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緣杏覺得自己話裏的偏心已經明顯到了過分的地步, 烏熠或許不會同意。
畢竟公子羽就背着琴匣站在這裏,昨日也奏過琴,他風度翩翩,氣儀端華, 一看就知道擅長音律, 緣杏那番話, 字字都指他。
誰料烏熠卻露出驚異的神情, 若有所思道:“想不到杏姑娘真與我緣分不淺,竟還特意偏護于我。”
緣杏:“……?”
烏熠轉過頭來,揚眉一笑:“杏姑娘怎麽知道,我是這整個仙境中,樂感最好的人?”
緣杏驚了。
她去瞥羽師兄。
盡管緣杏覺得羽師兄無論如何都沒道理會輸, 但烏熠說得這麽篤定, 緣杏還是有了一絲不安。
公子羽迎上緣杏的目光, 緩言道:“無妨,別擔心。”
緣杏對師兄實在有種沒由來的信任,聽他這樣一說, 她撲撲亂跳的心髒就緩了下來。
烏熠道:“那就今晚吧,秋風晚星, 我讓大家放些花燈孔明燈, 氣氛到了,要怎麽奏樂、奏什麽曲子, 就各自決定, 如何?”
公子羽應道:“好。”
鎮中居民大多希望緣杏能與烏熠成婚,但聽到兩人要比試, 仿佛也都有興致,熱情地攔下各種活, 這就去籌備了。
烏熠和公子羽亦各自準備。
待到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時,琢音迫不及待地開口道:“你打算給杏杏彈哪首曲子?”
公子羽思量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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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音說:“我知道的,你偷偷給杏杏寫過曲子吧?”
公子羽言道:“并非‘偷偷’。只是我私下裏寫了琴曲,沒有告訴她罷了。”
琢音:“那還不是偷着寫!雖然你沒有明說,但我一聽你彈,就知道你在想杏杏。”
公子羽:“……”
公子羽手撫琴弦,無奈道:“我也沒有辦法。心起,情難自禁。”
曲調自然印入心間。
為她譜曲,為她奏樂,情音訴不盡,唯盼一人聽。
然而真要演與她聽聞,複又情怯。
弦羽的确為緣杏譜過曲子,短短這幾日,就譜了幾首,只是還從未奏與師妹本人聽過。
琢音賊兮兮道:“說起來,杏杏說的她喜歡的男子類型,完全就是你啊!”
弦羽一頓。
要說聽到杏師妹這樣說的時候,內心全無波瀾,那未免虛僞。
“師妹聰穎。”
他垂眸言道。
“在當下的情形中,她是盡力偏着我說的,只是為了讓我贏得更順暢,未必是師妹本意,做不得真。”
現在他與師妹是一條線上,弦羽并未将緣杏說她心儀之人的标準當真,也知緣杏在制定規則上偏向他是意料之中,但師妹選了奏樂這麽一項……
未想到,第一次專門為她奏琴,會是這樣的情形。
往昔彈琴時,滿心都是師妹,如今真要當面為她動弦,竟反而挑不好曲子。
琢音遺憾道:“可是杏杏說的不像假的啊。”
它道:“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你和杏杏之間……好像不需要解釋許多,一人說一句話,另一人就能理解,事先也不必約定溝通,若非我一直跟着你,一定以為你們是說好的了。”
公子羽不置可否。
他也有這樣的感覺,卻沒想到連琢音都覺察到了他們這點微妙的默契。
琢音道:“反正随你選曲子啦,我都會盡力配合你的。”
公子羽沉吟。
良久,他輕聲應道:“嗯。”
半日光陰,須臾即過。
多虧鎮中居民一并努力,天将未晚,小鎮中已是燈火連成一片。
傍晚紅霞連天,昏燈似霓虹熠熠,空中孔明燈徐徐飛起,河中蓮花燈順水而下,似盼星起。
烏熠換了身衣裳,長發紮起,顯得精神奕奕。
他問緣杏道:“我們兩人,你想先聽誰奏樂?”
緣杏張口。
但還不等緣杏說話,烏熠已經自言自語道:“我是東道主,還是該由我先來,你們不介意吧?”
說完,他抓起緣杏的手,不待其他人發表意見,已經化身為蛟,将緣杏背在自己背上,騰霄而起,飛空而去!
空中留下鎮民們餘驚未消的呼聲,還有烏熠飛空時愉快的嘯笑。
公子羽一剎那急了起來,他若要阻止,不會阻攔不及。
但繼而想起,規則就是如此,杏師妹尚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他強行制止,反而顯得仗力欺人、蠻橫無禮,只得強行按捺情緒。
但看不到師妹,終究引人擔憂。
公子羽強壓郁悶,有些意外自己已會為師妹傷情憂心至此。
他提前将琢音琴取出,指尖撫過銀弦,整理思緒。
而這時,烏熠載着緣杏,在天雲中打了兩個轉兒,像是心愉游戲,又像是捉弄。
緣杏頭一次與這般性情的男子來往,亦是頭一次乘蛟,既是心慌,又見他沒有惡意,有些新奇。
烏熠化成的黑蛟,果真很像龍,只是比真龍略小一些。
他一對黑角細長油亮,一身熠熠黑鱗,頸下鱗片少了一片,大約就是前日拔的,還沒有長好。
待飛到山頂樹梢,他忽而又變回人身,将緣杏的胳膊一拽,就拉着她坐在樹上。
烏熠看着緣杏驚魂未定的模樣,笑問:“你們狐貍,不太飛天玩兒嗎?”
緣杏搖頭:“我們是走獸,能飛但是不太喜歡。”
“真是可惜。”
烏熠似是惋惜。
緣杏環顧周圍,又問:“不是說奏樂嗎?到這裏來做什麽?”
烏熠言曰:“不急,奏樂自然要有氣氛,我覺得此處正好。”
緣杏看看他,又問:“那你的樂器呢?”
烏熠彎眉而笑:“奏樂,一定要樂器嗎?”
“诶?”
烏熠說:“循規蹈矩的人或許如此,但于我而言,不必。”
說着,他折了一片樹葉,抵到唇邊,含住,垂眸,便吹出了音。
接着,便是悠揚的曲調。
那是緣杏從未聽過的樂曲,但是細葉吹奏出的淳樸曲調,合着秋季的蟲鳴,倒形成了一種別樣的雅致浪漫。
緣杏聽得入神。
一曲奏畢,才不過幾個音節。
烏熠側過身,倚着她,指向遠方:“你看。”
遠處是孔明燈與水燈彙成夜星一片,天上也是銀河,地上也是銀河。
烏熠有些洋洋自得:“我就是為了讓你看這樣的景象,才會讓大家放燈的。這是這裏最悠閑美麗的時候,每當這時,人就難免覺得,仙又如何?神又如何?不及小境此景一夜。”
這一霎眼,緣杏內心,竟有些贊同烏熠的話。
她有拿筆将此景畫下來的沖動。
烏熠黑眸清亮,嘴角噙笑。
像這樣的夜晚,像烏熠這樣的少年,其實也很容易撥動少女的心弦。
不過,緣杏想起了師兄。
她頓了頓,問道:“你實際上知道,我不會選你吧?”
烏熠笑容淺淺,屈膝坐在樹枝上,大方道:“是啊。”
緣杏又說:“你其實……也未必有那麽喜歡我吧?”
烏熠側頭看她,揚了揚眉,說:“你怎麽會這麽覺得?”
緣杏分析:“因為你雖然送了我鱗片,但在此之前,我甚至沒有見過你的面。我們從來沒有面對面交談過,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麽樣的人,頂多只知道皮相,我們相識時間也很短,怎麽談得上喜歡呢?”
烏熠大笑。
他将額前碎發撩到腦後。
“你說的有道理。”
他說。
“但是你錯了。”
他望向緣杏,緣杏覺得他的目光很深,不止是在看她,還是透過她,在看很深的地方。
烏熠說:“我是喜歡你的,很喜歡。其實說是一見鐘情也不盡然,小蛇回來對我說,它們遇到一個能作畫成真的人的時候,我就對你有了興趣,後面一見,更是傾心。”
他說:“喜歡不是只有一種形式的。你可能不明白,早在你真正出現之前,我就在等你,并且等了你很長時間。”
緣杏不解:“這是何意?”
烏熠道:“你很快會明白。等你在我和你師兄之間,選出你鐘情的人以後,我會告訴你們的。”
“……?”
緣杏微微歪頭。
烏熠在樹上站起來,望着遠方,說:“你還有什麽想問我的嗎?時間差不多了,若是沒有,我送你回去。”
緣杏略作思索。
然後,她問:“你其實……不是蛟吧?至少,不是尋常的蛟。”
這個問題其實有很多跡象可尋,不止她和師兄之前商量出來的結果,還有小靈蛇說的話。
所有人一出生就在這個仙境裏,可是所有人都沒有父母。
不止烏熠一個人,緣杏甚至懷疑,整個仙境都不是尋常仙境。
烏熠不置可否。
他說:“你果真聰穎。真可惜……若是你先遇見的是我,而不是你師兄就好了。你想到的這些,等有結果以後,我也會一并解釋。”
烏熠不再說話,而是又化身為蛟,将緣杏帶回仙鎮裏。
公子羽早已等了許久,見緣杏平安歸來,神情方才有所緩和。
緣杏其實已經與烏熠說了許多。
她隐隐聽得出來,烏熠将她帶進仙境中,除了他所謂的喜歡她,還是另有目的的,此外,他對羽師兄一同進來,也并不感到排斥。
從烏熠目前為止的表現來看,他未必有惡意。
哪怕羽師兄一個音不彈,她也會選羽師兄的事,緣杏也同烏熠說過了,這樣一來,羽師兄好像奏不奏樂,都沒有太大區別。
但不知怎麽的,緣杏重新回到仙鎮,看到羽師兄的臉以後,她沒有立刻将這件事與師兄說,而是走到師兄身邊。
她心裏,大約是有私念的。
她想知道師兄會怎麽做,哪怕是裝裝樣子也好,想看師兄專門為她奏樂的模樣。
緣杏扯了扯公子羽的袖子,輕喚道:“師兄……”
公子羽望她,略頓了一頓,說:“師妹,走吧。”
公子羽将緣杏領到一葉小舟上。
緣杏上了船,有些稀奇地轉來轉去。
她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坐船,仙界大多數地方都用不上船只,更何況還是這樣悠悠的小舟。
她不清楚羽師兄是何時、怎麽樣弄來這艘小船的,但看到師兄竟還特意帶她上了船,緣杏有一種……師兄待她分外認真的受寵若驚。
就像是,師兄他真的有心與烏熠競争,想要讓她高興似的。
小舟漂在清水上,天上是燃燈星火,水中蓮燈漂泊。
舟離岸漸遠,待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兩人,別有一番意境。
緣杏與羽師兄相對而坐,夜色掩住她耳畔緋紅。
明明是她自己提出要聽奏樂,明明是她沒有阻止、跟着羽師兄走到這裏來的,可是真的只剩下她和師兄兩個人了,緣杏忽又拘謹,覺得兩人獨處,是她生命不能堪受之景。
尤其是,師兄居然也有一小會兒不說話。
緣杏偷瞥師兄。
公子羽将琢音琴放在膝上,正在調試琴弦。
他眉目如畫,下颔刀削般清瘦,天生清雅,如皓霜明雪。
緣杏想摸摸師兄,又驚異于自己竟想摘取天上月。
緣杏頓了頓,主動開口,有些內疚地道:“師兄,對不起,将你卷入這種麻煩事裏。”
公子羽似是停頓了一瞬。
他對緣杏似乎總是有無盡的耐心,輕和道:“不算麻煩,師妹不必介懷。”
“可是……”
緣杏過意不去。
而這時,公子羽定了定,問道:“那黑蛟,給你奏的是什麽曲子?”
緣杏微愣。
不曉得是不是她聽錯了,緣杏居然覺得羽師兄的語氣裏,夾着一絲介意。
緣杏老實回答道:“不算是什麽有名有堂的樂曲,他只是用葉子吹了一曲山間小調,然後帶我看了燈……還挺好聽的。”
公子羽琴弦上的指尖微微繃緊,但并不明顯。
緣杏沒有覺察到羽師兄的異狀,她素來對師兄心懷憧憬,這會兒師兄真坐在她面前,她又不好意思讓師兄專門為她彈琴了,改口道:“師兄,要不……你不彈的也是可以的,我們本來也是逢場作戲,只要我回去你彈過了,就不會有人覺察到有異。其實……你光是這樣坐在我面前,我就覺得很高興了。”
光是他坐在她面前。
光是他專為她擺了琴。
哪怕不動一音,緣杏已經覺得幸福得像夢一般。
然而公子羽一動,說:“無妨。”
他垂手,置手于琴弦上,道:“說來,我的确還沒有為師妹彈過曲子。今夜,應當為師妹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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