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滴滴念經app...)
當陸厭青從沉睡中醒來時, 他已經被轉進了單人病房。
空了的吊瓶挂在床邊,一位護士小姐姐正輕手輕腳地為他摘掉手背上的點滴針。
陸厭青迷迷糊糊嗯了一聲,護士小姐注意到他已經醒了,笑着為他解惑:“小同學, 你還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麽事嗎?昨天你突然迎來了第一次易感期, 被你的同學送到了醫院。我們已經給你打了強效抑制劑, 現在你的信息素已經被壓到了最低水平, 可能會有些不習慣。”
陸厭青感受了一下自己體內的信息素,确實有什麽不一樣了。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仿佛他又回到了分化前,腺體這個器官還沒長出來的時候。
在确定針眼不再出血後,護士小姐姐就離開了。
也直到這個時候陸厭青才發現, 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那個人坐在窗前的單人沙發裏, 手裏捧着一杯茶, 一邊呼呼的喝,一邊呸呸的吐茶葉。
他身上沒有一點信息素的味道,他是一個beta。
只不過, 他并不是陸厭青想要見到的那個beta。
“小少爺,你醒啦?”王助理放下茶杯, 露出一個殷勤的笑容, “陸總可擔心你了,來了好幾個電話。”
陸厭青撐着身體從床上坐起來, 看着他:“怎麽是你?俞躍呢?”
“俞躍同學不在啊。”王助理實話實說, “我來時就問過值班護士了,俞躍把你送到後, 交了住院費就走了。連聯系電話都是留的我的電話。”
“……”陸厭青沉默。
昨天的易感期來得突然,讓他到最後直接昏了過去。但他又不是喝醉了, 并沒有失憶,昨天經歷的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記得自己是怎麽邀請(或者說是誘惑)俞躍,也記得俞躍在他耳邊喃喃的安撫。
本以為經過昨天那一場“意外”,他和俞躍的關系可以更近一步,哪想到俞躍居然走了?
就這麽走了?
就算不24小時守在自己的床前,至少在他醒過來後也應該能看到他吧。
陸厭青心裏着急,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王助理趕忙攔住他:“小少爺,你還有幾個檢查沒做呢。這是你成年後第一次易感期,這次來的突然,陸總說了,必須給你做一次全身檢查,你不能這麽草草出院!”
三年前陸厭青遇到意外,突然分化,這次又是因為另一場意外進入易感期……最要命的是,兩次關鍵事件都和俞躍有關!
要不是陸總這段時間有個重要通告要錄,否則她絕對第一時間殺過來。
為了讓遠在千裏之外的母親放心,陸厭青耐着性子在醫院又躺了兩天。好在他的腺體發育狀況非常好,信息素活躍度很高,易感期要注意和omega保持距離。
除此之外,陸厭青又例行檢查了脊背上的舊傷,那條傷疤橫貫半個後背,呈深褐色的凸起,與瓷白色的肌膚對比鮮明。美容科的醫生曾經提議幫他做全面的傷口整形,被他拒絕了。
這道傷疤代表着一段記憶,不僅留在他身上,更永遠留在了他心上。
在住院期間,陸厭青給俞躍發了幾次短信,但俞躍回複的很冷淡,只讓他好好休息。
青出于青:哥,醫院的床好硬,飯好難吃,今天我抽了四管血……
青出于青:哥,你什麽時候來看我啊?
青出于青:【委屈】
魚躍:……
魚躍:我這幾天有點忙。
青出于青:哦。【委屈】
陸厭青看到如此搪塞的回答,心裏有些摸不準俞躍的态度。
他怎麽感覺,哥哥在躲着他?
……
俞躍這兩天真的忙,真的特別忙。
他在忙什麽?――俞躍在忙着聽經念佛,忙着在忏悔自己的罪過呢!
瞧瞧他究竟做了什麽?居然、居然趁着陸厭青陷入發q期,就趁人之危!
雖然那件事是弟弟主動開口請他幫忙的,但他怎麽能在幫忙之後,還念念不忘呢?
俞躍實在不敢承認,他這兩天的夢裏究竟出現了多麽旖旎的畫面。
于是,俞躍這麽一個鐵杆無神論者,居然厚着臉皮開始祈求神明的原諒。
當然,他可沒時間千裏迢迢跑到深山老林的寺廟裏。現在科技發達,足不出戶就可以雲鏈接天南海北的寺廟、道館、教堂,在線聆聽聖人的教導。
俞躍在“滴滴念經”app上選了一位五星好評的大師。
他特地翻了一下評論,售後評價非常不錯,“細心耐心真心”“大師說話很有禪機,我品了很久”“解決了我的困擾,終于睡了個好覺”……
俞躍越看越滿意,手指輕輕一點,跳出一個對話框:“您已選擇玄機大師,您是第43位,前面還有42位。”
俞躍:“……”
能理解,畢竟是五星大師嘛。
他溜達着去上了個廁所、洗了個澡、吃了一頓飯,回來一看,前面居然還有25位。
俞躍:“……”
大師業務可真忙,這一天下來,也太廢大師了。
于是俞躍動了動手指,充值(在滴滴念經app裏此行為被稱為“随喜”)了一百塊,開了一個vip加塞服務。
這次,他只等待了五分鐘,玄機大師就和他連上了線。
大師:“阿彌陀佛,不知施主有什麽煩惱要同我傾訴?”
俞躍虔誠無比:“阿彌陀佛,我确實有一件事萦繞在心頭,不知如何開口。”
但他轉念一想,他錢都花了,還不開口,難道真是來這兒随喜來了?
于是,他一咬牙說:“我有個弟弟……不是那種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啊!他是個omega,長得又好看,腦子又聰明,皮膚特別白,超級受歡迎。他性格可好了,就是太黏我了,總是離不開我。”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大師耐心聽了一會兒,沒忍住打斷他:“施主,出家人不念戀愛經,您要是想和別人秀你的omega弟弟,我建議你開個直播帖。”
“大師,我覺得您不太尊重我。”俞躍手指一點,又随喜了一千塊,“……現在你能聽我講講我和我弟弟的事情了嗎?”
大師:“……您請。”
俞躍:“是這樣的,我弟弟前不久剛成年,然後他……他發……”後面那個字說得非常含糊,配上個大紅臉,誰都知道他想說什麽。
俞躍三言兩語把之前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了一下,然後又提起自己這兩天每個晚上都要做夢的事情。
講完這些,俞躍一臉期待地看着攝像頭對面的大師。
大師心裏叫苦不疊。出家人六根清淨,雖然平常也沒少替人解決癡男怨女的愛恨糾葛,但頭一次聽了這麽大段的“我弟弟好可愛”“我弟弟好甜”“我弟弟好乖”“我弟弟好純潔”“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大師:“這位施主,我認為你沒有罪。”
俞躍一喜。
大師:“我認為你有病。”
俞躍一怒,拍案而起。
大師:“心病。”
于是俞躍又坐下來了。
大師:“心病就要心藥醫――你一切的煩惱都是因為你的弟弟而起,如果想解決這個心病,我建議你開誠布公和你弟弟聊一聊。”
俞躍氣的再次站起來了(他懷疑自己是來練深蹲的):“你讓我怎麽和他說?他把我當好哥哥,我卻連每晚做夢都是這樣那樣的事情!我現在連鏡子都不敢多看,因為一看就會想起那晚的事情……如果我把這些想法都和他說了,那一定會吓到他的!”
“......”大師覺得好心累,“施主,我記得你說你的弟弟已經成年了,應該不會被輕易吓到。”
“成年又怎麽了?”俞躍擲地有聲地扔出那幾個字,“――他只是個孩子!”
大師:“――我只是個出家人!!”
俞躍:“啥?”
大師告訴自己,想想那一千塊的随喜錢,想想那一千塊的随喜錢。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吃糖機器,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吃糖機器。
大師深呼吸三次,露出一個誠懇的笑容:“施主,不要被事情的表象所困惑……你看,你是在那天晚上做出了錯事,如果你當時沒有和他被困在一起,你還會做出那件錯事嗎?”
“不會。”俞躍對自己非常自信。
大師欣慰地點了點頭:“所以說,錯的不是你,而是當時的特殊情況!”
“你是說……”俞躍回憶那個詞,“吊橋效應?”
吊橋效應,指的是當兩個人被困在一座危險的吊橋上時,錯把因為緊張産生的心跳加速,錯當成心動。後來引申為,兩個人共度危機時刻,就會産生虛假的心動。
要是這麽一說的話……他真的有可能是在那個環境下,對陸厭青産生了吊橋效應!!
對,沒錯。
兩個大男人,互幫互助根本不算什麽。青兒當時被欲望所折磨,向他請求援助,而俞躍對他伸出援手,又有何錯之有呢?
所謂的心動,所謂的魂牽夢萦,所謂的輾轉反側……不過是錯覺罷了。
得到了這樣的“正确答案”,俞躍摸摸還在狂跳不已的心髒,感覺自己今晚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
兩天後,陸厭青的身體檢查終于完成,除了被抑制劑強行壓住的信息素以外,其他身體的所有數據都恢複到入院前的水準。
出院那天,天氣稍微有些陰,太陽羞澀地躲在雲層之後。陸厭青腳步急促地邁出醫院大門,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俞躍了,光靠手機聊天可不夠。
他入院的那身衣服已經髒了,王助理本來想直接扔掉,但陸厭青卻要求洗幹淨帶回家。
王助理只能乖乖照做。
他心想:那些衣服上印着可愛的熊仔,小少爺的口味怎麽這麽奇特?
陸厭青吩咐完雜事,說:“那我就先走了。王助理,這兩天麻煩你照顧我了。”
“小少爺留步。”王助理攔住他,“車子就停在停車場,我讓司機送您回去。”
“不用了。”陸厭青想到家裏那幾臺誇張的豪車,若真坐那些車回學校,絕對會被同學側目,“我坐公交回去。”
綠色出行,還能得50g螞蟻森林能量呢。
王助理追上他:“小少爺,你身體剛好,還是坐家裏的車吧!”
“不用了。”陸厭青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然而王助理第三次攔在了他面前。
這次,陸厭青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你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我?”
王助理欲言又止,面露難色:“我也只是個領工資的,請不要讓我難做。”
陸厭青:“……”
就在兩人拉扯之際,從停車場的方向忽然沖過來一輛豪華保姆車,那輛保姆車被漆成了寶石藍色,車窗上全部貼着單面防窺膜。保姆車一個急剎,停在了陸厭青面前。
下一秒,車門緩緩打開,陸慈雙手抱臂,靠坐在柔軟的座椅上。
她側頭看向他,紅唇微張,冷冷吐出幾個字:“陸厭青,我數三秒,你給我滾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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