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小慫包

長長的宮巷內,一行宮女端着托盤,邊走邊閑話。

“你們聽說了麽,昨兒個半夜那個宋清盈從陛下的寝宮裏出來了!”

“宋清盈?難道是那個前朝永樂公主?”

“除了她還能有誰!啧,她可真是能耐,聽說随着陛下進去,足待了快一個時辰才出來呢!”

“不會吧?她不是看門的麽,怎麽就進裏頭伺候了?”

“誰知道呢?平日裏瞧着不聲不響,敢情都是裝的。現在一出手,就來了個大招,直接爬上龍床了。這手段,實在是高啊。”說話的宮女搖着頭,面上不屑,說出的話卻是掩不住的酸氣。

“這話可不能胡說,你怎知她是爬龍床了,萬一只是伺候筆墨呢。”

“陛下正值壯年,血氣方剛的,那宋清盈又長得一張漂亮臉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道還能清白?”

提到這種帶顏色的內容,宮女們的情緒無聲高漲起來。

還是前頭領隊的大宮女聽不下去,拉下臉呵斥一句,“快到太後娘娘宮裏了,都別胡說!”

一衆宮女這才噤聲。

然而這世上最難止住的便是流言蜚語,尤其是這種普羅大衆喜聞樂見的桃色八卦。

不出三日,前朝公主與皇帝陛下深夜相處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宮闱。

盡管後來有知情人透露,宋清盈是因給忠勇公世子講故事,才被陛下傳入寝宮,可是相信的人壓根沒幾個。

原本漲了工資,宋清盈還挺高興的,可她很快就發現,旁人看她的目光明顯變得不同了——

有羨慕,有嫉妒,還有……讨好?

她莫名其妙了大半天,後來還是當初領她來報道的太監小六子給她解了惑,“大夥兒都在猜,陛下會不會收了你,給你個正兒八經的名分呢。”

“噗——”

宋清盈正喝着枸杞紅棗茶,差點沒嗆死,“咳咳……都瞎說什麽呢?我跟陛下清清白白,啥都沒有!”

小六子攤手,“我是知道的,可別人不知道啊。”

宋清盈:就特麽離譜。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不在乎這些謠言,唯一擔心的事,這些謠言要是傳到了皇帝耳中,她會不會被無辜牽連?

是以晚上去給福寶講故事的時候,宋清盈的态度格外謹慎。

然而事實證明,她多慮了,這一晚她壓根沒見到皇帝——

皇帝在正殿批折子,命人收拾出一間側殿,專供她和福寶待着。

“大姐姐。”福寶拉着宋清盈,指着側殿內擺着的長桌,“這些你随便吃哦,要是還有想吃的就跟我說,我讓他們下去準備。”

看着桌上擺着的瓜果糕點,酪漿果汁,宋清盈頓時把謠言的事抛到了腦後,兩眼盯着那些糕點直發光。

有吃有喝還有錢拿,這是什麽神仙工作!愛了愛了。

于是乎,她高高興興的給小福寶講故事,吃吃喝喝,感覺鹹魚的人生達到了新的高峰。

宋清盈尋思着背靠福寶這棵小樹苗,她應該能平安順遂的茍到退休吧。可好日子還沒過上幾天,一個不速之客突然找上了門。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晌午,綠蔭濃郁,蟬鳴匝地。

宋清盈側卧着午睡,還做了個美夢,夢到天上嘩啦啦的掉了許多金元寶,她坐在金燦燦的元寶山上挨個數,笑得合不攏嘴。

她在夢裏快活極了,全然沒有意識到屋內多出許多人來——

一襲華美衣裙的懷寧長公主霍蓉兒站在床邊,雙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床上那毫無睡相的女人,不由皺起眉來。

這就是那個亡國公主?唔,就臉小一點,皮膚白一些,睫毛長一些,胳膊細一些……其他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福寶年紀小,被這女人哄了也情有可原,可自家兄長那麽大一個人了,而且還被這宋清盈欺辱過,怎麽還看上她了?

哼,漂亮的女人最會唬人了!

霍蓉兒心頭冷哼,她倒要看看這個亡國奴有什麽鬼蜮伎倆。

“咳咳!”霍蓉兒重重咳了兩聲。

床上的人卻渾然不知,也不知夢到了什麽,嘿嘿笑了下,然後翻個身,繼續睡去。

霍蓉兒,“………”這女人怎麽回事,睡得這麽死,怕是被人拿麻袋套去賣掉都不知道?

一旁的大宮女很有眼力見的上前,躬身道,“殿下,奴婢去将她喚醒?”

霍蓉兒面色不太好,郁悶的應了聲,“去吧。”

大宮女快步上前,先是喚了宋清盈兩句,又伸手搖了搖。

宋清盈正數到九百九十九個金元寶,忽然被搖動,夢裏的元寶山嘩啦啦的全塌了,她吓了一跳,猛地睜開眼,“地震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面無表情的盯着她,“你可算醒了,還不快快起身給長公主請安。”

宋清盈一臉懵逼的坐起身來,看着屋子裏多出來的七八個人,更加懵了,滿腦子只循環重複着: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麽?

掃了一圈屋內,她迷茫的視線收攏,落在了為首的那個身着華美衣裙的少女身上。

長公主……

忽的,她回過神來,是了,皇帝還有個親妹妹,好像是封作懷寧長公主。

“奴婢給長公主殿下請安,殿下萬福金安。”

宋清盈匍匐在床上,也來不及思考長公主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間裏,“不知殿下駕到,有失遠迎,實在失禮,還請殿下莫要怪罪。”

霍蓉兒望向跪趴着的宋清盈,因着午睡又是炎炎夏日,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這個姿勢看去,顯得脖頸纖長,腰肢也纖細窈窕,那起伏線條直讓人挪不開眼。

早聽說京城裏的貴女們從小控制食欲,腰身細得雙掌就能握住,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霍蓉兒偷偷瞄了眼自己的腰,撇了撇唇,待面色平和些,才道,“起來吧。”

宋清盈這才起身,跪坐着,打眼瞄着這位不速之客。

長公主霍蓉兒高髻華冠,裙釵富麗,瞧着十六七歲的模樣,個子挺高,目測有一米七。或許因為從小在鄉野裏長大,皮膚不算白皙,是那種健康的小麥色,五官生得端正大氣的,一雙黑眸格外明亮,看人時炯炯有神。

宋清盈發現霍家的基因真挺不錯的,無論男女老幼,生得高鼻深目,而且都長得一雙筆直的大長腿。

像皇帝霍致峥,那直角肩,大長腿,寬肩窄腰,簡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思緒回籠,宋清盈小心翼翼問道,“不知殿下今日前來,有何事吩咐?”

在宋清盈打量霍蓉兒時,霍蓉兒也在打量宋清盈,雖有些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亡國公主的确長得很美,而且是越看越美的那種。

“沒什麽要吩咐的,就是聽說你在我皇兄這裏當差,我想來看看你長什麽模樣。”霍蓉兒揚眉,點了點頭,“果然有幾分姿色。”

“……”宋清盈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霍蓉兒又道,“聽說你白天負責守門,夜裏給我家福寶講故事?”

宋清盈颔首,“是。”

霍蓉兒道,“除了這些,你還會做什麽?”

這是什麽問題?宋清盈想了想,盡量按字面意思回答,“奴婢還會做端茶倒水,擦桌子拖地,磨墨打扇……”

“我哪問你這些,我是問你……”霍蓉兒及時止住話頭,扭頭對左右的宮人道,“你們都先出去。”

宮人們屈膝,紛紛退下。

很快,屋裏就剩下霍蓉兒和她的大宮女,還有摸不着頭腦的宋清盈。

沒了旁人,霍蓉兒盯着宋清盈,毫無顧忌的問,“你伺候我皇兄了麽?”

宋清盈語塞,猜想這長公主應當是聽到了外面的那些謠言,才會專門跑過來發問。唉,這都叫什麽事嘛,她明明憑實力漲工資的,現在搞得她像潛規則上位,真糟心。

“奴婢是紫宸宮的宮女,陛下是主子,宮女伺候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宋清盈選擇裝傻。

“我不是說那種伺候,我說的是……那一種伺候!”霍蓉兒強調着。

“奴婢不是很明白。”

“哎你這人,長着一副精明相,怎的這般木讷?我的意思是,我皇兄收了你沒,這回聽明白了吧。”

宋清盈,“………”這位公主說話真有夠直白的。

“殿下這話實在令奴婢惶恐,奴婢身份卑賤,哪敢肖想陛下的寵幸。”宋清盈誠惶誠恐的埋下頭,順便給自己的演技點了個贊。

霍蓉兒沉默了,陷入了思考。

不是吧,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在跟前晃,皇兄竟然都不動心?她要是男的,她都動心了。

自家兄長莫不是有什麽不可言說的病症?若真是這樣,她可得趕緊告訴母後,找個禦醫給他看看。

“我就随便問問,你不必過分驚慌。”霍蓉兒擡手扶了下沉重的發髻,眼角餘光看到宋清盈垂首的謙卑姿态,心頭忽的一動。

眼前這人是含着金湯匙出身,正經八百的金枝玉葉。雖說現在亡了國,但好歹曾有那麽一層身份在。自己現在雖貴為公主,可打小也沒享受過什麽好日子……也不知道被一個貨真價實的公主伺候,是怎樣的感覺?

霍蓉兒來了興致,稍擡下巴,揚聲道,“既然皇兄沒有收了你,那你就是個普通宮女……嗯,我看你還挺順眼的,你收拾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吧。”

宋清盈呆了呆,烏黑的眸子微微睜大,“這不大好吧?”

霍蓉兒蹙眉,“有什麽不好?你在哪裏當宮女不是當。難道讓你來玉淩宮伺候我,還委屈你了?”

宋清盈忙道,“能入公主的眼,是奴婢的福分。只是奴婢到底是在紫宸宮當差的,就這樣跟殿下走了,怕是不合規矩。而且奴婢每日夜裏都要給小世子講故事,若是去了公主宮裏,小世子尋不到奴婢,怕是要哭鬧了。不如殿下先派個人與福祿總管說一聲?”

霍蓉兒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小事而已,我兄長一向疼我,我要個宮女而已,他肯定會答應的。至于福寶那小家夥,我派人将他接過來便是,反正我的玉淩宮大得很。”

宋清盈還想再說,霍蓉兒卻是個急性子,直接吩咐她的大宮女替宋清盈收拾起東西來。

宋清盈無奈,只好起身打包東西。

一炷香後,頭頂炎炎烈日,挎着包袱跟在長公主轎辇後的宋清盈還有些恍惚。

她不過就睡個午覺,怎麽又換工作單位了呢?

盯着高高轎辇上的那道背影,她回想起原書中的劇情——

原書裏也提到了懷寧長公主霍蓉兒,人設是個十分典型的惡毒女配。

她對傅容景一見鐘情,然而妾有意郎無情,她苦苦追求而不得,見到傅容景對女主百般溫柔,心生嫉恨,多次給女主找茬。後來還設下計謀,用迷藥,想強行跟傅容景煮飯,反被女主将了一軍,跟個纨绔子弟湊成一對,最後含恨遠嫁外地。

宋清盈還記得她當初看書時,還吐槽過霍蓉兒,這貨明明拿了一手王炸的好牌,卻打成“一對三,要不起”的稀爛情況。作為小皇帝的親姑姑,國朝唯一的大長公主,養一堆如花似玉的男寵不香麽?非得跟女主搶男人。

原書裏,霍蓉兒知曉傅容景的白月光是宋清盈後,也開啓對宋清盈的攻擊和嘲諷,一見面就互扯頭花……

思及此處,宋清盈滿臉郁卒,原書劇情也太不友好了,就不能love&peace麽?

唉,也不知道這時的霍蓉兒遇到了傅容景了麽?

***

傍晚時分,暮色四合,天空呈現瑰麗的濃紫色,絢爛如錦。

霍致峥從慈寧宮請安回來,進門前,習慣性往門口掃了一眼。

并未見到那個鑽錢眼裏的小慫包。

又玩忽職守了?

霍致峥不自覺蹙眉。

剛得了小太監禀報的福祿總管連忙開口,“陛下,宋清盈她……”

霍致峥打斷,“朕沒問她。”

福祿,“???”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皇帝薄唇微抿,面無表情的跨進殿內。

福祿心頭惴惴,難道陛下已經知道宋清盈被公主要去了?那自己還需要禀告嗎?

殿內香爐青煙袅袅,桌案前的人全神貫注的批折子,不知不覺中,又半個時辰過去。

霍致峥擡頭看了眼窗外天色,墨黑一片。

指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捏了捏眉心,他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小世子還沒來?”

福祿愣了愣,“回陛下,小世子在長公主那。”

“倒是難得。”霍致峥頓了頓,道,“你去傳個話,知會那宋清盈一聲今夜不用來了。”

福祿表情一下子變得古怪,遲疑片刻,悻悻道,“陛下,宋清盈也在長公主那。”

霍致峥的黑眸倏然眯起,直勾勾的看向福祿。

福祿膝蓋發軟,忙道,“奴才還當陛下已經知道了,今日午後長公主來了紫宸宮,看中了宋清盈,便要她去玉淩宮伺候。”

“她跟去了?”

福祿咽了下口水,“……是。”

霍致峥手指收攏,沉默着。

按理說,一個宮女而已,妹妹要的話,帶走便是。可不知為何,他腦中卻浮現出那女人挎着個小包袱,一臉狗腿跟在蓉兒身後的歡快模樣。

她那樣畏懼他,能去玉淩宮當差,應當是歡喜極了。

靜默半晌,霍致峥倏然站起身來,動作間讓燭光都顫了顫。

福祿心頭一抖,“陛下?”

霍致峥大步往外,“那宋清盈身份複雜,且笨手笨腳,留在玉淩宮不合适。”

只有放在他眼皮底下看着才放心。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