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鹹魚上架(一更)
外面謠言滿天飛,主營內的宋清盈卻無知無覺,沉沉一覺睡到自然醒。
PanPan檀色輕羅床帷逶逶垂下,雲鶴香爐中的殘香還散着淡淡的餘溫,宋清盈在舒适溫暖的被窩裏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啊,真是好久沒睡得這麽舒服安穩了。
懶腰伸到一半,她恍然意識到周圍環境有些不一樣。
宋清盈睜大眼,環顧四周,看着這寬大華美的床鋪,心頭一突,這是霍致峥的床?
她盯着身上蓋着的錦被,回想着昨晚的事。
她記得昨天吃晚飯時,霍致峥突然就出去了,然後她一個人在帳篷裏無聊的很,就拿了一本兵法坐在榻邊翻了翻,想着等他回來後,再好聲好氣與他說說穆家寨的事。
沒想到那兵法書比高數課還要催眠,她看了沒一會兒,眼皮就變得沉重……
再之後,她就睡着了?
就在她思考着自己是怎麽跑到床上來的,幔帳外驀地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宋清盈一怔,剛想探出腦袋去看,便見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進來,緩緩掀開幔帳。
她下意識的擡起頭,恰好對上一雙俯視看來的黑眸。
“陛下……”她喚了一聲,嗓音帶着幾分剛起床的慵懶柔媚。
霍致峥眼波微動,只見光線黯淡的床帷內,她烏黑順滑的長發随意披散着,兩绺青絲順着纖細的脖頸,滑入微敞的領口,精致的鎖骨在玄色衣料間若隐若現,仿佛勾着人扯開一探究竟。
“陛下?”
“嗯。”霍致峥手指攏緊,強行壓下心頭的旖旎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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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她的眼睛,嗓音有點沉啞,“醒了?”
那雙清亮的眼眸籠着一層淡淡的輕紗般,霧蒙蒙的,帶着幾分天真的迷茫,“昨天晚上嫔妾睡着了,您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霍致峥動作輕緩的将幔帳挂上床柱的金鈎,不緊不慢的答,“朕回來時,你已經趴在榻邊睡着了。”
昨晚他與穆雲朗過完招後,身上流了汗,便命人在副帳準備了熱水沐浴。
待洗漱回來,一進帳篷,就瞧見她伏在案幾上呼呼大睡,她半邊臉壓在他的兵書上,嘴角流下的口水将書頁洇濕一小團。
他見她睡得正熟,也不忍叫醒,便把人抱上了床。
她睡得格外香甜,他給她脫去鞋襪時,她還格外配合,恍然間,他有種給她當娘,照顧女兒的錯亂感。
待給她解去發帶,褪去外袍,見她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沉睡模樣,他心頭又莫名有些氣悶,只覺得這女人的戒備心實在太差,怎麽能睡得這麽死?若現在幫她解衣袍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男子,豈不是被人欺負了也渾然不覺?
他氣悶的掐了下她的臉,卻掐出一些口水——
那女人嘴裏還喃喃道,“燒雞……嘿嘿……”
真是把他給氣笑了。
宋清盈看着霍致峥那陷入思考的嚴肅面容,心裏直打鼓,小心翼翼問道,“那是陛下您将嫔妾抱回床上的?”
霍致峥回過神來,看着眼前這張漂亮又可惡的臉,淡聲道,“不然還有誰?”
宋清盈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又麻煩您了,嗐,您當時回來了,就該直接把嫔妾搖醒的嘛,嫔妾一直等着您回來,還有事想跟您說。”
“什麽事?”
“就穆家寨的事……”
宋清盈彎起眸子,擠出個讨好的笑,語調也放得溫軟,“陛下,您再考慮考慮嘛,畢竟那麽多條人命,而且他們真沒那麽壞,不如您調查之後再決定殺不殺?”
霍致峥掃過她的笑臉,“嗯”了一聲。
宋清盈,“……”
嗯是什麽意思?這麽高冷會沒朋友的。
見她眼波流轉,霍致峥濃眉揚起,“你在罵朕?”
宋清盈心裏一個咯噔,兩只白白嫩嫩的爪子舉在身前擺啊擺,“怎麽可能!陛下這麽好,嫔妾怎麽會罵陛下。”
“你覺得朕很好?”
“嗯!”
“哪裏好?展開說說。”
宋清盈:……這是要她開始吹彩虹屁的節奏?
不過對她來說,這不是什麽難事,她張口就來,噼裏啪啦說了一大通。
霍致峥像往常一樣等她吹完了,慢悠悠的評價道,“回宮後多讀點正經書,學一些新詞,來來回回都是這幾句,朕都能背了。”
宋清盈,“……”
不是,什麽叫正經書?通俗話本也是文學好吧!金瓶梅擱後世也是經典文學作品嘛!
她這邊腹诽着,又聽身旁男人道,“穆雲朗封為安樂伯,穆家寨全部匪徒收編進軍營,沒出人命。”
宋清盈一愣,直直的看着霍致峥,确定他并不是在玩笑,她的眼中迸出光亮,臉上的笑意也真誠起來,“真的?嫔妾就知道陛下最英明,最公正了!”
“這下你盡可放心。”
霍致峥見她這般高興,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語氣還是一貫淡然,“既然已經醒了,就快些起身洗漱,外頭已經在拔營,半個時辰後準備回京。”
“噢噢,好的,嫔妾這就起來。”宋清盈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霍致峥見她半點不避諱,眼底閃過一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朕在外頭等你。”
說罷,他轉身出去。
宋清盈看着男人離開的修長背影,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齊整的長袖長袍,忽然有點好奇,如果皇帝老板到了現代,看到街上那些小吊帶超短裙的妹子,會是個什麽反應?
應該會挺有趣吧。
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洗漱後,宋清盈發現外間的桌上擺着熱乎的包子和肉羹,她抿了抿嘴角,所以剛才霍致峥進來,是專門給她送早飯來了?
心尖,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柔柔的,癢癢的。
然而想到自己心動的代價,她用力的晃了晃腦袋——
不行不行,不能心動。
囫囵吃完早飯,霍致峥再次掀簾進來時,宋清盈正對着梳妝鏡皺着一張臉。
“你這是在做什麽?”
“陛下,您說嫔妾還要不要喬裝打扮?畢竟外頭的人都不知道嫔妾的身份,只當嫔妾是個男子。”
宋清盈有些為難,畢竟在穆雲朗跟前,她一直自稱男子,要是突然以女裝示人,莫名有些尴尬,像是騙子伎倆當場被拆穿。
霍致峥的視線落在她那張五官精致的小臉上,默了片刻,出聲道,“等會得騎馬趕路,你繼續喬裝比較方便。”
在宮裏得到她在穆家寨的消息後,他立刻召集人馬往這邊趕,一路快馬加鞭的趕來,連輛像樣的馬車都沒有。就連營帳用具等皆是從三十裏外的永康縣驅牛車和驢車調運而來。沒有馬車的遮蔽,她個女子在外抛頭露面多有不便,倒不如繼續喬裝。
宋清盈聽到他的話,“啊”了一聲,“要騎馬?”
霍致峥只當她是覺得條件艱苦,解釋道,“此次出來匆忙,許多瑣事朕一時顧及不上,不過你不必太擔憂,待到了永康縣衙,便可安排馬車回去。”
宋清盈面露苦色,她倒沒那麽嬌氣非得坐馬車,主要是她不會騎馬啊!
就在她斟酌着該如何與霍致峥開口時,外頭有小兵高聲禀報,“陛下,一切收拾妥當,随時可以啓程。”
霍致峥應了一聲,垂下眼,對宋清盈道,“你這邊抓緊些,朕先出去看看。”
他剛轉過身,倏然覺得袍袖一緊。
霍致峥側過臉,就見宋清盈仰起小腦袋,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望着他,“陛下,您看能不能給嫔妾安排一輛牛車?驢車也行?就是別讓嫔妾騎馬。”
“為何?若朕沒記錯,你從前很喜歡騎馬。”
還曾在馬球場上争強好勝,險些将一位貴女撂下馬,事後,她非但沒有半分歉意,還嚣張跋扈的罵那貴女不長眼。
他聽聞此事時正任禁軍統領,禁軍們提起永樂公主,既贊美她的美貌,同時鄙夷她的驕縱,總之,風評算不上好。
跟眼前這個會為卑賤土匪求情,主動提出坐牛車的女人,判若兩人。
面對霍致峥深邃審視的目光,宋清盈緊張地心裏直打退堂鼓,卻不得不硬着頭皮解釋道,“是,嫔妾從前是喜歡騎馬,但現在不愛騎了,甚至還有些害怕……”
她将她先前對霍蓉兒說的那番說辭,又與霍致峥說了一遍。
聽到她是因為做夢夢到墜馬而恐懼騎馬,霍致峥臉上沒有半分波動,看向她的目光分明寫着“你這說瞎話的本事也就騙騙蓉兒,還想騙到朕?”。
宋清盈面上維持着尬笑,心裏想着:你愛信不信,反正我就這麽個說辭了,你能怎麽着。
兩人之間沉默了幾息,還是霍致峥先開了口,“既然你不敢騎馬,那就……”
宋清盈剛想松口氣,又聽他繼續道,“那就與朕共騎一匹,有朕在,保管你不會摔下去。”
宋清盈:啊這……
也不等她拒絕,霍致峥大步離開了。
一炷香後,看着那匹高大健壯的黑色駿馬,宋清盈一臉便秘表情。
更讓她覺得不自在的,是周邊那些兵将看她的眼神,說不出的奇怪,暧昧中帶着些好奇,好奇中又帶着幾分感嘆?
“上馬吧。”霍致峥走到她身邊道。
宋清盈,“……”
她看了眼這高高的馬匹,心頭流淚,這……這怎麽上去啊?
眼見着霍致峥和一些兵将都在看她,她咽了下口水,緩緩靠近那匹黑馬,試探的用手握住了缰繩。
許是寵物随主人,這匹黑馬性子很高冷,宋清盈剛靠近,它就喘着粗氣嘶鳴了一聲,鼻子裏冒出白白的熱氣,吓了宋清盈一跳。
“陛、陛下,這馬有點兇,應該是認生?要不我還是去坐牛車吧。”
她說着,腳下抹油,就要開溜,不料才低下腦袋,領子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給拎起。
宋清盈:……忽然懂了福寶被拎起的感受。
霍致峥瞥見她這慫樣,見怪不怪,只輕聲道,“朕在邊上,你怕什麽,上去。”
宋清盈:嘤嘤嘤。
哪有這樣的,趕鹹魚上架。
“陛下,那您先松開嫔妾的領子,嫔妾再試試?”
“嗯。”霍致峥松開她。
宋清盈重新磨蹭到黑馬身邊,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揪住缰繩,踩着馬镫,就伸腿往馬背上跨。
雖然這匹黑馬很高大,但她爬上去的樣子,艱難又笨拙,完全不是一個經常騎馬的人該有的表現,就算心頭有恐懼,但最基本的上馬動作也不會生疏成這般。
她表現的,就像是第一次騎馬。
霍致峥抿了抿唇,壓下心底深處的疑慮,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
宋清盈正不上不下的卡在馬背,滿腦子都是“我的腿這麽短該怎麽辦”的傷心蛙表情包,腰上忽然多了一雙手,一陣強而有力的力道托着她往上,她很快就跨了過去。
她這邊剛趴好,扭頭就看到一道颀長身影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袍擺都快成一片殘影。
“坐好。”身後響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放在腰上的手掌也收緊了些,有個将她往後扶正的力道。
宋清盈:救命,他的手掌好燙,腳指頭都蜷縮了!
啊啊啊,她的背貼到他的胸口了,他的胸膛好硬!
啊啊啊,這個姿勢好親密,她現在滿腦子馬震的名場面,完了完了,她變黃色了!
當她在霍致峥的矯正下坐好後,整個人像是被他環抱住一般,鼻間充滿着他身上淡雅好聞的氣息,她的臉頰不由自主的變得滾燙,胸腔裏那只小鹿又開始哐哐哐撞大牆。
宋清盈:小鹿你特麽争點氣啊,別再撞了!
小鹿:哐哐哐。
營地的一幹兵将們:是真的!陛下和這個小兄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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