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句話驚得屋裏三人齊齊起身,抓住了腰側刀把。她瞧見了?瞧見什麽了?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務,怎能在最後關頭出岔子?!這丫頭當殺!
然而一人擡手,止住了他們。伏波緩緩低下了身,半蹲在那小丫頭面前,問道:“你瞧見什麽了?”
“你,你從外面翻了進來。我,我方才如廁,在角房裏瞧見的……只我一個,沒,沒有別人!”那小丫頭結結巴巴,卻掙紮着把話說清楚了。
這層樓還有角房?估計是供樓中女子方便的暗室,連孫二郎都沒查到。然而看到其實也就看到了,并無大礙。在計劃中,就是要別人懷疑他們的身份,把事情聯想到海盜身上。可是,這丫頭為什麽敢說出口呢?
伏波直勾勾盯着那小女孩的臉:“敢說這話,你就不怕我們殺了你嗎?”
那小丫頭猛地擡起了臉,下颌咬的死緊,面上肌肉都有些抽搐,她一字一頓道:“死也比呆在此處好!”
這聲音其實并不大,細若蚊喃,然而其中蘊含的,卻是非比一般的力量,就如她雙眼中迸射出的東西。她其實是怕死的,然而這座華美的樓宇,比死更令她恐懼。
伏波心頭一顫,站起身來:“剛才那個唱曲兒的呢?”
“她不肯留下,門外只有我一個,真的只有我瞧見了!”似乎察覺到了對方神态的變化,那丫頭膝行兩步,急急說到。
發現情況不妙,孫二郎趕忙道:“東家,不可節外生枝!”
都這種時候了,再弄個小丫頭帶上,不是自找麻煩嗎?還不如殺了她,直接走人。
林猛和李來也是面色焦急,生怕出了亂子。唯有伏波沉思片刻,才開了口:“這種時候,失蹤一個,比殺一個更好。”
若是直接把人殺了,說不定會讓人覺得他們是色厲內荏,反而減弱了震懾效果。但若是失蹤一個小丫頭,估計費一番功夫也沒人能查的清楚,甚至會對品芳閣生出猜忌,疑心他們是裏應外合。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們不殺,這小丫頭能活過去嗎?富商和縣丞同時遭遇死亡威脅,整個品芳閣都要受到牽連,那麽守在他們門外的人,必然沒啥好果子吃。既然如此,還不如把人救走。
“讓她換上我的衣裳,充作小厮離開。林猛,大口喝酒,身上也撒些!”吩咐來的極快,林猛并沒有反應過來,卻毫不猶豫抓起酒壺,咕咚咚灌下不少。
伏波又轉頭對李來道:“你先離開,走的時候安靜些,半刻後孫二和猛子再走。”
他們本就不是一道來的,分開走也不奇怪,李來也點了點頭,就想聽命行事,卻被孫二郎一把抓住,他轉頭焦急對伏波道:“那你怎麽走?”
“按照計劃裏的來。等會你們出了門,把馬車繞到後牆,停在距離假山最近的地方。”伏波的聲音平靜,答得毫無滞澀。
這也是原定計劃之一。他們所在的竹青樓緊挨着池塘,而池塘一角立着座假山,緊挨着後院的風火牆。風火牆是為了防火而建,高出院牆一截不假,但若是能爬上假山,輕輕松松就能翻越風火牆。後面是一條僻靜的巷子,有人接應,要逃出生天似乎不難。
可是為了一個小丫頭行險,值得嗎?
回答孫二郎的,是一雙清澈明淨的眼,她有自信,也覺得值得。沒再說什麽,孫二郎深深吸了口氣,颔首應答。
伏波立刻拉着那小丫頭走進了屏風,直接吩咐道:“把外衫脫了!”
事情發展已經超出了小丫頭的預料,她呆了兩秒,就去扒外衣,雙指哆哆嗦嗦,險些腰帶都解不開。好在她很快就鎮靜了下來,脫去了那件丫頭穿的薄衫。
展露在伏波面前的,是一具遍布青紫的幹瘦軀體,能看出明顯的鞭痕和掐出來的淤青。伏波遞衣服的手頓了頓,卻沒說什麽。
等小丫頭麻利的換了衣衫,還順手改了小厮的發型後,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輕輕讓她擡起了頭。
“你叫什麽?”
被那雙黑而亮的眼睛注視着,小丫頭就像被猛獸盯上的小鼠,僵了片刻才道:“我,我叫大丫……”
這不是個正式的名字,伏波點了點頭,伸手把青色的藥泥塗在了她臉上:“離開時,你就攙着那個喝了酒的。不要擡頭,腳步不能亂,遇到什麽都不可慌張,一句話也不能說。”
那人的聲音異常嚴厲,手上的動作卻十分輕柔,藥膏并沒有味道,只有一股隐隐的血腥萦繞不散,從那人身上傳來。大丫不知道他剛才都幹了什麽,然而此刻,她不再怕他了。
很快,青斑就畫好了,面對不再抖動的小丫頭,伏波正色道:“這是你求來的,就要你來背負。一旦出了纰漏,不但是你,連我的同伴也會受累,因而死不能出錯!”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她還背負了別人的性命,然而大丫并不覺得畏懼,反而用力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有這句話就夠了,伏波把人帶了出去,對李來點了點頭,對方立刻轉身走出了房門。
等人下了樓,伏波又把大丫塞到了林猛懷裏:“你就裝作喝醉了,讓她攙着你。不要演的太過,她比我矮,記得彎腰把人遮住了。”
林猛沒在別人面前演過戲,但是他知道喝醉的人是什麽模樣,立刻長臂一伸,攬住了小丫頭的肩頭。沒料到對方會這麽重,大丫被壓的雙腿一彎,趕忙使出了渾身力氣,把人撐住了。這一下,半邊臉都遮住了,倒是讓标志性的胎記更加明顯了,不細看根本看不出破綻。
伏波點了點頭,又對孫二郎道:“出門時鬧出點動靜,給錢大方些,上了車就轉到後面接我。”
孫二郎看着伏波那一身夜行用的黑色勁裝,喉頭都繃緊了,半晌才道:“你小心些。”
“放心。”不再多說什麽,伏波轉身,再次順着窗口翻了出去。
深深吸了兩口氣,孫二郎沖林猛揚了揚頭:“走吧!”
※
這都二更天了,來讨樂子的哪個不是早就抱着女人睡下了,偏有人不消停,這個點兒了還急着出門,是不是趕着投胎啊?!然而就心裏罵聲連天,鸨母臉上卻不敢挂半點愠色,陪着笑道:“大爺可玩好了?那些小娘皮伺候的如何啊?”
也不管她的熱情招呼,打頭那樣貌平平的漢子随手甩了塊碎銀:“可夠了?”
用手一掂,鸨母就知道是十兩出頭,趕忙陪笑:“夠了夠了,謝大爺的賞!”
十兩在他們家睡女人肯定是不夠的,但是吃一頓飯,再讓人陪着彈彈曲兒卻綽綽有餘。而且這次來的人都沒有鬧出什麽亂子,也沒把姑娘折騰的不成人樣,趕緊送走得了,哪還管錢多錢少啊!
外面馬車已經停妥了,對方也不搭理他,帶着那喝得醉醺醺的同伴,徑自上了馬車,一溜煙就沒了影兒。
見人走了,鸨母才打了個長長的呵欠:“這倒黴催的,害的老娘還要半夜爬起來,以後可別來了!”
她可不耐煩伺候這些海上來的糙漢,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只盼能消停些時候,別又鬧起匪患,她家的生意都要被牽連!
那邊青樓重新關門閉戶,這邊馬車上,卻是一片肅殺。
大丫幾乎是被推上車的,剛才還裝作醉醺醺的漢子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扯到了角落,明晃晃的刀在了她的頸子上。方才繃着心神,大丫一心只惦念着那人的囑咐,連怕都不顧的了,現在被刀一架,頓時又冒出了冷汗。她信剛才那位郎君,但是其他人真的可信嗎,會不會是比品芳閣還要兇殘的惡賊?她以為自己已經死裏逃生,其實并沒有,能救她的,只有方才那位郎君!
孫二郎可不管那丫頭在想什麽,低聲對前面駕車的道:“繞到樓後,在靠近假山的院牆下停一停。”
車夫點了點頭,馬車立刻轉向,朝着背街駛去。
※
庭院裏修建的池塘,水往往不會太深,但是也不會太淺,要防備的只是裏面的水草和淤泥,萬一被纏上了,可是難以脫身。至于岸上的巡哨,只要用一根蘆葦杆就能解決。
潛在水下,伏波就像一條游動的大魚,輕輕巧巧分開暗流,繞過阻礙,沒花多大功夫就到了假山旁。
現在已經将近三更天了,也就是淩晨一點左右,對于習慣早起早睡的古代人,正是熟睡的時候。就算意志再怎麽堅定的守夜人,此刻也要有些困倦了,更不會沒事往池塘邊上轉。
浮出水面,伏波觀察了一下四周,突然伸手抓住了嶙峋山石,直沖而上。這塊假山足夠的大,也足夠的高,幾個起落,伏波就攀到了頂點,然而此處離着風火牆還三米多的落差,單憑跳是跳不過去的。
伏波倒也不懼,飛快解開了腰間挂着的繩索。她提前準備了抓鈎,這玩意可是特種部隊裏常用的攀爬利器。側耳傾聽,遠處傳來了一陣小小的喧嘩,應該是林猛他們準備出門了。趁着這動靜,伏波一甩抓鈎,尖爪不偏不倚抓住了牆頭。确定抓鈎吃上力,她一蹬假山,飛了出去,抓着繩子雙腳輕踏,轉瞬就縱上了高牆。
在牆頭轉身,抓鈎變向成了懸索,只一眨眼,雙腳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地上。伏波收好了工具,縮進了角落的陰影中。
馬車拐過了彎,繞進了後方僻靜的巷子,孫二郎死死盯着牆頭,想要尋找那熟悉的身影。林猛也焦灼了起來,看那小丫頭的神色愈發不善。若不是為了這丫頭,恩公何必冒險?
被這氣氛感染,大丫又抖了起來。是啊,那可是品芳閣,有那麽多打手、護院,一個人真能逃出來嗎?若因她害了那人,她真是連死都償還不清!
月色清幽,車中靜默的如同棺椁,唯有馬蹄噠噠敲在空曠的路面。眼瞅着就要到假山附近了,牆上怎麽還沒有人?難不成是遇上了什麽麻煩?
孫二郎握緊了腰側長刀,兩眼都快冒出了火。下一刻,一道身影突然從角落竄出,如一陣風似的飄上了他們的馬車。
“走吧。”
聽到那聲音,三人同時松了口氣,林猛更是連刀都放下了,興奮的揮了揮拳。大丫愣了片刻,突然捂着嘴,淌下淚來。那郎君真的逃出來了,孤身一人就能逃出那可怖的院子!她沒選錯,也沒有信錯人!
孫二郎卻被那伏波那濕衣貼身的模樣驚到了,手忙腳亂翻出了條披風,塞了過去:“快披上,別着涼了!”
等對方接過,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不由尴尬的咳了一聲,轉開了話題:“咱們下來要怎麽辦?還按計劃行事嗎?”
擦着濕發的手頓了頓,伏波突然扭頭看向了大丫,眼中露出了一抹興味:“你會梳妝打扮嗎?”
被問的一愣,大丫傻傻的點了點頭:“伺候過娘子們……”
這是要做什麽?難道要讓她伺候這位恩公的姬妾?心裏不知有那處突然生出了羞慚,大丫狼狽的垂下了頭。這樣一位俊俏勇武的郎君,當然該有人傾心,有人侍奉,她方才在想什麽?
伏波卻沒察覺那小丫頭百轉千回的心思,轉頭對孫二郎道:“天亮後去買身衣裙,配些胭脂水粉,計劃說不定可以改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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