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左億問

祖清伸出手将文雯爸的左手拉起來,他用了三成力也沒将那蜷縮成爪的手指掰開。

對祖清而言三成力度不大,可将他這三成力放在別的人或者物體上,已經是別人十成力了。

放下文雯爸的手,祖清轉身看向文雯等人,“這是雞爪煞。”

文雯還有些茫然,倒是文大伯幾兄弟臉色一變。

文大伯看向文雯,沉聲問道,“你爸有多久沒燒香上供了?”

“我、我這些日子忙,倒真沒注意到,”文雯蹙眉想了想,“但我記得上個月初一二伯來提醒過我爸,可二伯走後,我爸一邊喝酒一邊看電視,完了後十一點半便回房回了,那天我睡得晚,所以清楚的記得他沒做。”

至于文雯,她本就不信這些,加上這些給祖輩供奉的事兒都是文雯爸在管,她從不操心。

文大伯立馬看向文二伯,文二伯的臉色也很難看,見他大哥和幾個兄弟看過來,他鐵青着一張臉回着。

“我就是怕老六忘了,所以特意過來提醒他的!”

結果還是白跑一趟,早知道就盯着對方上完供他才走!

“咳咳,什麽是雞爪煞?”

見文家人沒注意他們這邊,好奇的左億湊到祖清耳旁低聲問道。

祖清不動聲色的往旁邊移了半步,拉開了一些距離,“這是一種詛煞,中煞者剛開始時會覺得口中無味,手腳略僵,面身漸黃。”

“随着日子的推進,手腳無力成蜷縮成雞爪狀後僵而不動,面身也由黃往青色轉,而中煞者除了能感受手腳的怪異外,其餘沒什麽感覺。”

左億聽得驚奇,不想文家幾個伯伯卻吵了起來,也不能是吵,應該是罵其中一人。

“你也忘了?!”文大伯恨不得文五伯給揍一頓!

文五伯是個單身漢,年紀一大把卻還是未結婚,他苦着臉慌亂道,“就那麽一天,我實在是累得慌,回來倒頭就睡,晚飯都沒吃,誰、誰知道還真有這種詛煞啊……”

“你還有理了?”文二伯也罵道。

文雯此時也明白了,她看向文大伯,“就因為我爸沒給祖輩上供,所以才會變得這麽……怪異?”

“我覺得應該不止一次,可能很久才上供一次。”祖清道。

而這邊的左億聞言雙眼一瞪,“卧槽,我沒聽我外公每初一十五就要上過供啥的,這麽多年我們也沒事兒啊?沒事吧?”

最後三個字是看向祖清求确認的。

祖清笑了笑,“別緊張,文家某祖應當在臨去時交代了後人,每逢初一十五就得供奉文家祖輩,否則就會教他們做人,我說的對吧?”

文大伯幾人面面相觑,接而文大伯上前點頭,“是這樣沒錯,即便是最艱難的日子,長輩們都是照做了的,而我們幾兄弟從小就被叮囑這事兒,又時常看長輩們燒香上供,所以即便分了家,也知道該怎麽做。”

“說來也不能完全怪老六,”文三伯嘆了口氣,看向床上詭異的文雯爸,“咱們家的孩子太多了,那時候世道難,吃都吃不飽還提什麽養孩子,為了讓老六能活下去,爸媽将他送給旁人養。”

“日子好了後,那邊也有了自己的骨肉,老六就被送回來,那時候他都十幾歲了,不像咱們從小就知道供奉祖先,可老五就不應該了,你怎麽也跟着忘了!”

“就是啊,你說你多大的人了,還能忘這個?”

“瞧瞧老六的模樣,我看你怎麽辦!”

說着說着,幾人又數落起面色蒼白的文五伯。

“我錯了我真錯了,”文五伯白着臉。

“祖先生,那、那我爸還能恢複正常嗎?”

而消化了這怪異原因的文雯看着祖清緊張問道。

“不難,”祖清看着她,“雞爪煞只是一種小煞,即便沒人管他,一個月後他也能恢複正常,但若是後面還忘記上供,下一次中煞的恢複時間會加倍延長。”

也就是說,文雯爸這種狀态原本是一個月,第二次的時候,就是兩個月,以此類推。

“可看他這模樣,吃喝都不行吧?正常人能挺過一個月不吃不喝?”左億臉色古怪,怎麽着都覺得這事兒挺難的。

文家人更是白了臉。

“我、我聽老人提起過,若對祖輩不敬會遭罰,但我追問過,還沒人因此喪命啊!”文大伯咽了咽口水。

他小時候覺得好奇,也纏着大人問過,對方只是說必須要謹記初一十五的規矩,否則會遭到祖宗厲害的懲罰。

“那就說明之前沒人敢忘記你們文家的規矩,但是文叔卻沒當回事,”祖清的話讓文雯軟倒在地,還是她幾個小堂妹把她扶起來的。

“一個月……”

文雯牙齒打顫,淚水直流,“我爸能撐一個月嗎?”

文雯爸現在這個模樣,輸營養液倒是可行,可要是送到醫院,不知道會引起什麽風波,文雯不敢賭。

“我說了這事不難,不必驚慌,”祖清柔聲道,衆人的目光立馬聚在他身上。

祖清勾起唇,“我需要一把刀,兩碗雞血,供案那邊也得按照你們的規矩布置好。”

文大伯等人打起精神,立馬去照做。

文雯看見了希望,差點跪在祖清面前道謝。

左億神情複雜的看着身旁的祖清。

東西準備好了後,文家将孩子們都支出去,除了幾個長輩外,小輩就只有文雯一人。

“我需要取你的血。”

祖清拿起菜刀,看向文雯,他其實有些無奈,這刀太大了,早知道說清楚些,水果刀就成了。

文雯深深吸了口氣,接着來到祖清面前,伸出自己的手。

“雞爪煞想要立刻解煞,最重要的引子就是中煞人至親骨肉的血。”

文雯只覺得手指一疼,血便滴進那沉沉的雞血碗中,她抿了抿唇,看着祖清接了六滴血後,便換了另一碗。

一共十二滴血。

按理說,手指只有一點傷,血不會滴得那麽快,又那麽多。

左億靜靜的看着。

而收回手的文雯也發現她的手不滴血了,擠也擠不出來,不禁驚訝的看向垂頭放血碗的祖清。

祖清用他們準備的軟筆沾了那碗裏的血,分別在文雯爸的兩手兩腳上畫上咒文,那咒文看着古老而神秘。

“将他扶起來,跪在這。”

文大伯等人連忙照做,将文雯爸的腿硬跪在地上,而在文雯爸跪着的前面,是他家的案供,供案上燃燒的燭火,化成灰的錢紙,發出淡淡的沉味。

“你扶着你爸爸,磕頭,直到燭火滅了為止。”

文雯看了眼燒得正旺的蠟燭,怎麽着也得半個小時才燒完吧?

可當文雯爸青臉入眼的時候,文雯打起精神,跪在文雯爸身旁,扶着對方僵硬的胳膊,往前磕頭。

“心懷敬意,不得走神。”

祖清見她分神穩住文雯爸的身體,開口道。

“文雯你忍忍。”文大伯連忙開口。

文雯點頭,整理了一番面部表情,肅然磕頭。

文雯爸到底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這才五分鐘,文雯便已經滿頭大汗,甚至手和腰也酸。疼不已,可她還是記着祖清的話,不敢分神去看燭火什麽時候熄滅。

一直到文雯覺得自己快撐不出的時候,祖清叫聽,文大伯等人趕忙上前一個扶着一個。

而累得都快出冷汗的文雯看向供案那邊,只見那燭身還是與她跪下的時候一樣長,似乎沒有變化,可偏偏燭火熄滅了。

“我跪了多久?”

文雯抓住文二伯的手,顫聲問道。

文二伯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看向那燭身,“二十分鐘,文雯,以後一定要記得咱們文家上供的規矩。”

“燭火熄滅,表示對你父親下煞的長輩已經原諒他這次的過,但既然錯了,就得補償,來,簽字。”

祖清又拿出剛才在一旁用血水寫出來的契約讓文雯簽下自己的名字,文雯看了看,上面的意思就是他們知道錯了,接下來到過年的日子每日都會上供,以此表示他們的悔改之意,下年開始,每月初一十五絕不會再忘。

文大伯按照祖清的要求,在文雯爸的額頭沾上血,然後抓着他的頭發,将腦袋往紙上按去,那黃紙上便印下一個紅額頭印。

接着文雯将契約扔到火盆中,明明那火盆裏面已經沒有火星了,可當那黃紙契約掉進去的時候,便無火自燃。

這大白天的,衆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而就在這時,剛被放上床的文雯爸雙腳微微一動,接着那蜷縮得詭異至極的手腳便慢慢散開。

而随着他的動作,四肢上的咒文也消失不見。

而那一身的青,也緩緩恢複到往日的膚色。

“爸!”

文雯哽咽的撲過去,文雯爸十分虛弱,他應了一聲後,眼睛都沒睜,便繼續昏睡了。

“不必擔心,是身體太虛,給他喂點粥,躺幾天就好了。”祖清話音剛落,文五伯便嗷的沖到他面前跪下。

“祖先生!救救我!”

他現在後悔極了,那天就應該不睡覺也得把祖輩給伺候好咯!

文大伯等人看向祖清。

祖清将文五伯扶起來,“你那日不是故意忘記的,倒不必這麽害怕,下次上供的時候多點貢品香錢就行了。”

文大家大松一口氣,文五伯更是紅了眼,祖宗還是講道理的。

文雯家的房子搞得有些亂,文大伯便将祖清和左億請到他家去歇息,而文雯爸在被文雯喂了粥以後,果然臉色好了許多。

在文大伯家吃飯時,左億暗戳戳的對祖清低聲道,“中午飯沒法在你家吃,晚上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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