之處。
房間一角,一個男人正懶洋洋地躺在地上畫畫。
他披頭散發,敞衣赤腳,他上身只罩一件單薄的紗衣,滿身水墨,人藏在角落裏不知畫着什麽,手裏拿着一支細細的毛筆,嘴裏還叼着一支,筆杆被他無意識地嚼得破破爛爛。
公子羽站在門口,定了定,出聲喚道:“……舅舅。”
那人悠悠側過頭來,長得倒是不難看。
或者說,雖然打扮邋遢,卻長得頗好,有幾分俊雅脫俗的味道。
他将筆随口吐掉,說:“倒是稀客。你怎麽來了?莫不是你爹娘,有話勸我,連你都派來了?”
公子羽說:“不,不是我爹娘。這回過來,我是想向舅舅要一幅畫,只是借幾日,過兩天就拿回來。”
“自己拿。”
南天畫聖沒了興趣,繼續轉回頭在角落描描畫畫,看也不看他。
公子羽低頭找了找,發現一片偶然落下的葉子上被簡單畫了幾筆。
他也沒有太在意是不是正經畫,就将這片葉子拾了起來,藏進袖裏。
反正出自玉明君之手的,也沒幾幅能被稱為正經畫。
“謝謝舅舅。”
公子羽禮貌地拱手道謝。
他知道玉明君不喜歡客人久留,他與舅舅也沒有熟悉到那個份上,便打算安靜地告辭離開。
但是臨走之前,他的步子還是停住了。
公子羽回過頭,也不管玉明君有沒有心思聽,自顧自地道:“我父母很好,我已經拜師在外,也不錯,舅舅不必為我們擔心。”
“我不信。”
南天畫聖頭也不回。
“你父母不論,單看你,就還是一臉假正經,全然沒勁。”
公子羽一頓,伫立未語。
“罷了。”
玉明君頭也不回,丢開手裏的筆,又随手撿了另一只,垂眸雕琢。
他漫不經心道:“這世間又有幾人能真正随心所欲,我也一樣……若不是為了妹妹,我又如何會成仙?啧,這一筆畫毀了。毀了,毀了……”
玉明君眉頭一皺,看着角落墨跡,仿佛懊惱。
他随手拾起一個硯臺,重重一砸。
硯臺“砰”地一聲撞在牆上,飛墨散了一牆,硯臺裂成三瓣。
他看也不看,面無表情地起身,拿着筆換了一個地方,單薄的紗衣長長拖地,他赤腳踩在墨水上,走過畫在地上的山河百裏圖,層巒疊嶂的青山景上留下一排刺目的腳印和一道布料拖曳的痕跡。
公子羽看着那塊碎硯,饒是自知玉明君性情,還是吃了一驚:“那方硯,不是母親去年贈你……”
“是嗎?我不記得了。你母親猶在,何必在意一方硯臺。”
玉明君不以為意。
公子羽欲言又止,想了想,走過去,拾起那方硯臺,用帕子包好,打算帶回去。
公子羽又略行了一禮,不管玉明君在不在意,他也盡到了禮數,便欲離開。
而這時,反而是玉明君開了口。
“可能你自己都不相信,但我覺得你性子跟我更像。”
草廬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玉明君只有可能是跟公子羽說話,可他開口,也像是自言自語。
公子羽腳步又是一定。
他說:“我與舅舅不像。”
玉明君沒有堅持,反正他其實也只是随口一言。
玉明君轉眼間,已經在牆上畫了上百只黑白色的蝴蝶,每一只都展翅欲飛,形同真物,好像筆一松,它們就會從牆面上飛走。
他問:“說來,既與你父母無關,你拿我的畫做什麽?”
公子羽如實道:“我在師門中有個師妹,她是畫心伴生,将來想當畫仙,對你的畫好奇,想有機會一觀。”
“所以你就來了?”
玉明君忽然大笑。
他将筆一扔,回頭道:“稀奇!稀奇!居然為了一個師妹來見我。難不成,是你父母已經替你訂了親事嗎?”
“沒有。”
公子羽面皮薄,只這一句,就讓他微微紅了臉。
他道:“只是同門的小師妹。不打擾舅舅,我先告辭了。過些日子,我會将畫還回來。”
說罷,公子羽再一行禮,迅速離開了草廬,走得倒有些像落荒而逃。
等出了十重迷障,公子羽才出了一口氣。
他身後的琴匣裏也傳來長長一聲嘆息。
琢音好像憋了許久不敢出聲,直到這時才舒出來。
它心有餘悸地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會死呢。”
南天畫聖行為性情異于常人,離得遠了,公子羽也有如釋重負之感,但聽到琢音的話還是覺得好笑。
他道:“那倒不至于,你是我的仙器,舅舅還不至于把你搶去砸了。”
琢音說:“我怕他一個沒注意在我身上畫畫,然後畫得太好,一個高興把我扔進火堆裏燒了……幸好出來了。”
琢音在琴匣裏撥了幾個音,以示劫後餘生的歡快。
公子羽淡笑。
然後,他從袖中取出了從南天畫聖草廬帶出來那片樹葉。
這片葉子巴掌大,微微枯黃,葉面已經沒了水分,很脆,不大好保存。
琢音歡喜道:“這下畫也拿到了,杏杏一定會很開心吧!”
“嗯。”
想到緣杏到時會歡喜的樣子,公子羽面容亦有柔和。
不久後,公子羽回到北天宮。
那片樹葉,經過北天君的特許,被放在了緣杏面前的桌子上。
緣杏萬萬沒想到師兄說一是一,這麽快就真的将南天畫聖的畫借來了,驚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簡直都要哭出聲了。
公子羽看着緣杏眼眶通紅、眼淚汪汪的模樣,無奈道:“師妹不必如此……對不起,只是片樹葉。”
“這樣已經很好了,謝謝師兄!我會盡力仔細看的!”
說着,緣杏趴到桌子上,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既緊張又雀躍地撲到畫前。
南天畫聖的畫太珍貴了,哪怕只是一片樹葉。
緣杏根本不敢觸碰,只敢撐着身體,隔着一段距離小心欣賞。
樹葉上只有寥寥幾筆,且沒有用水彩,只是墨水塗了幾下,僅有黑白兩色。
樹葉上有一個小草屋、半片湖、兩座遠山,屋前幾根雜草,以及一個小巧的女子身影。
說來簡單,但也不知他是怎麽畫的,每一筆都恰到好處,只讓人覺得遠山如黛、湖水似鏡,恬靜優美,頗有田園之風。
畫中那個小女子看着像十七八歲的年紀,只是幾筆剪影,卻看得出杏仁臉、桃花眸、一頭蓬蓬烏發、身段優美,曼麗可愛。
傳聞中南天畫聖能畫出小世界,竟是真的。
只見那小女子坐在湖邊洗足,她挽起褲腳,彎腰用手觸水,頑皮地攪動水中漣漪。
過了一會兒,畫中小女子竟直起身體,自己在湖邊踢了踢腳,蕩掉上面的水花,然後拿起一旁的浣洗盆,走回了小草屋內。
緣杏看着樹葉畫上走來走去的小女子,驚得睜大了眼。
這是第一次,她見到除了自己之外,有人畫出來的東西居然會動。
雖然不是變成實物,而是在紙上。
那畫中女子渾然不覺有人在看她,在畫上生活得十分自在。
她進了屋子以後,不久,小草屋就冒出了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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