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後媽
一直忙到中午吃飯時間, 沈白露也沒有看到爺爺過來,平常只要爺爺來趕集,不管有事沒事, 都一定會進供銷社裏跟她說兩句話。
估摸着家裏還在忙, 所以沒時間來趕集。
沈白露迅速扒完飯, 飛快去圩市裏買了半斤豬肉, 幾塊豆幹,一斤土葡萄,在回沈家村的路口轉了轉, 遇到了一個正要回家的嬸嬸。
給嬸嬸吃了點兒葡萄,問了問, 嬸嬸說:“你們家裏今天好像在犁最後一塊田, 你爺爺是沒有來趕集。”
沈白露便托嬸嬸把東西帶回家去, 給他們改善一下夥食。
返回供銷社的時候, 卻又遇到了上午盯着自己看的那個中年婦女,站在路邊,跟衛生醫院的院長愛人謝芳聊天。
看到沈白露後,中年婦女隔着一條馬路目不轉睛盯着她。
沈白露心中詫異, 這人到底是誰,怎麽老盯着自己?心裏覺得奇怪,但是沒有多作他想。
一直到7號那天,鄧雪梅休了一天假, 王見娣在宿舍閑聊時說:“雪梅最近的假真是多得不得了啊, 她家裏早就忙完了,上次還去了她小姨家裏幫忙插田。”
沈白露聽着登時就覺察不對:“上回?31號和1號那兩天假的時候?”
“是啊,怎麽了?”
“她跟我說是幫家裏插秧啊?”
“那就不清楚了,她回來上班後興沖沖地跟我說她小姨家那兒有多好多好。”
“哦, 她小姨嫁在哪兒?”沈白露問了一聲。
“石泉公社呢,叫什麽簡村……”
沈白露有些愣住,簡村不是屬于方家大隊的嗎?上次聽方壘介紹他們方家大隊,包括的幾個自然村,其中就有簡村。
她還瞞着自己,有這個必要嗎?
總覺得最近實在有些古怪,還有那個奇怪的婦女……
坐在床邊琢磨了一番,突然想到那一世就是院長的愛人介紹方壘相親,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答案呼之欲出,難道,那個婦女是方壘的後媽?
沈白露臉色變了一變,冷靜地捋捋。
所以鄧雪梅暗中已經接洽了方壘的後媽?雖然不知道采用了什麽手段,但她應該讨得了這位張姓後媽的喜歡。
而方壘在2號那天回家後,跟後媽說了自己的情況,所以她才會過來盯自己?
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
沈白露噔的一下,只感覺心中一涼,雞皮疙瘩都要掉出來了。
雖然不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但是對鄧雪梅來說,這樣的事真的幹得出來。也怪不得鄧雪梅這幾天還特別得意,還說什麽“還沒見家長”之類的話來酸她。
沈白露搓了搓手臂上的皮膚,深深感覺到一陣惡寒。
她相信方壘有主見,能自己拿主意,但是萬一這個後媽從中作梗,給她下絆子,處處說她的不是,那麽必然會壞事。
嫁不嫁是其次,不能讓小人得逞。
沈白露擰眉細思,臉容有些驚詫,李孝紅剛進宿舍,就看到了她的奇怪表情,問道:“喲,你怎麽了?”
沈白露看了一眼李孝紅,雙目帶着狐疑之光,搖了搖頭,示意她出去說話。
在宿舍外,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了李孝紅。
“這只是猜想,是我的直覺。”沈白露說,但通常女人的第六感還是準的,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李孝紅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你的推測不無道理,要去證實也不難,跟謝芳打聽一下便是了。”
謝芳不是醫生,只在醫院的食堂裏管管賬,做些輕松的工作。因為謝芳平時人熱衷給人介紹對象的媒活兒,所以還認識挺多人的,又時常來供銷社,大家都熟悉。
沈白露問道:“怎麽打聽?直接找她問嗎?”
李孝紅說:“不用你一個姑娘家的去問,那多難為情,我明天順便去衛生院裏給孩子他爸開胃藥,看看能不能遇到她,順便幫你打聽打聽。”
李孝紅辦事情,向來不拖泥帶水,說幫着打聽,次日便在午後比較閑的時候,跟主任說:“鄧主任,我得趁醫院還沒下班,去給孩子爸開些胃藥,很快就回來。”
獲得同意後,李孝紅去向醫院。
沈白露內心有些忐忑,又有些感激,報紙就在手邊,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住地想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她的幫助,偏偏她幫自己,又真的是不求什麽回報,連多說兩聲謝謝,她都說不用,只是順便的事兒。
約莫一個小時後,李孝紅回來了,還在大門,就朝沈白露點了個頭,随後掀開櫃臺的門板,回到了櫃臺後。
由于下班後大家都基本上是拿着飯盒去食堂,人多眼雜,李孝紅不敢多說什麽,只是在吃完飯之後,找了個走一走消化一下的借口,拉着沈白露去了公社辦事處的空曠大院裏走走。
在一棵樟樹下,看看四下無人,李孝紅才說:“果然跟你想的是一樣的,女人的直覺,真是可怕。”
沈白露的心沒來由地就沉了下去,後背漸漸生起一股涼意,原來那個女人真的是方壘的繼母。
“我當時開完藥,恰好在他們醫院的食堂外面看到了謝芳,便拉着我聊了會兒天。”
“我問她,最近有沒有給什麽人做媒啊?”
“那她怎麽說?”
“她也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就跟我說石泉公社方家大隊正好有個人,想撮合她的繼子跟雪梅在一起。”
“然後呢?”沈白露急切地問。
李孝紅說:“你也別擔心,我聽謝芳的意思,她說要見見本人才好,最後因為對方要趕班車回公社,就先回去了,事情也沒有談妥。”
沈白露小小地籲了一口氣。
“我順口說,我們供銷社的小沈最近也剛談對象呢,巧的是對方也是石泉公社方家大隊的軍人,叫方壘,這次回來他們遇到了……”
李孝紅這樣一說,謝芳就明白了,沈白露的對象,就是她要幫忙做媒的人。
沈白露默想,說出去也好,省了多少麻煩。
李孝紅卻說:“我是真的小看有的人了,年紀也不大啊,怎麽那麽多心眼?”
“怎麽了呢?”
“據說,雪梅的小姨跟方壘的後媽是一個地方的,兩個人還比較要好,這才趁着方壘八一去公社開會,帶着雪梅去他家裏坐了坐。這一招也太陰險了,直接上門去截胡啊!”
盡管歷經過,但這會兒再度體會到人心的惡,沈白露的情緒依然起伏難平。
“人心真的能壞到這個地步!要不是我感覺不對勁,接下來都不知道要被她坑害到哪裏去。”
“不過萬幸,你和方壘現在算是自由戀愛,何況那邊還是個後媽。謝芳說,她根本不知道這回事,要不然還要生生拆散你們。”
沈白露恢複了一下心情,說了些感謝的話。
李孝紅冷靜地道:“先別謝謝,這事兒我覺得沒必要先去質問雪梅,她做的都是暗事,就算攤開來講,她當時去小姨家的時候,你和方壘的事也還沒成,所以她是可以不認賬的。”
沈白露點了點頭,确實,當時他們還不算在一起。
“所以你最好是先跟小方同志取得聯系,你們倆最好見個面合計合計,事情就好解決多了。”李孝紅理智地分析着。
要跟方壘取得聯系,現在并不難,他們方家大隊也有一部電話,就在大隊辦公處,只要讓接電話的人跟他說一聲,在約定的時間再打過去就好。
供銷社裏有一部電話,但是沈白露不想在供銷社裏說這事,便打算去郵電局。
可郵電局這會兒也下班了,要問的話,只能等明天。
李孝紅說:“要不就在供銷社裏問吧,那間辦公室老段也有鑰匙,主任今晚不在,只要征得老段同意就行了。”
回到供銷社,李孝紅把老段叫了出來:“老段,開辦公室的門行個方便打通電話?”
老段問:“你打給誰?”
沈白露原本想說:“是我打。”
被李孝紅搶先一步說:“還能有誰,當然是我家那口子。”
開了辦公室的門,老段也想在一旁聽熱鬧,被李孝紅不客氣地請了出去:“我家那口子在水庫呢,我有私事問他,很快就好。”
幸虧當時方壘走的時候,從随身的口袋裏掏出了筆記本和筆,留了個電話號碼給她,沈白露照着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不一會兒,有個人來接。
沈白露問道:“是方家大隊嗎?”
“是啊。”
“麻煩你幫我去叫一下方壘,我大概半個小時後再打過去。”
“你是哪位?”
“我姓沈,你一說他就明白了。”
接線員方大叔從大隊辦事處走到了方壘家。
張琴正在家門口的豬欄處喂豬。
“壘子呢?”
“誰知道死哪去了。”張琴沒好氣地說。
方大叔向來知曉張琴口裏沒句好話,也懶得跟她計較,問方壘的弟弟方凱:“凱凱,你哥呢?”
“去我大伯家了。”
方大叔又走到方大伯家裏,正好看到方壘走出來。
“走走走,趕緊的,有人打電話找你。”
方壘一臉疑惑:“部隊打來的?”
“不是,一個姓沈的女同志打來的。”
沈白露?方壘忙問:“她還說什麽了?”
“半個鐘頭後她會再打過來,你去坐着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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