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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 (1)
儀貴人進殿的時候, 鄂魯正端着酒在馬佳老夫人跟前兒癡纏。
“您知道她是個規矩的,宮裏也沒聽有說她不好的,咱們家不就缺個長袖善舞的, 不然跟我額娘似的……”
“連萬歲爺都知道額娘不得阿瑪喜歡, 外頭人可沒少說嘴,額娘愈發不愛出門, 好歹靜嘉您能帶出去不是?”
“就算她會算計,在外頭不會吃虧呀, 也不能讓烏希哈的姨娘欺負了。”
馬佳老夫人本來因為說定的事兒叫慎嫔橫插一杠子, 心裏正不爽利, 見孫子纏磨的厲害, 就有些不耐煩。
“好了,你也不瞧瞧安國公府什麽光景?你打眼兒瞧上一瞧, 可有人往那頭去?”
鄂魯扭頭見安國公夫婦坐的地方,除了伺候的奴才真是幹幹淨淨,與別處幾乎像是兩個世界。
他摸了摸鼻子:“那咱們家夠展揚了, 再娶個家世好的……都知鮮花似錦烈火烹油易,可也招忌憚不是?您不為我想, 也得為瑪法和阿瑪想想嘛。”
馬佳老夫人心頭一動, 倒是叫孫子這随口一句話點亮了心腸。
家裏老爺子已經是領侍衛內大臣, 兒子又官至尚書, 再與那家世好的結親……這麽想來, 馬佳老夫人心窩子猛跳了幾番, 她仔細去瞧孫子, 眼裏欣慰多了。
“你倒是清明。”馬佳老夫人想了想,靜嘉雖然家世不成,可如鄂魯所說, 也确實是個能管家的。
她心裏樂意了一半兒,卻不想叫孫子輕易得償所願,只哼了一聲,“你樂意娶,那個可未必願意給你當丈母娘。”
馬佳老夫人掃了眼即便不被人待見,依然笑眯眯喝茶的墨勒氏,誰不知道那是個刻薄的。若不是靜嘉還有幾分算計,又礙着佟家時不時的壓力叫安塔拉族裏緊防着,墨勒氏早弄死靜嘉姐弟倆了。
鄂魯大喜,積年累月的讨好瑪瑪,他怎麽不知道這是同意了的意思。
想起靜嘉越看越好看的小臉兒,鄂魯心裏火熱,嘴上也跟抹了蜜似的:“您是誰啊,您可是超品诰命老夫人!您出馬那安國公府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平坦下來給您走,孫子這後半輩子可就都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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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佳老夫人叫他逗笑出來,先前那點子憋屈散了大半:“等過了今日再說,不許再鬧了,那位也不是個好性兒的,總得仔細籌謀再說。”
鄂魯趕忙點頭,忍不住想把好消息跟靜嘉說,左右瞧了一番也沒見靜嘉回來。
“安家大格格哪兒去了?我出去找找。”
馬佳老夫人剛要說什麽,驀地瞧見德妃臉色變得更難看,立馬提起心腸來,也不管鄂魯去做什麽了。
慎嫔見儀貴人從外頭回來後,不動聲色沖她點頭,唇角就忍不住勾起抹舒暢的笑來。
算計着時辰差不多,該成的事兒鐵定是成了,她收拾好眸底看好戲的興奮,只扭頭沖着德妃笑道:“姐姐,剛才不是還見您家四格格在這兒嗎?我瞧着她衣裳的花樣子不錯,正想問問呢,扭臉兒這人就不見了,瞧着出去的時辰可是不短了。”
德妃沉着臉還不待說話,儀貴人突然笑着開口:“方才我在戲臺子旁的觀雨亭見過馬佳四格格,她說自個兒喝了點酒身體不适,我讓我身邊的宮女給送後正房歇着了。”
“哎喲,不舒服啊?不是吃壞了什麽東西吧?”慎嫔拿帕子捂住唇驚訝道,而後扭身故意酸溜溜沖上首太後嬌聲道,“老祖宗,要不然您派個太醫去給四格格瞧瞧?好歹也是一品大員家中的女眷,可別身體不适到出不了園子才好。”
太後蹙眉,掃了眼德妃,外臣女無召不得留在園子和宮裏,這是聖祖時候定下的規矩。
德妃趕忙起身,臉色有些青白:“不敢勞煩老祖宗,家妹只是不勝酒力,歇會子也就無礙了。”
“嗯,安排個宮女過去伺候着,好些就回來吧,也快到了燃煙火的時候,這般景兒不常見,錯過怪可惜的。”太後茲當聽不懂德妃和慎嫔之間的機鋒,淡淡道。
一旁伺候的劉佳嬷嬷趕忙派小宮女去,德妃狐疑的目光掃過儀貴人和慎嫔,見二人笑語晏晏,臉色只更難看些,叫馬佳老夫人都跟着提心吊膽。
人老一輩子了,直覺也比旁人多些,她總覺得是出事兒了。
果不其然,過了好一會兒,小宮女臉色煞白進來大殿,噗通就在太後跟前跪下了。
好些推杯交盞的都不約而同停下來,不敢明目張膽看過去,都假惺惺端着酒杯,實則伸着耳朵聽新鮮。
“禀老祖宗,四格格并不在後正房內……”小宮女低着頭,“聽後正房伺候的粗使嬷嬷說,瞧見仿佛是四格格的身影兒往前正房那頭去了。”
“嘭!”一聲,太後冷着臉将茶盞放下:“去前正房找過了嗎?”
小宮女吓得快哭出來,只努力抿着唇不敢犯忌諱:“回,回老祖宗,萬歲爺正在那兒休息,奴婢不敢進。”
“一定是那嬷嬷看錯了!”德妃這會子也不柔弱了,面上一片凜然,難得帶上幾分馬佳氏特有的驕傲和鋒芒。
她眼神冷厲掃了慎嫔一眼,端正跪在太後身前:“臣妾以性命擔保,馬佳府裏最是重規矩,平日裏對子女也多有約束,絕不敢做那些歪心眼子的事兒!”
馬佳老夫人緊跟着顫巍巍跪過來:“老祖宗明鑒,馬佳氏一門忠心耿耿,萬不敢算計萬歲爺。”
太後捏了捏額角,略勾勾唇賣馬佳老夫人個面子:“你們都先起來,皇帝是個端方自重的,倒是不必擔憂鬧出什麽笑話來,許是烏希哈去了旁處也說不準,再讓人去找。”
慎嫔冷笑:“那誰說的準呢,為了榮華富貴,說不準她還帶了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進來,要是萬歲爺中了算計可怎麽辦?老祖宗,可不能就這麽算了,還是龍體要緊啊!”
那小宮女膽怯地低聲道:“回老祖宗,奴婢……奴婢回來時候,瞧見,瞧見孫總管在外頭站着呢。”
孫起行作為乾清宮大總管,不在皇上身邊伺候的時候少,大家心裏都清楚他什麽時候會在門口守着。
德妃大怒,起身一腳将小宮女踹出去:“放肆!無憑無據,誰給你的狗膽信口開河,你一家子的命都不想要了?”
“哎喲,德姐姐這是惱羞成怒啊?即便是奴才,難不成連說實話的權利都沒有?”慎嫔針鋒相對嘲諷,“再說了,普天之下誰不是皇家的奴才,也由得你在老祖宗跟前兒放肆,馬佳氏的規矩看來還不夠講究呀!”
“慎嫔妹妹平日裏以下犯上的時候,怎麽不想着自個兒說的這番話?”牽扯到馬佳氏的名譽,德妃毫不客氣怼回去。
見慎嫔還不依不饒,太後猛地拍了下案幾:“夠了!”
德妃和慎嫔見太後發怒,都跟着跪下。
太後嘆了口氣,扶着蓮心站起身:“哀家親自去看看皇帝,繼續派人去找四格格,好好一個姑娘,總不至于就消失不見了。”
說完走了兩步,太後掃了眼馬佳老夫人和德妃,又低聲吩咐:“叫太醫緊着過來。”
這是擔心皇上真的中了算計,德妃和馬佳老夫人都聽懂了,已經不是臉色鐵青的問題,祖孫倆臉上那真是比翼雙黑。
待得太後出來奉三無私殿,德妃和慎嫔都自發緊跟在太後身邊,馬佳老夫人也沉默跟在了後頭。
其他人不敢跟着,等幾個人一出去就熱切讨論起來,倒是一點都不乏佳節的熱鬧氣兒。
往天地一家春方向走着的功夫,德妃垂着的眸子裏閃過誰也看不見的笑意。
慎嫔吩咐儀貴人将烏希哈帶到後正房,裏頭藏着的大力嬷嬷會弄暈烏希哈,再将她送到前正房去。
因着奉三無私殿歷來是辦大宴的地兒,先帝也有兄弟姐妹,後正房總歸配不上太尊貴的體面,因此前正房是以一條甬道為界,分成兩座的。
如今萬歲爺的兄弟福親王在外未歸,太後都歇在慎德堂,一般也沒人去前正房,正和帝才幹脆占了其中一座用來小憩。
慎嫔該是安排人将烏希哈送到皇上隔壁那座,又叫人模糊了地點,這才讓人誤會,好去抓女幹。
實則另外一座前正房的西廂房內,早有內務府總管納喇費馨安排的侍衛,就等着送烏希哈個私通的不光彩死法。
德妃只是不想叫烏希哈體面進宮,孩子還是得要的,所以她安排的人等儀貴人離開後,立馬就将那大力嬷嬷捂嘴灌了井,那個侍衛也被迷暈送去無人的院落天井裏埋了,随後才将烏希哈送去了萬歲爺休息的地方。
烏希哈只是被打暈,德妃怕萬歲爺不上鈎,那份燃着的龍涎香裏她可是添了不少催-情的好東西,她精于制香,絕叫人查不出所以然來。
眼下她也只等着太後坐實烏希哈勾引皇上的罪名,人到底能進宮,至于馬佳氏的臉面……德妃眸中閃過譏諷,馬佳氏都不将她的臉面放在心上,她又何必想太多。
太後不緊不慢走在前頭,心裏止不住悄悄誇德妃,若是容妃能學到一星半點的她都不至于這麽籌謀。
不知道的真是看不出這都是德妃的謀劃,只會當她是個受了委屈,被妹妹背叛的大加憐惜。
随即太後又忍不住心裏失笑,當年她不也是這麽過來的嗎?後宮裏的女人,想要活得長久,人人都比那臺上的戲子唱的更入木三分。
也得虧宮裏還有幾個會算計的,好叫她借這股子東風,做一把黃雀,将烏希哈送到不起眼的亭子裏後,送了靜嘉進去。
常久忠早就查出了德妃的算計,雖說不知道德妃如何肯定皇帝會幸了烏希哈,左不過是從端貴太妃那裏學到的手段。
她可從未小看過嚣張跋扈的端貴太妃,若非孩子夭折,如今誰是太後還真說不準。
太後之所以能穩當爬上來,概因比別人要仔細許多,為保證萬無一失,叫靜嘉和皇帝都無法拒絕,她用上了曾經算計過先帝的前朝秘藥。
這秘藥無色無香,也沒有毒性,甚至還對人體有好處,于女子來說還能增加受孕幾率,只這樣生出來的孩子體弱,容易夭折,她當年那個孩子……太後垂下眸子不再去想那些沒用的過往。
秘藥單獨服用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因為無毒更是查都查不出來,須得靠特殊香氣激發才會叫人中招。
殊不知,德妃用的催-情香本就霸道,再雪上加霜,直到她們從奉三無私殿動身,前正房這邊,皇帝才剛憑着極大的自控力停下來,可身上的熱勁兒也還沒過去。
要知道半下午筵宴,到這會兒天都黑透了,已經是過去近兩個時辰,外頭孫起行都忍不住咋舌。
乖乖,他可從沒見萬歲爺如此賣力幹過活兒,他怎麽都想不明白,這位安家大格格到底好在哪兒了?
他尋思着的功夫,荒唐不少時候的皇上也乏力極了,他斜靠在被褥上,低頭瞧着臉色白到幾乎透明的靜嘉。
她正半昏睡着,眉心還不安地緊皺在一起,因為出了把子汗,頭簾兒汗濕而狼狽地掀起來,倒是露出了幾分叫人心驚的絕色。
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皇帝也不矯情,輕輕伸手撫平靜嘉的眉心,這些時日沒用天葵子,幾年積累下的暗沉已經消退了些,加之她臉色憔悴,皇帝這才明白,為何安寶赫一直誇自家姐姐好看。
那雙彎彎柳眉下,黑長濃密睫毛覆蓋在臉上,像兩把小扇子,襯得靜嘉小巧鼻頭都精巧無比,本就吉祥的櫻唇微腫着,像是剛做好的水晶點心,粉透中好似還帶着點子顫巍巍的可愛,叫人恨不能直接咬上一口。
分開看她的眉眼唇都是清雅樣子,可膚色白皙些,讓她五官顯得立體許多,糅雜在一起倒是成了略帶幾分嬌憨的妩媚,怎麽都看不出這是個平日裏倔強到讓人咬牙切齒的。
忍不住輕輕在那滑膩的香腮上摩挲,見她睡着後乖巧到惹人心軟的模樣,皇帝眸中忍不住染上些憐惜。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對靜嘉是個什麽心思,頭回聽安寶赫說起,聰慧如他就知道安寶赫在算計,畢竟溫憲公主救他一命的事兒,在老人那裏并不是秘密。
可安寶赫是真拿命拼他一個善意,安國公府腌臜,安寶赫培養起來卻也是個不錯的左膀右臂,極擅長禦下和平衡的正和帝,自然不吝啬這點子皇恩。
等靜嘉進宮後,他時不時也關注着些,畢竟她跟溫憲公主當年的境遇确實很相似。
接觸多了,知道這個小東西謹慎仔細,卻也非傳統意義上的賢妻良母,甚至為了擺脫安國公府,她還敢廣撒網,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和算計,這倒是叫皇帝感興趣了許多。
本質上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自然不介意靜嘉算計別人,左不過是為了活命罷了,只可惜她還太稚嫩,空有聰明卻不知該怎麽用。
皇帝忍不住想,若是姐姐還在,當年也如靜嘉這般聰明,去找皇阿瑪搬救兵……是不是姐姐也還能活着?越是這麽想,他就越是見不得靜嘉犯蠢,一次次故作不耐煩地提點。
可惜……她還是太蠢了點,皇帝僵了僵,也不對,他也被算計了,這也不叫蠢,大概是造化弄人吧,非叫她摻和進紫禁城這攤子渾水裏來。
如今木已成舟,皇帝壓下心底莫名隐秘生出的一點子歡喜,替靜嘉擦了擦額角的汗,深邃的眸中閃過遺憾,憐惜,更多是對後面安排的算計。
因着腦海中思緒過于紛雜,讓他沒第一時間注意到,靜嘉濃密的睫毛劇烈地眨了眨。
靜嘉只覺得自己渾身都跟被拆過一樣酸痛,尤其是腿心……火辣辣地叫人緊咬住唇才能忍住不皺眉。
回想起過來時突然失去理智叫人扛進門的事兒,還有恍惚間一直在晃個不停的明黃,靜嘉臉色愈發蒼白,心裏的絕望一陣陣翻湧。
她特別想哭,她以為自己跳出了火坑,卻又跌進了更大的火坑,她跟火坑也太有緣分了。
曾經對于夫君,對于孩子所有的念想,都如水面上金碧輝煌的宮殿倒影,上位者輕輕一個石子兒砸下來,不管是霞光萬丈還是波光粼粼的的殿宇巍峨,都徹底破碎成深不見底的幽色。
皇帝感覺攬在懷裏的身影在輕輕哆嗦,便知道靜嘉醒過來了,掃過被褥未曾蓋嚴的星點春光,他強自摁下還想着撻伐的沖動。
“朕說你蠢你總不服氣,丁點不把自己那點子聰明用到正地兒去。”皇帝開口嗓音有些沙啞,可萬變不離其宗的是他帶着涼意的刻薄。
靜嘉仍陷在被絕望淹沒的情緒裏,鼻尖發酸,不理會皇上說了什麽。
什麽主子,什麽奴才,通通都見鬼去,她恍惚間想着,若成了容妃的爪牙,即便不生孩子,說不準安寶赫都要被當成把柄來拿捏她,她真是沒有活下去的念想了。
“要知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兒,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蠢了。”皇帝見她臉色灰敗,心裏有些不舒服,說話更不客氣,“若安寶赫知道你就這麽沒了,你覺得送你入宮的他後半輩子還能好?”
靜嘉心窩子抖了一下,張口是比皇上還要更沙啞的聲兒:“奴才不會……”
她話沒說完,皇帝突然聽到外頭孫起行請安的動靜,他眉心狠狠皺起來,立馬冷下臉對着靜嘉低喝:“穿上衣裳,滾下去跪着!”
靜嘉吓了一跳,随即見皇上盯着外頭,這才慢半拍反應過來聽見了什麽,咬着牙強忍疼痛和眼前陣陣發黑勉強将旗裝穿好,噗通跪在床榻下頭。
“萬歲爺,老祖宗來瞧您了。”孫起行在外頭低聲叫道。
皇帝深吸了口氣,聲音冷得如寒冬臘月般:“請老祖宗進來!”
孫起行打開門,躬着身子垂首将人迎進門,叫人看不見的地方卻是忍不住皺起眉。
查探的隐衛回來了,萬歲爺在裏頭忙活,他也沒辦法禀報,只查出來慎嫔動了手,人卻是找不見了,德妃更是一點都沒沾邊的樣子。
可既然萬歲爺篤定,那德妃定不清白,這到底是算計安家大格格還是馬佳四格格呢?若真沖着大格格,事兒怕是不好善了。
進門後,大家也不敢看背對衆人跪在地上的身影,除了太後外都趕緊蹲身給皇帝請安。
“朕不安!都算計到朕身上來了,一個個當朕不知道你們那點子心思,朕能安得了嗎?”皇帝冷聲道。
見皇上發怒,除了太後外,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馬佳老夫人死死盯住那瘦削的背影,腦海一片空白,都忘了烏希哈今兒個穿得什麽,只記得是月白色的坎肩,瞧見那熟悉的顏色,她身子止不住開始搖晃。
上面龍顏大怒,底下衆人心下各有思量,只有太後面上平靜無波,甚至瞧見靜嘉跪在那兒,眸底隐隐閃過笑意。
随即她臉色沉了些:“皇帝中了算計?怎麽回事兒?是靜嘉做的?”
太後此言一出,德妃和慎嫔都傻眼了一瞬,還是德妃更沉得住氣,立刻與馬佳老夫人對視一眼,眸中帶着慶幸。
實則德妃心裏陰霾到想殺人,都是蠢貨!送人竟然還能送錯了,烏希哈還不知道在哪兒,倒是又進來個心計不淺的。
且不說慎嫔算計深不深,她不如德妃能沉得住氣,眼刀子已經銳利往靜嘉身上紮,在宮裏這麽久竟然還能叫鷹啄了眼,她倒是給安靜嘉做了嫁衣,這叫她又是嫉恨又是不甘心。
皇帝聽太後問完,面上閃過一抹厭煩:“她倒是被人算計至此,若早知道她是個蠢到家的,朕就不該叫皇額娘召她入宮來,還不滾出去!”
靜嘉晃着身子泥首下去磕了個頭,這才搖搖晃晃起身。
太後面上閃過一絲不忍:“也是個可憐見的,快去扶着些。”
蓮心趕忙上前去扶靜嘉往外走,孫起行想了想,為避免敬事房總管吊死在他眼前,他還是得問:“萬歲爺……留不留?”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抄起小幾上的茶盞朝孫起行砸過去,碎片炸裂滿地,皇帝聲音也有如暴喝:“什麽香的臭的都能留,要你何用!”
孫起行蒼白着臉跪下,連哭喪臉都不敢擺:“奴才死罪,求萬歲爺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滾去給朕查!”皇帝猛地站起身,并不看太後,只冷冷盯着德妃和慎嫔,“看來是朕這兩年太過仁慈,養大了你們的心思,叫你們忘了大清是誰家的,都給朕滾!”
太後眼神閃了閃,心裏沉甸甸的,雖然皇帝不是沖着她說,可未必沒有敲打她的意思,只怕他心裏懷疑這裏面有自己的手筆。
随即她又忍不住想笑,這是她教出來的孩子,從皇帝還小時,她就從沒瞞着算計,就是為了叫他看清楚這後宮的水到底多深,好讓他知道,想要坐上那個位子,少不得關爾佳氏的提攜和自身的謹慎小心。
可自打正和帝坐上皇位,兩人之間就出現了一道天塹,天然站在兩端遙遙相望,注定要為了子孫後代和家族争鬥不休。
“這件事兒哀家也有責任,左不過是後宮有那等子心思大的,這幾年哀家不管事,縱得她們忘了哀家的手段。”太後依然沉着臉道,“都回去吧,明兒個請安再說。”
德妃和慎嫔并着馬佳老夫人趕忙出門兒,不冷不熱的風兒吹過,三人都感覺後背汗津津的。
皇上很少發這麽大火兒,如今驀地漏出幾分戾氣,叫她們更體會到什麽叫天威難測。
想起前頭的算計,德妃和慎嫔心裏都多了幾分忐忑,只想着趕緊回去将該收拾的尾巴擦幹淨。
幾人沉默走出去幾步,遠遠就看見烏希哈扶着個宮女過來。
馬佳老夫人緊着上前幾步,帶着點子怒氣問她:“你去哪兒了?不是跟你說了宮裏不許亂走?”
烏希哈臉色有些發白,聲音一如既往的嬌軟:“瑪瑪,我只是身體不舒服,在亭子裏睡了一覺,是孫女的不是,您別生氣了。”
烏希哈扶着馬佳老夫人往前去的時候,眼神複雜看了德妃和慎嫔一眼,才趕緊扭頭回去低聲哄老太太消氣。
德妃和慎嫔見狀,眼神都有些波瀾,尤其是德妃,她眼底止不住的陰霾,看來這個妹妹沒她想的那麽蠢,那先前……難不成是裝出來的?
再說回前正房這邊,待得閑雜人等都離開後,太後才上前仔細打量了皇帝一番,話裏帶着濃濃的關心:“叫太醫給你診診脈,可千萬別坐下不好的根兒,後宮這些個妃嫔早該好好收拾收拾,德妃和容妃還是欠缺些。”
皇帝臉色冷淡,只坐在軟榻上讓太醫診脈:“叫皇額娘擔心了,朕沒什麽大事兒,別影響了皇額娘看煙火的心情。”
太後嗔他:“哀家還能不知道什麽更重要,看煙花什麽時候看不成?龍體安康才是大事。”
好在太醫診完脈,斷定皇帝無礙,太後這才叫皇帝歇着,先回去奉三無私殿,到底不好叫所有宗親和大臣都空等着。
等關上門,正和帝才捏了捏額角一屁股坐回軟榻,他從未在敦倫這件事兒上費過太多精力,近兩個時辰下來,他也有些吃不消,看樣子布庫的功夫還是不能丢。
他一個男人且如此,想起靜嘉……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能做的他都做了,但凡她聰明些,就該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
等太後出去的時候,敬事房太監已經過來了,對靜嘉道了聲得罪,拿玉杵在她後股穴位處反複搗弄了會子,這才恭敬退下。
靜嘉面色白得似雪一般,見太後出來,掙紮着跪下去:“奴才蠢鈍,辜負了老祖宗天恩,求老祖宗責罰!”
太後嘆口氣,示意蓮心扶她起來:“到底宮裏鬼怪多作祟,殃及池魚,也怪不到你身上,皇帝是個讨厭人算計的……過幾日,等皇帝消了氣,哀家替你讨個吉祥的封號。”
靜嘉淚珠子如雨般落下,她努力扯出個笑來,不想犯了忌諱:“老祖宗不必為奴才這個不争氣的勞神,都是奴才不仔細,奴才萬不敢再惹萬歲爺氣傷了龍體。”
“哀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也別多尋思了,先回去歇着吧。”太後溫和道,見靜嘉踉跄着出門兒,眯了眯眼。
等晚些時候回到長春仙館,劉佳嬷嬷伺候着太後梳洗時輕聲問:“主子,可要叫容主兒跟大格格送些藥膏子?”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靜嘉這是遭了大罪,頭回侍寝又都失控,若是不塗藥膏子,只怕半個月都下不來床。
“着什麽急,這海東青關進籠子裏,自然要餓一餓,也好叫她知道,進廟燒香,誠心才靈。”太後不緊不慢端起茶喝了一口,這才回道。
劉佳嬷嬷恍然:“老奴懂了,老奴這就去安排。”
麗景軒這頭不管是小宮女還是小蘇拉,都擠擠挨挨在一起閑磕牙,好幾個面色都有些驚疑不定。
這怎麽出去一趟,突然就給萬歲爺幸了呢?若是個得寵的還好說,萬一惹了上頭厭棄,他們會不會跟着吃挂落?
好在再過半個月,進了九月主子們也就該回宮了,不然他們真擔心叫後宮那些胭脂虎遷怒。
寝殿內只有杜若沉默着替靜嘉沐浴,見向來鎮定自若的格格憔悴得沒個人樣子,她無聲哭得氣都快喘不過來。
擱在平時,靜嘉定會心疼她,怎麽都要給哄笑了的,只今兒個她實在再沒力氣說話,連手指尖都透着乏,恨不能直接暈過去還要更痛快些。
杜若半抱半扶着靜嘉躺下,這才鼻子囔囔道:“奴婢去給您請太醫。”
“不必了。”靜嘉費力搖搖頭,略擡手指了指條山炕上的箱籠,“那裏面還有幾張銀票,你拿去……給小鹿子,讓他想辦法……弄些藥膏子來就是。”
靜嘉知道小鹿子是納喇淮駿的人,她今日經歷了期待破滅,又叫現實打壓得幾乎要斷氣,實在不該再聯系納喇淮駿。
可她這會兒也确實沒法子就這麽撐下去,後面還有硬仗要打,她賭的是納喇淮駿的愧疚和心軟,他一定會想法子弄來藥膏的。
至于她已經成了皇帝的女人,還求助別的男人合不合适,靜嘉艱難扯出一抹叫杜若鼻酸的冷笑。皇上說得對,活下去才更重要,她已經沒什麽可失去的了,唯安寶赫,她絕不能再傷了他。
杜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難過,擦幹眼淚拿着銀票出去找小鹿子。
小鹿子雖然為難,到底沒拒絕,只是這一去就是好些時候,快到二更天,他才偷偷摸摸跑回來,遞給杜若一個老農耕田圖案的瓷瓶。
“一日一次,說三日就能好。傳話的管事說,叫大格格忍忍,近些時候只能有這一回了,不然要掉腦袋的。只要過了風頭,小大人一定想法子幫大格格。”小鹿子壓低嗓音道。
杜若點點頭表示知道,扭身進了寝殿,脫掉靜嘉裏衣的時候,又忍不住啪嗒啪嗒掉淚珠子,她盡量輕手輕腳給靜嘉上了藥,靜嘉疼得皺眉,卻也一直沒醒過來。
足足過了三日,靜嘉才從那種快死過去的感覺中逃脫,待得能安穩坐在軟塌上後,她第一句話就對杜若道:“過些日子我要進宮,你拿着身契,再拿些銀子,找個好人家嫁了吧,別跟我進去了。”
杜若這幾日眼眶子上的腫就沒消下去過,聞言立馬又紅了,她噗通跪在靜嘉身前,緊緊抓着靜嘉的手:“奴婢不走,奴婢要伺候您一輩子,咱們說好的,你不能不要奴婢……”
她哭得話都說不清楚,只反反複複一句:“您到哪兒奴婢就到哪兒,奴婢哪兒都不去。”
靜嘉見她哭得厲害,也沒再說什麽犯忌諱的話,只柔和又包容地笑替她擦眼淚:“傻姑娘,你看這園子裏還有宮裏處處都金碧輝煌,一點都瞧不出人心裏的斷壁殘垣,過去咱們誰也不得罪還好說,可往後……格格我護不住你啊。”
杜若抱着她的腿瘋狂搖頭:“奴婢不要格格護着,奴婢會護着格格的,您別趕我走,我不走……死我也要死在格格前頭。”
越說她哭得越厲害,替面上平靜無波心裏不知道苦成什麽樣子的格格哭,她以為過去十年格格命夠苦的了,卻沒想到這份兒苦竟然還不是盡頭。
靜嘉叫她哭得眼眶子有些發熱,她端過茶盞叫杜若喝,依然努力笑出來:“好好好,杜若姐姐不想走,以後就再不準說這種話了,我們誰都不會死,要好好活着,你要陪我一輩子。”
杜若一口氣幹下去大半杯茶,打着哭嗝點頭:“嗯!奴婢陪着您!”
此時九洲清晏殿裏,隐衛和孫起行并着林守成都跪在地上,低着頭不敢說話,皇帝拎着他們用了三日只查出來的短短一頁紙內容,面上瞧不出喜怒。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懶洋洋問:“叫太醫給麗景軒的看過了嗎?”
一聽麗景軒孫起行和林守成就覺得腚疼,隐衛別的沒查出來,只查出德妃和慎嫔都收買了九洲清晏的奴才,可惜除了倆扔井裏的,其他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也不能作為證供言之于口。怕萬歲爺盛怒,隐衛把這師徒倆怎麽慢,何時慢的事兒早早就給報了上去充數。
然後孫起行和林守成就都挨了十個板子,聽着不多,可有正和帝禦口吩咐狠狠地打,即便還是聽響兒的打法,師徒倆這兩天也只能趴着睡。
聽見皇帝問,這師徒倆都有些猶豫,擔心萬歲爺會更生氣。
隐衛沒那麽多花花腸子,老實回答:“回萬歲爺,大格格沒有以任何法子叫禦醫,只讓一名小蘇拉聯系內務府裏的人,淘騰了藥膏子回去。”
皇帝聞言立刻臉色就不對了,聲音更涼:“小鹿子?”
“是!”隐衛利落點頭,林守成和孫起行腚更疼了。
诶喲喂,他倆真不恨隐衛揭穿他們的把戲招致一頓打,誰也沒想欺上瞞下,尤其是對着萬歲爺。可二人真是太恨這隐衛不懂看眼神兒的蠢勁兒了,別說萬歲爺,就是普通男人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求助啊,怎麽聽怎麽綠綠的。
皇帝舌尖輕抵着上颚,忍不住氣笑出來:“行,還算是聰明。”
他本來私底下安排了人照顧靜嘉,連太醫院都安排好了給銀子就跟着走的,沒成想人家根本不需要。
很好,看來她還是不清楚在宮裏生存,最該清明的是什麽,那就讓她好好兒自己品品。
“不用再插手麗景軒的事兒,除非她快死了,不必再跟朕說。”皇帝面無表情吩咐。
“嗻!”孫起行戰戰兢兢應聲,随即小心翼翼問,“萬歲爺,那……還接着查嗎?”
“你們就查出來這個,還想着繼續打草驚蛇?”正和帝冷哼。
既然查不出什麽,那就等下次,這次太後、德妃、慎嫔三方聯手,即便查出什麽,也不好大動幹戈,對上後宮他身為皇帝還是有些束手束腳。
隐衛頭更低些,人高馬大個漢子,恨不能學着孫起行師徒将頭低到褲-裆裏去。
“滾滾滾!”皇帝不耐煩道。
三個人趕忙躬着身子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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