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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是這麽想的。
弟子大會, 真仙與凡仙弟子都不少,除了弦羽這樣自幼生在中央天庭、旁人窺不見他相貌的天庭太子,其他幾個師弟師妹都有可能會被熟人認出來。
兩個師弟暫且不論,杏師妹就有一個孿生兄長在東天女君門下, 像這樣的大會, 東天女君自不會不攜弟子參加。
到時杏師妹不僅會與她兄長面對面處在同一個空間, 幸許還要競争也未必。
北天君解釋道:“我的确給你們定下來不可洩露身份的規矩, 但這種隐瞞,絕不可能是永久的。其他人不說,便是你和杏兒,将來一出北天宮,就很不好瞞。
“我當初立下這樣的規矩, 主要是為了讓你們忘卻身份桎梏, 平等共處。既然入了北天宮, 既是同門,就只有師兄弟妹之情,沒有仙凡高下之分。
“我希望你們師兄弟妹四人, 能有千年萬年的真情誼,将來即便百年不曾相見, 仍能互相依靠、把酒言歡。如果一直不表露身份, 也有違我的初衷。
“因此,規矩是在, 但遲早也要找機會讓你們說開……但如何說開, 如何讓你們互相了解,卻是需要靜心思考之處。”
公子羽聽完師父所言, 若有所思。
師父原來還有這樣的考量,是他失了遠見。
公子羽了悟。
但他略作停頓, 又問道:“那日後,我的身份,也要告訴師弟師妹嗎?”
“你的情形特殊,關鍵還是在你。”
北天君回答。
“若是以為師的心思,師兄妹間貴在真誠,還是說開為好……但你身為中央天庭太子,終究與尋常神仙有幾分不同,即使要說,也要再等等日子。”
公子羽俯首應道:“多謝師父指點,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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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羽離開了北天君的茶室。
他心中念着師父所言之事,頗有些魂不守舍,但走回玉樹閣,順着臺階爬到自己居住的頂樓,剛轉過彎,就看到杏師妹捧着小畫音樹,坐在樓梯上等他。
杏師妹一手抱着樹,一手托着腮,大約是因為已經等了一小會兒,有些無聊地盯着自己的腳尖,一會兒并攏,一會兒将腳尖分開,一雙杏眸清澈而明亮。
公子羽見狀一愣,從北天宮外帶來的煩惱不經意便被驅散,心無意間變得柔軟。
他現身說:“師妹,你将小畫音帶來了?”
緣杏一聽到師兄的聲音便擡起頭,一雙兒眼眸兒笑如彎月牙,清脆道:“羽師兄!”
聲音一聽,便聽得出喜悅。
小畫音樹原本也困了,倦倦地歪着樹幹,閉了花瓣,将樹枝勾在緣杏身上,懶洋洋地打着倦,這會兒也精神起來。
它見到公子羽好像很興奮,歡喜地揮舞着小樹枝,将一樹小花搖得一顫一顫的。
不知為何,公子羽如今與師妹對視,隐隐覺得局促,故而不敢多望她的眼睛,心裏卻是有甜意。
他不得不故作鎮定将視線轉到小畫音樹上,擡手觸了觸小畫音樹的葉片,道:“小畫音,如今這麽靈活了。”
小畫音樹的小枝條舞動得跟許多小手揮舞小鞭子似的,得到公子羽的誇獎,它驕傲地抖了抖花。
公子羽請緣杏和小畫音樹進了屋子,緣杏将小畫音樹放到桌案上,給羽師兄看。
小畫音樹被養得很好,樹幹粗粗壯壯的,枝葉茂盛,就連開得花,都比原來大了許多。
公子羽問:“小畫音,如今還挑食嗎?”
“挑的。”
緣杏愁眉苦臉地說。
“而且……它現在葉子靈活了很多,不僅挑食,還開始偷零食了。”
說到這個,緣杏百般的無可奈何。
原先為了方便,她平時将小畫音樹擺在床頭的木桌臺上,而靈肥就放在木桌臺下的一格抽屜裏。
也不知是哪一日,緣杏早起照例施肥,一拿靈肥的錦囊,就發現小畫音樹最喜歡的那袋靈肥,袋子空了許多。
而小畫音樹一夜之間吃胖了,但并不那麽健康,葉子黃了許多,緣杏皺着眉去看它,它還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支着樹枝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動得很慢的靈植。
這小樹苗精明得很。
第一次發現,緣杏沒有證據,雖然懷疑是小畫音樹自己偷吃了,卻不好當場責怪它。
于是緣杏之後密切觀察,晚上假裝睡覺,實則閉眼假寐,終于将它當場捉住。
她眼看着小畫音樹将樹枝伸得老長,勾着抽屜打開,然後從裏面掏靈肥,放到自己泥土裏。
緣杏捉住它的時候,它成誇嚓誇嚓吸得快活。
小畫音樹被緣杏抓了,還覺得自己很委屈,因為緣杏将它喜歡的靈肥挪走,葉子耷拉了一整天。
緣杏将事無巨細地将經過說了。
公子羽聽完,凝住眉頭,看上去有些嚴肅,道:“這可不好。”
小畫音樹見緣杏當着公子羽的面,将它那點不聽話的事全說了,扭扭捏捏地絞着樹枝,挂在緣杏胳膊上,懊惱她不替自己瞞着。
公子羽則道:“師妹,你還是太慣着它了。”
緣杏說:“後來我就将靈肥藏到別處,它偷不着了。”
公子羽問:“那它不喜歡的肥料呢?肯吃了嗎?”
緣杏搖搖頭。
公子羽無奈地睨了杏師妹一眼,嘆了口氣,但眼神裏倒沒有責怪的意思。
他問:“多出來的靈肥你帶來了嗎?我灌給它。”
“帶來了!”
緣杏連忙去拿。
小畫音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已經在慌張地用樹枝捂着自己的樹盆和樹幹,怕被強喂。
緣杏将小畫音樹總不肯吃的一小袋石頭似的靈肥遞給羽師兄,然後又想将小畫音樹推到他面前。
而緣杏想用去推的時候,公子羽正好也伸手去碰,兩人的手指指尖,驀地在小畫音樹的樹盆上一觸。
緣杏指腹一顫,略感慌亂,不受控制地飛快收回了手,将手握在胸口,低頭不語。
公子羽也感到自己抵到了師妹的指尖,一怔,還來不及反應,師妹就先一步收回了蔥白的小手,像含羞草收葉子似的縮了回去。
他擡頭去看緣杏,卻見到師妹有些慌張的模樣。
公子羽微愣,當即明白過來。
師妹畢竟是大了,也開始有了避諱之心。
百般滋味湧上心間,既有作為師兄的欣慰,亦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似是果實剛成熟的酸澀。
日後,果真不能再将師妹當作是小女孩。
公子羽定了定神,假裝沒有在意杏師妹的疏離,将小畫音樹拿到自己面前,将靈肥化作一團靈氣,對着小畫音樹的樹幹,直接給它喂了進去。
公子羽垂首看着小畫音樹的時候,緣杏将手收在胸前,心髒卻還是砰砰直跳。
好奇怪,心跳還是好亂。
她以往見到羽師兄也覺得緊張,可如今這一趟師兄從外面回來以後,她看着師兄,似乎感覺又與過去隐約有些不同了。
是因為師兄比以前更高了嗎?
還是因為他的輪廓,比以往都更有男子的感覺了?
緣杏偷瞄着師兄清俊的側臉,心神游移不寧。
小畫音樹被灌了不少它讨厭的靈肥,很快垮下來,葉子蔫耷耷的。
公子羽滿意地收束好錦囊的系帶,然後一望外面的月色,對緣杏道:“天色晚了,我送師妹回去吧。”
緣杏回過神來。
她本來正偷窺着師兄的側顏,驟然聽到師兄說要送她,一驚一乍,忙紅着臉道:“不用了,師兄好不容易從外面歸來,長途奔波,哪兒能再讓師兄送我。”
“無妨。”
公子羽起身,将琴匣背到背上。
“好久沒有回北天宮,我本來也想在內廷散散步,正好送送小師妹。”
緣杏聽言,就不吭聲了。
她內心本來也是希望能與師兄再多待一會兒的,還不想這樣分開。
于是公子羽背着琴匣,緣杏捧着小畫音樹。
他們師兄妹二人穿着顏色相似的弟子服,漫步在月色下,兩人并肩而行,一高一矮,影子一長一短,緣杏走得慢些,公子羽特意放緩了步子等她。
緣杏走在羽師兄身邊,不知怎麽的,她覺得今晚的夜色好寧靜,皓月星空都透着爛漫的意味,她很想去勾師兄的手、拉他的袖子,但他們畢竟不再是小孩子了,她不好意思這麽做。
她拜入北天宮時才七歲,悠悠近九載。
猶記年幼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月色,師兄背着她從山上走下來,師兄一句一句地教她背心訣,師兄誇她的畫極有靈性,師兄讓她拉着他的袖管。
星星點點的回憶,彙入記憶的長河中,都如寶藏般被珍藏。
緣杏問:“師兄,你下回會不會再走呀?”
公子羽頓了頓,道:“不會,偶爾或許還會有外出,但百年之內,應當不會再長時間離開北天宮了。”
這幾年,他在外面已經游歷了許多,學了許多技藝,他自幼被誇贊天資卓越得罕見,在外面的時候,又像是石頭般心無旁骛,花了比想象中還要短的時間,就完成了父母本來預計要耗個百年的安排。
于是剩下的時間,就能如他自己所願的那樣,在北天宮像一個尋常弟子,安然修煉一段時間。
而緣杏聽到師兄這樣說話,面上按捺着喜悅,心裏卻開出了無數朵小花。
她說:“那太好了!日後又可以一直與師兄一起修煉了!”
公子羽低頭看向師妹,只見小師妹的杏眸之中,映滿繁星,似是要驅散他心底裏的陰霾。
公子羽莞爾,應道:“嗯。”
他将師妹送到玉池樓樓下,溫雅道:“師妹,我看着你上去好了。那……明日見。”
“師兄,明日見!”
緣杏與羽師兄道別,她先揮了揮手,然後跑了幾步,到樓前發現師兄果然還沒走,又揮了揮手,這才歡快地跑上樓去。
公子羽眼看着小師妹樓上的燈火亮起來,方才離去。
緣杏則将小畫音樹放下,奔到窗前,遙遙看着羽師兄離開。
這夜,緣杏睡得不大安穩。
她總夢見羽師兄。
醒來以後,夢的內容不大記得了,只隐約記得有琴、有樹、有月亮,師兄着白衣,望着她淺笑。
但心口卻是甜甜酸酸的,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幾個月的光陰轉瞬而過,待第一縷秋風夾着金葉拂過,師兄就變得比往日活潑了數倍,整日催着師父快履約帶他們出門。
弟子大會的日子臨近。
自從直到北天君今年要帶他們去弟子大會,就比往日刻苦了許多,雖說不曉得都有些什麽人要去,但他顯然是抱着要大展風頭的計劃,修為也确實比之往日突飛猛進。
“往日我從來沒有拿出過真本事,等到了弟子大會上,就讓你們都開開眼界!”
自信地說道。
水師弟略帶嘲諷地輕輕哼了一聲,似乎不以為意。
則催北天君道:“師父,你到底什麽時候帶我們出門啊?秋天都已經到了!”
北天君照例先白了他一眼,然後悠然道:“不急。這回用的是北天宮的白鹿仙車,不同于以往接送你們的無名車駕,快得很,到西天女君那裏才小半天功夫。你們随便收拾點行李,等着出門就行。”
北天宮是有名望有身價的仙宮,晚到一些也無妨。而北天君那幾條“同門弟子不可互問出身來路,不可炫耀資質血脈”的規矩,在仙界弟子中更是赫赫有名。
他們往年低調,都守在仙宮中清修,神龍見首不見尾,其實許多仙門弟子,都對傳聞中的北天宮弟子充滿好奇。
緣杏他們,這回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集體正式露面外出,不止是,其實緣杏也期待得緊。
終于,當翹首以盼盼得脖子都仿佛長了三寸以後,北天君有一日,總算輕飄飄地宣布了出門。
緣杏收拾好行李。
她在北天宮本就沒有太多私人物品,都是北天宮原有的東西,她就帶上了畫筆、畫紙、各色顏料和提前畫好的幾幅或許能在弟子大會上用上的畫,又将小畫音樹托給天宮的植物園林的仙官照顧,便上了北天宮的仙車。
北天君的帝車,乃是萬匹白鹿共駕的神車。
車駕一出,白光耀目,仙霧皚皚。
緣杏往日只見到師父宮中養着白鹿,但從未見他用過,今日見到車駕,不覺驚豔高呼。
與水師弟,也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樣。
北天君見自己驚到了家中的小弟子們,頗為得意,美眸輕挑,一撩衣擺,雍容地上了帝車,這才對他們喚道:“愣着做什麽?都上車吧,吵了這麽久,別到了出門的日子,反而誤了時辰。”
緣杏他們回過神,這才紛紛往北天君後面的弟子仙車上去。
這一年的弟子大會,定在西天女君的西天境仙城中舉辦,乃是仙門弟子的盛事。
白鹿車的速度果然非同凡響,才不到一個時辰,緣杏他們一撩車簾,便發現已經置身西天仙城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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