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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我們可是回不去家了?”一個尺高的小丫頭瑟縮在母親懷中,語帶哭腔。
那做娘的雙眼赤紅,卻還是摸了摸女兒的發頂:“不怕,下了船咱們就有熱飯吃了。”
當初賊人進村時,是她男人拼了性命,才換了她們母女二人逃過一劫。誰料賊人走了,族老竟然說要賣掉女娃,換錢養活村裏老幼。沒了丈夫,若再沒了女兒,她還怎麽活?披頭散發的撒潑大鬧,她搶回了女兒,同其他幾個有閨女的婦人住在了一起。她可以拼命捕魚,可以起早貪黑的趕海,只要能給她家囡囡留一條活路,累死也心甘情願!
誰料那千刀殺的王五還是把她們賣了,不止是她閨女,還有她自己。瞧着那群面色陰冷,人高馬大的漢子,王氏簡直都絕望了。這夥人是船上下來的,難不成是要拿她做船妓?她家小囡怎麽辦,是不是也要被糟蹋了?
上船前,她不知多少次起了死念,可惜被人看着,也舍不下女兒。誰料等上了船,那些漢子卻沒動她,而是把她和其他幾個婦人一起關在船艙中,還給了食水充饑,糞桶解手。
幾口冷飯,就讓王氏硬撐了下來。也許跟那王五說的一般,這群人真是海客,是買她們當婢子用的,只要乖順些,還能有口飯吃。
憑着這一點盼頭,她們熬過了沒有天光,不知晨昏的漫長時間。好不容易靠了岸,在船員的呼喝下,王氏緊緊抱着女兒走下了船。預想中的管事并沒出現,來接她們的,是個黑黑瘦瘦的小丫頭。
“我叫林靜,你們跟我來。”那丫頭年紀不大,話也不多,撂下這話轉身就走。
一群婦人都驚住了,趕緊跟上。一直走了老遠,才來到一處像是營地的地方。雖然都是草棚子,沒幾間像樣的屋舍,可的的确确住着不少婦人,都在忙自己手上的活兒,也沒瞧見男人的影子。
看到這群人,正在門口擇菜的婆子站起身,快步走了過來:“這是伏公子新買的人?喔呦,娃娃不少啊!”
聽到這話,不止是王氏,其他婦人也都趕緊攬住了自家閨女。那婆子見狀哈哈笑道:“別怕別怕,咱們赤旗幫可不是壞人,來這兒都是幹活的。丫頭也能搭把手,太小的還有人幫着照料,不怕耽擱事兒。”
娃兒還有人照料?幾個婦人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喜色,她們的閨女才兩三歲大,能幹什麽?之前被賣的時候,幾人都哭得不行,覺得孩子是養不活了,這峰回路轉的,誰能不開心?
王氏卻有些緊張,她家小囡只有五歲,不上不下的,讓幹活也幹不了什麽,人家怕也不會幫着帶,這可如何是好?
正愁着,那婆子已經開了口:“你們誰會裁衣?手要巧些的。”
這是要分工了?王氏一驚,趕忙舉起了手:“我會!囡囡身上的襖就是我做的!”
那婆子有些驚訝,低頭瞅了瞅小丫頭身上的衣衫,笑着點了點頭:“手藝不差,算你一個。還有嗎?”
剩下那群人裏,又有兩個猶猶豫豫舉起了手。實在是裁衣這事兒,沒兩把刷子也不敢接,萬一給裁壞了,廢了東家的布料,豈不要挨打?
那婆子也不覺得奇怪,颔首道:“行吧,就你們三個了,去後院找何丫頭,她會給你們分派活計。”
王氏心頭一緊,小聲問道:“我能帶囡囡過去嗎?”
她之所以舉手,一是确實會裁衣,她可是村裏有名的巧手媳婦,并不發怵。另一則也是覺得這活兒輕省,都是坐在屋裏,能照看女兒。
那婆子瞅了眼抓着娘親衣裳的小丫頭,笑了笑:“沒事,帶上吧。”
那眼神,就跟看自家孫女兒一樣,讓王氏的眼一下就熱了,趕忙低頭道謝,朝着後院走去。
到了院裏,就見不少女子忙忙碌碌的翻檢布匹,晾曬衣物。杆上挂着的全是灰黑的麻料,看起來就十分結實耐髒。
幾人也不知找誰,還是王氏膽子大些,問了一句:“敢問何姑娘在嗎?”
“在在在!”随着應聲,就見個小丫頭快步走了出來,瞧見幾人便道,“可是新來的?手上功夫如何?”
沒料到還真是個十一二歲的“丫頭”,王氏愣了一下才道:“尋常的衣裳都會做,有布樣子也能照着縫。”
“行嘞,趕緊進屋,活兒不少呢。”瞧她說的自信,何靈幹脆道。她來就是為了盯這批衣裳,自然是幹活的人越多越好。
幾人不敢怠慢,急急跟進了屋,裏面果真有不少女子在埋頭幹活。用的料子就是那種灰黑的麻布,款式瞧着都是一個樣式,長袖長褲的,一看就是男子穿的。
“就幹這個?”王氏有些忍不住,脫口而出。這活兒瞧着也不麻煩啊!
“嗯,就這個。倒不麻煩,就是量多,得趕着點來。每日天明就得上工,天黑才能歇息。早晚各一頓幹飯,有菜有魚,中間還能喝一回粥。”何靈嘴皮子很快,劈裏啪啦一口氣就說完了。
王氏聽得嘴巴都張開了,半晌後兩眼一酸,突然就蹲下身,抱着閨女哭了起來。這一聲嚎,惹得不少人都看了過來,目光中不乏好奇和探究。
何靈卻像是猜到了什麽,眉眼一下就放柔了,輕聲道:“有伏公子在,你們都有飯吃,有衣穿,不會被人欺淩。若是将來瞧中了船上的漢子,再找一個也不難。”
女人家在世,求得不就是吃飯穿衣,嫁個能夠依靠的漢子嗎?王氏的淚淌地更兇了,止都止不住。她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算完了,說不定還會連累女兒,哪裏能想到竟然被賣到了這麽好的主家手裏。一日三餐啊!還有兩頓是幹飯,就算在家她也沒嘗過啊!
被突然大哭起來的娘親吓到了,小丫頭緊緊抓住了王氏的手臂,急急問道:“娘!娘!可是有人欺負你?咱們能走嗎?”
王氏喉中發出了“咯”的一聲,像是哭到打嗝,也像是沒能成型的笑聲,她死死抱住了懷裏的女兒,搖頭道:“不走了,咱們就在這兒好好幹活,咱們都不用走了!”
那又哭又笑的聲音,攪得人心都痛了起來,何靈深深吸了口,用力拍了怕手:“成了,都趕緊幹活,別耽擱了!”
一群女子又都低下了頭,裁布的裁布,縫衣的縫衣,可是有不少人唇邊綻出了微小的笑容。
※
“這麽快就做完了?”伏波拿起桌上那身衣物,詫異問道。
何靈用力點了點頭:“兩百套都做成了,夏天的短褂能還要再等幾天。”
這也太快了,伏波挑了挑眉:“這麽趕,沒把人累壞了?”
這任務布置下去還沒幾天呢,而且會裁衣的才有多少人,人力怎麽可能足夠?不會是這丫頭貪功冒進了吧?
何靈立刻道:“哪會!我都按是公子吩咐的,每天給她們吃好睡好,讓人幫着照料孩子,這些仆婦們感恩,自然肯賣力幹活。還要那‘分工’,我把分布料、裁樣子的活派給了那些粗笨的婆子,手巧的則負責縫紉,速度自然就快了!”
何靈可沒有忘記伏波的教導,到了營裏便琢磨要讓人好好幹活。不能打罵,一天兩頓幹飯,中間還能加餐,這簡直比品芳閣裏的大丫頭還舒坦。原本何靈心底還直犯嘀咕,公子對這些仆婦未免也太寬宏了,但真施行起來,她才發現這樣做的好處。
現在船隊別的沒有,就是糧食多,魚多,女子又能吃掉多少?每日吃飽了,身上有力氣,又不用操心照顧孩子,精神更足,而且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被趕出去,結果人人都拼了命。一群女子聚在一起,沒有偷奸耍滑,也不閑扯家常,真是悶頭從早幹到晚,偏偏沒一個抱怨的。
非但如此,那些買來的婦人還都感恩戴德,直說每日吃的飽飽,晚上再接回孩兒,什麽苦都能忘得一幹二淨,這世間不會再有人如此待她們了。
也是直到此時,何靈才明白了伏波那句話的意思。“要把人當成是人,他們才可能為你賣命。”把人當作畜生的,何靈見過不知多少,那些達官貴人,老鸨龜奴,哪個不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東西。就算是至親骨肉,同命夫妻,也可能翻臉不認人,把你賣了換錢。這世道,就不曾把她們當成人看。
唯有她家公子,不同于其他人。
也正因此,何靈在婦人營裏一遍又一遍的提起她家公子,提起這位赤旗幫真正的主人。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讓她們活得像個人的是誰。要讓她們一同感恩,念着伏公子的好。要讓她們的兒女,讓她們的子孫都記住這份恩情!
那兩百套快得出奇的成衣,足能看出衆人為之付出的汗水,看着何靈那雙亮晶晶的眼,伏波笑道:“好姑娘,我果真沒選錯人。”
一個毫無管理經驗的小丫頭,能管住十幾個比自己年長的人,還保質保量的讓她們超前完成任務。這樣的丫頭,如果懂得更多,會讀會寫呢?而這個小小的船幫,又有多少人像這小丫頭一般,是被耽擱的可塑之才呢?
是該為他們找個更合适的老師了。而招募知識分子,也就是這個時代的讀書人,需要更大的勢力,更多的人馬。
伏波站起身來,脫去了身上的外衫。長長的布帶仍舊裹在胸前,只露出一截韌而細的腰肢,膚色已經曬成了麥色,似泛着蜜一般的光澤。沒料到她會脫衣,何靈第一反應竟然是漲紅了臉,錯開眼睛偷偷觀瞧。下一刻,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她家“公子”啊,她這個伺候在犯什麽傻?!然而此刻再想服侍,卻已經來不及了。
伏波把那件粗麻衣套在了身上,料子黑中泛灰,最是耐髒,血濺上去也不會太過顯眼,然而低調的外衫配的是一條色澤豔麗的紅色腰帶,對比極其鮮明,就像把一道火焰紮在了腰間。
邊整理袖口,伏波邊轉頭問道:“這麽穿精神嗎?”
那其實就是平頭百姓穿的短褂,可是穿在伏波身上,卻不知怎地帶出了讓人側目的幹練和飒爽。何靈用力點着小腦袋,恨不得把頭都點掉了。
見她那小模樣,伏波失笑:“行了,去叫三位船長過來吧,我有事吩咐。”
也是時候,讓赤旗幫凝聚力量,成為一個真正的團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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