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這話一出,別說是李牛,就連林猛都睜大了眼睛,唯有伏波面色不變,坦然道:“自然沒有牽連,我也不敢高攀。”

從孫二郎的語氣和周遭人的反應來看,這位“邱大将軍”應當是個非凡人物,而且身份相當敏感,就算不認識,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見他神色平常,不存絲毫郁憤,孫二郎這才松了口氣:“那便好。”

李牛也不自覺的呼出了口氣,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邱大将軍可是沿海百姓聞之色變的人物,當年賊寇鬧的厲害,朝廷派他前來,只三年功夫就把海賊們剿了個幹淨,還鎮殺了不知多少豪強。那段時間,別說是他們這些跑海人,就連商幫都不敢輕易出海了。

誰料這麽可怕的人物,竟因皇帝老兒一道命令被誅了全族。當時他還欣喜若狂,以為好日子又來了,誰料擎天巨木一倒,立刻賊匪叢生。他們這些私船主直到此刻,才知道了有人坐鎮海疆的好處。

若這小子真是邱大将軍的子侄,李牛都不知該如何應對了。有這等人物指點,當然是三生都求不來的好事,但是同樣,帶上這麽個危險人物,說不定會引來官府圍剿,那可比海盜要可怕多了。好在,他跟鎮海大将軍沒有關系。

眼見三人都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伏波就知道自己沒有說錯話,立刻問道:“時間不等人,兩位可肯和林家村聯手?”

孫、李二人對視了一眼,這次是李牛作答:“若是吾等聯手,得利如何分?”

這才是關鍵問題。這姓伏不會想橫插一道,來分他們的潤吧?林家可是剛剛遭過劫,沒人沒錢,跟着出海還不是要依仗他們兩家。若硬要分潤,一趟下來還能賺多少?

“不必分潤,各賺各的。”這也是伏波之前跟林家衆人商量好的,現在想用林家來控制兩家顯然不現實,最關鍵的還是盡快出海,賺錢回來。

這可不錯啊!李牛眼睛滴溜溜一轉,剛在想些說什麽,方才一直沒開口的林猛卻突然道:“我林家不圖什麽,但是兩位叔伯既然要仰仗伏恩公,還當分她些錢財才好!”

“這……”李牛不由有些猶豫。他方才也見到林家那群小子的本事了,按道理,若真能學些海戰之法,的确該分潤給人家才是。但是話說回來,三家一起出海,可就未必會遭襲了,單槍匹馬的海盜肯定不敢對船隊動手,而遇上兩三艘海盜船,能否打敗敵人也未可知。這麽算來,豈不有點虧?

他心裏犯嘀咕,孫二郎可沒猶豫:“若能安全返航,孫家願分一成半作為酬勞。”

一成半看起來不多,但是三家合起來可就多了。怎麽也是三條船的利潤啊,哪有這麽賺錢的!然而面對林猛直勾勾的眼神,李牛還真不好說什麽,只要能平安回來,就是一條生路,買命的錢還能喊貴嗎?尴尬的笑了笑,李牛道:“只要伏小弟盡心,我家也給一成半!”

哼,如果敢藏私,就別怪他克扣分潤了!

這點小心思,伏波并不放在心上。點了點頭,她道:“把人和船都帶來,盡快開始操練。”

留給他們的時間可不多了,得抓緊才行。

雖說走私得利極高,但需要的人手也不少。一條能出海的單桅船,至少要十個水手才能運轉,而想要阻止海盜登船,估計得二十人以上才有勝算。這樣的人數規模,對于三個村子的壓力可想而知。畢竟是以打魚為生,如今正是海上魚最肥的時節,抽調這麽多青壯前來操練,打魚就只能靠老弱婦孺了。這基本上等于賭上了全村的活路,如果不帶着錢回來,估計村人連飯都吃不起了。

然而即便如此,三位船長也沒有猶豫,立刻招呼人手,駕船前來。不但那些水手,就連李牛、孫二郎都憋足了勁兒,跟着伏波一起操練。真遇上海盜,他們才是一條船的主心骨,豈能臨陣退縮?

林家村的情況則更複雜些,老船長故去,林猛接替了船長一職,得先學會如何操船,如何指揮船上水手。好在他也跟着父親學了不少,又有村裏幾位經驗豐富的老海客協助,雖說時間緊迫,卻也不至于掉鏈子。

不過比起操練,伏波更在意的還是其他。尋來了林猛,伏波直接問道:“林家村的貨已經被搶了,這次出海你們打算怎麽辦?”

這可戳到了痛處,林猛苦笑道:“村老說了,可以先向借些錢貨,到時連本帶利還上。”

這也是無奈之舉,向人借貸,走上一趟到有大半是為別人花苦工。萬一被劫,還要背上難以償還的巨債。然而不這麽做,他們也實在沒法備齊貨物了。

這并沒有出乎伏波的預料,她又道:“備齊一船貨物,需要多少銀錢?”

“少說也要二百兩。”林猛嘆了口氣。之前那船貨物都将近四百兩了,是全村上下的積蓄,也正因此,被海盜所劫才會傷筋動骨。

這話倒讓伏波詫異的挑了挑眉,她也見過林家的船,雖然排水量不算太大,但是船艙不小,應該能裝不少東西。這樣的船,跑一趟才拉幾百兩的貨?

“你們都販些什麽?”伏波忍不住問道。

“最多的就是棉布、燒炭、瓦壇還有幾種土礦,還有蝦幹,螺貝,馬鲛之類的海貨。”林猛有一說一,答的認真。

伏波一陣啞然,在她概念裏,古代海上最賺錢的該是絲綢、瓷器、茶葉等物,誰料這些人只是賣些雜貨和海産品,跟一般的漁民差別也不算大啊。

不過既然如此,她倒可以稍作安排了。想了想,伏波道:“我身邊有一百兩的銀票,不如投給你們當成本錢……”

她的話還沒說完,林猛就連連搖頭:“那怎麽成!吾等已經勞煩恩公許多,再拿錢財,豬狗都不如了!”

“這不是給你們,是借給你們的。如今我也沒有營生,總不能坐吃山空,還不如投錢分潤。如此,不比借商人的錢劃算?”伏波沒有說假話,她現在可以說無依無靠,光是教導這些漁民,能得的錢財也十分有限,而且肯定不能長久。既然如此,何不作一些實打實的買賣?

林家村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把錢給別人可能還要提心吊膽,但是這次出海她是全程跟着的,不但能參與交易,還能觀察一下市場,為将來打算。

這話入情入理,倒是讓林猛猶豫了起來,沉默片刻,他還是嘆了口氣:“一百兩有些少了,怕是不夠一船的貨物。而且現在時間緊迫,估計也沒法去番禺進貨了,就近賣的話,會貴上許多。”

番禺是大港,私船往來,貨價便宜不少。但是過去采買至少要幾天時間,太耽誤事了。近處的商賈消息靈通,如果知道是林家村買的,說不定就要坐地起價,狠宰一刀了。

伏波想了想:“那你說的那些海貨呢,附近村子裏沒有嗎?”

這可是海邊,雖說施行了海禁,但是肯定還有不少村落就如林家村一樣沒有內遷,這些人手裏的海貨理論上不會少的。

林猛卻搖了搖頭:“有是有,但是适合運去合浦的東西不多,況且還要賣給商鋪,哪裏夠走一趟海的?”

“那是往年,今年出了海賊,有沒有人收貨都成問題了。不如你們派人聯系一番,說不定收上來的貨還便宜些。”伏波想的很明白,當出現盜匪時,受害的肯定不只是一兩個商人,而是一整條商路。沒了經營小本生意的私船,收貨的人勢必也會減少。現在官府加稅的消息傳出,怕有不少人都眼巴巴等着商家上門呢。這可是撿漏的最好時機,番禺的貨物再怎麽便宜,也不可能比原産地還便宜吧?

林猛呆住了,怔了足有十來秒,他“啪”的一下拍在了腿上:“恩公說的是啊!好多村子怕是都不敢開船了,屯貨肯定不少!我這就去問問叔祖,看能不能辦成此事!”

說着,他突然想起了關鍵,漲紅着臉行了個大禮:“恩公果真是吾等救星!”

正因為面前這人,他們才能活着回來,才能這麽快聯系到孫、李兩家,才能有買貨的錢和去處。這一樣樣,皆是救他們的性命啊!如此大恩,做牛做馬都還不起了!

伏波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微微一笑:“你我需并肩作戰,同生共死,何必多禮?趕緊辦正事要緊。”

這話聽得林猛心頭一熱,愈發用力的點了點頭,飛快跑了出去。

“孫二,不行就吭一聲嘛,又沒人笑話你。”喘着粗氣,李牛咧嘴笑道。

這幾天各家的船都到了,人也齊了,開始跟着那伏小郎操練。年幼力弱的,全被安排去揮杆,每日一半時間在船上,一半時間在船下,不但要戳刺草靶,還要學會怎麽圍成陣勢。身高力大的,則要學抛矛,各家都有用魚叉的好手,抛投短矛可比刺魚簡單多了,還能直接殺傷敵船上站着的人,讓人豪氣頓生。而那些膽大手穩的,則能學些刀法,雖說招式糙了點,不能算真正的武藝,但是配合持杆者,殺死登船的賊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至于李牛、孫二這些原本就有武藝,還掌舵操帆的,學的可就多了,樣樣都要知曉不說,還得學習新冒出來的“旗語”。這還不算晚,幾人每天早上還要跑上幾裏路,簡直累的舌頭都要吐出來了。

李牛也是仗着自己的體魄更好,跑的滿身大汗也要刺別人幾句。孫二郎理都不理,只管悶頭跑步。好不容易回到村裏,李牛捂着胸口,只覺氣都喘不上了,邊咳邊罵:“這小子不當人子啊!跑什麽跑,老子肺都快炸了!”

正罵着,背後傳來了個聲音:“若是不願,也可以不跑。”

李牛一個激靈,趕緊轉頭陪笑:“伏賢弟說笑了,咱們不是聽你的話嗎?只要能保住船,怎麽練都行!”

他也不是傻的,跑了幾天,已經感覺出氣力增長。他可是一條船的船長,越是精力旺盛,體魄強健,越能震懾衆人。他已經不年輕了,不趁此機會好好學學,說不定那天就要被換下來養老了。

幾天相處下來,還能不知道這貨嘴碎的毛病?也不理他,伏波道:“船身的改造已經完成,今天要上船實戰,順便訓練旗語。”

李牛和孫二郎都是一凜,也顧不得身上的汗了,李牛催道:“快快!先去看看!”

這次為了出海,三艘船都做了一定的改裝。其中孫家、李家的船加固了舷牆,而林家的則因為桅杆更高,在上面加了個瞭望臺。這可是誰也沒想到的事情,尋常海船探查航道、敵情都是站在高高的船首船尾瞭望,哪有在桅杆上建臺子的?

也正因此,兩人對于林家這艘船的改造就更為好奇了。此刻三艘船都停在岸邊,幾人上了船,立刻跑到了桅杆下,擡頭張望。

“這麽小一個臺子啊?真頂用嗎?”李牛瞧着桅杆頂上的小小木臺,心底好奇的要命。那地方估計只夠一人立足,除了瞧瞧遠處也沒多大用處了。而且桅杆可不低啊,到了海上更是搖擺不休,摔下來該怎麽辦?

“這次出海,防備的就是海盜,站在最高點眺望敵情十分重要。早一刻發現敵人,我們就能早一刻備戰,取得先機。”伏波答得理所當然。其實在仔細觀察過船只後,她就明白了中國古代的船舶,為什麽沒有設置瞭望臺的習慣了。

和西方的軟帆不同,中國的海船使用的都是硬帆,在帆面上橫着固定一排排竹竿,使得整個帆面成為一體,可以用簡單的繩索升降。如此一來,硬帆能夠承受八面來風,避免了西式軟帆必須随着風勢調整,需要大量滑索裝置和人力損耗的毛病。但是相對的,帆的重量會直線上升,桅杆高度就會受到限制,且只有一條直上直下的主桅杆,沒有西式帆船那種階梯式的橫向桅杆,自然就不能在兩根橫桅之間建立瞭望臺了。

這麽一根杆子,還要挂一個能四面轉圈的大硬帆,根本沒有設瞭望臺的空間。伏波也是研究了許久,最終才在桅杆頂部設了個小平臺,人爬上去之後,可以坐在平臺上,用繩索固定身形,大致能保證安全。

不過這時再怎麽介紹,也沒實際演示來的直觀。沒有廢話,伏波搓了搓雙手,猛地抓住了主桅,飛快向上爬去。這動作吓了大家一跳,李牛已經叫了出來:“哎!伏小弟不可,太險了!”

這算什麽危險?伏波沒有理會他的大呼小叫,輕而易舉爬到了桅杆頂部,先把固定繩拴好,這才反身坐了下來。桅杆高度只有七米,還不夠三層樓呢,伏波怎麽說也是在西式風帆船上操練過的人,更高的船桅也爬過,更險的繩網也攀過,就算如今體力還沒徹底恢複,也不會怕這點高度。

坐穩後,她望着甲板上的衆人,大聲道:“看我旗號!”

喊完,伏波從腰間取下了兩面三角小旗,揮舞起來。想讓這群漁民掌握複雜旗號是癡人說夢,但是簡單的示警還是可以完成。

揮動紅旗,就是前方有敵人。左右揮臂是距離較遠,沒有進攻舉動,上下揮臂則是敵船飛速靠近,揮舞的次數則代表敵船的數量。除此之外還有黑旗和黃旗,分別代表官船和未知商船。這樣的旗語無法傳達複雜信細,但是示警還是夠用的。而接到了傳令,配合甲板上的進退指示旗號,三艘船就能做出快速反應。對于民間私船而言,這已經是極為先進的聯絡手段了。

“是敵船!三艘敵船靠近!”李牛眯着眼瞧了會兒,就興沖沖大聲叫道,“吾等瞧見了!可是三艘敵船?”

他的嗓門可是練出來的,簡直聲震四野。伏波坐在高高的船桅上,看着又蹦又跳,大聲呼喊招手的衆人,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時間不等人,又多操練了幾天,等林家的船配齊了貨物後,三艘船就齊齊揚帆,離開了海岸。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