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風雪 “以血洗血,方能消解我心頭之恨……
還在長安的時候, 李願寧就知道容莺對聞人湙暗生情愫,只是容莺雖貴為公主,卻仍舊與聞人湙雲泥之別, 她不認為兩人之間能生出多少情意來。再後來漸漸傳出了聞人湙的真實身份, 二人就更沒了可能,自古以來都沒有堂兄妹通婚的道理, 這樣壞了倫理綱常的事, 但凡是有些臉面的人家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痛罵。
一方靜室內, 二人目光交彙, 雖未曾說些什麽, 卻已經能讓李願寧明白過來了。
要不然聞人湙做什麽要千方百計尋到容莺, 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公主根本不值得他大費周章,無非是因為他存了旁的不可告人的龌龊心思。
這個念頭一經大腦, 就像桐油潑在了火堆上,讓李願寧的理智都燒成灰了, 一雙眼幾乎要冒火。
她一字一頓,似乎要将聞人湙給咬碎一般。“你可知她是什麽身份?”
聞人湙好整以暇地看着容莺, 毫不在意李願寧滿面怒容。
容莺知道聞人湙并非良善之輩, 立刻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李願寧, 安撫道:“阿寧,這件事你且不用管,我會找機會與你解釋。”
李願寧當她在維護聞人湙,心中又氣憤又無奈。“你只管告訴我,是否是他逼迫你。”
她自然知道李願寧在想什麽,忙說:“這一切非我所願,你先不要動怒,日後……”
“好了”, 聞人湙不悅地打斷她。“随我回去。”
容莺不耐道:“我分明才來不久。”
聞人湙笑了笑,溫和道:“你若還想見她,還是聽話的好。”
李願寧面色一白,緊抿着唇,沒有再說其他。即便她性子再如何烈性,也不能魯莽激怒聞人湙,這等陰晴不定的人,若是被惹惱了難免會做出什麽事來。
容莺心中有怨氣,同樣也是忍怒不發,俯身與李願寧交代了幾句便起身了。
聞人湙拿過搭在一旁的鬥篷替她披上,撐着傘與她并肩而行。
鵝毛大雪簌簌落下,腳底鋪了厚厚一層。容莺心亂如麻,又加上不想與聞人湙靠近,腳步便走得很快。不等走出太遠,聞人湙就扯住了她的後領。“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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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停下腳步,問道:“我走的時候容曦如何了?”
按照離開的時日來算,容曦也快要生産了。
“容曦一切無恙,過段時日我會帶你回長安,應當能趕上她孩兒的滿月酒。”
聞人湙将她頭頂的碎雪拂落,又說:“李願寧一走,你父皇和皇兄都氣得不輕,疑心李家是否也要反了,為此還□□了李将軍的遺孀和幾位族人。”
容莺聽到這些,本來想出口的話突然都堵住了,一時間啞口無言。
李将軍帶着自己兒女上陣殺敵,戰死在了在遠離故土親人的潞州城,而遠在揚州的君王仍舊懷疑他的忠心,并未如承諾一般善待李氏族人。
“阿寧知道李将軍戰死了嗎?”
聞人湙掃了她一眼,答道:“蕭成器命人不許走漏風聲,她生産不久身子尚未恢複,不好太過傷心。”
容莺點點頭,又沉默了下去,好一會兒了才低落道:“我知道父皇不仁不義,并非這天下的明主,如今因為戰亂遍地瘡痍,他卻為了平衡權利,放任皇兄彼此争鬥。他對我也算不上好,甚至不曾抱過我,也沒有為我過一次生辰,實在算不得一個好父親。”
聞人湙似乎沒想到她會說這些,眼中有片刻的驚訝,随後便平靜道:“所以你為何不肯站在我這邊,這世上唯有我給你一切想要的東西,你想法設法去了揚州,依舊是做一個無人在意的公主。”
容莺茫然地看着前方的雪地,這白茫茫一片刺目到讓她眼睛發酸。“我不是為了父皇,只是為了我自己。是我自己要逃,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他突然有些惱火,然而瞥見她這幅冷淡模樣,又不肯表現太過在意,便冷笑一聲,說道:“你既知道我并非正人君子,就該明白惹我不高興是什麽下場。”
“你想當皇帝嗎?”容莺疑惑地問了一句,緊接着又自問自答道:“也不對,若沒有秋華庭之變,太子之位本該是你的,你本該做皇帝。”
聞人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漫不經心地說:“做皇帝很累。”
許三疊與白簡寧都問過他是否要這皇位,只是他每次走到那皇位前,總會下意識去想那裏死過多少人。天下人都想要,未必就是好的。
殺親殺友,終生都要過得膽戰心驚,只為了将世人踩在腳下,何其可笑。
他緩緩道:“我幼時曾想過要匡扶社稷,成為一代明君,在史書上流芳千古。後來靖昌侯府被屠滿門,父母都死在敬重的叔父手下。我走到今天,手上早已沾了無數的血,既跪過市井流氓,也跪過逆賊叛黨,做盡一切讓我惡心的事。”
聞人湙牽過容莺的手,在雪地中走得很慢,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似乎只是在說一些與他無關的小事。“等我真正落進泥裏,才漸漸通曉一些道理。這世上本就沒什麽天生的貴賤,只是人活着總要争口氣,那些讓我跪的人,我便削去他們的膝蓋,出言侮辱我的人,我會讓他們再無法開口。所以你父皇他們必須要死,只有以血洗血,才能消解我心頭怨恨,你明白了嗎?“
他就像從前在學堂中授學一般,輕聲細語地問“你明白了嗎”?
這一次容莺沒有再點頭。
——
晉州城有了绛州的援兵,在燕軍攻城時總算守住了,只是糧草仍舊稀缺,城中軍民怨聲載道。不乏有人提起為了守城将公主送與敵軍的事,百姓圍在太守府前對晉州太守百般指責叫罵。府外的護衛整日也跟着挨罵,氣不過了便對着府門前鬧事的百姓怒道:“你們早幹什麽去了,既然不想送公主走,當初怎麽不站出來攔着,現在城守住了出來裝好人,錯都推到太守一人的身上,無非就是害怕三皇子回來找人算賬,一群敢做不敢當的!”
他話說得铿锵有力,誰知不久後便傳出了容恪重傷回城的消息。
容恪渾身是血,回到晉州便昏迷了過去,阖眼前還在說着別告訴公主,知情人看到這一幕紛紛眼眶濕熱,心中羞愧不已。
晉州太守自知有錯,在守着容恪醒來的期間便去他院中長跪,院落中都是尚未消融的冰雪,一直等到他被凍到臉色青紫,容恪才終于醒來。
大夫替他包紮好了傷口,讓他安分躺在床榻上,醒來後他便開始過問這晉州這近兩個月的狀況。得知城中将士不過一千人後,他便心中起疑,疑惑道:“不過一千人,是如何讓燕軍退兵?”
底下人冷汗直冒,戰戰兢兢道:“是……是绛州。”
“聞人湙?”他擰起眉毛,滿臉不解。“聞人湙不攻城便罷了,為何會幫晉州擊退燕軍?”
緊接着就有人說起晉州太守在院中長跪不起的事,容恪心中愈發不安,甚至隐約已經猜到了什麽,面色鐵青地讓人扶着他出去。
太守跪得瑟瑟發抖,望見走路尚且不穩的容恪,心中既愧疚又懼怕,哭泣道:“下官有罪,請三皇子責罰!然此事皆為下官一人之罪,與太守府衆人不相幹,更與晉州城将士百姓無關!”
此話一出,容恪的面色霎時間就白了下去,險些朝一旁摔去,他扶着侍衛的手臂用力到抖動,極克制地問:“公主在哪兒?”
“下官……”
“你竟敢将我妹妹送給聞人湙!”容恪目眦欲裂,氣憤到呼吸也變得急促。“阿莺從長安一路到晉州,一路颠沛流離受盡坎坷,你可知我與她相聚有多艱難,我說好從此護着她,再不讓她擔驚受怕,為此不讓燕軍踏入晉州城半步,你卻将她一個弱女子送到聞人湙手上?”
容恪眼中蓄滿了淚水,眼眶早已通紅,怒極轉身,拔下護衛的劍就要去砍了太守,周圍人趕忙去攔下他。容恪趔趄着被扶住,劍頹然落地,砸出清越的撞擊聲。
大夫看他滿身的傷,正想讓人扶他回去歇息,就見他滿臉都是淚痕,死死地攥着拳頭,顫抖道:“你是如何送走的阿莺,她可有哭過?”
晉州太守羞愧到不敢直視容恪,只敢低頭道:“公主不曾落淚,她是自願去绛州求援。”
容恪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混賬東西!若不是你們逼迫,阿莺如何會自願,我妹妹心善,自然聽不得旁人口舌。如今她不在晉州,自然是你們說什麽便是什麽!”
太守臉上一紅,小聲道:“公主臨走前讓下官囑咐三皇子:‘望三皇子平安康健,別後也要努力加餐飯’,還留了一件兔毛的領子讓下官轉交……”
容恪眼中又是一熱,咬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是我沒護住她,是我……”
晉州元氣大傷,已無再戰之力。明知容莺在敵營中受苦,他做兄長的卻無能為力。這一切又如何能全怪旁人,要怪也都怪他連自己的妹妹都護不住。
再等一段時日,即便是拼了這條命,他也把容莺救回來。
——
绛州城中,風雪初霁,地上仍是厚厚一層白。
容莺不便留在軍營,聞人湙便随她一起住進了太守府。绛州太守在燕軍攻城前便攜家眷逃亡,多半已經死在了半路上,此刻府中都是聞人湙的人。
李願寧想要讓李将軍替孩子取名,便給兒子取小名為平安。
聞人湙大抵是從小和孩子不對付,平安一見到他便哭個不停,奶娘立刻又去哄,偏偏他總要跟着容莺,奶娘便委婉地向容莺表達了不滿,她只好盡量不去見平安了。
平安不喜歡聞人湙,他自然也不喜歡平安,便十分小孩心性地和容莺說:“日後你與我的孩子定會比他讨喜。”
容莺冷冷地瞥他一眼,甚至不想搭話。
很快容恪平安回到晉州的消息傳來,容莺便寫了信請人送去,想讓他暫時安心。與此同時,長安捎過來的信也是一封接着一封,揚州已經有了動向,準備出兵奪回洛陽了。
聞人湙坐在榻上讀信,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麽,笑聲頗為愉悅,緊接着将容莺撈到懷裏,指着其中一處,說道:“看來你父皇已經默許了我們的親事。”
那一處赫然寫着:九公主容莺與逆賊私通,叛國求榮,今被查實,追其蹤跡就地誅殺。”
連李将軍都能被懷疑忠心,如今她還活着,且留在了聞人湙身邊,必然不會有什麽好消息等着她,被當成逆賊不過早晚的事,只是如今看到‘就地誅殺’四個字,容莺還是會忍不住心寒。
“即便去了揚州,你也洗不幹淨這滿身的污名,留在我身邊有什麽不好?”他誘哄一般地在她耳畔說道。
“留在你身邊,我對不起梁歇,更對不起我自己。”大抵是因為對自己的父皇死了心,容莺頭一回認真地與聞人湙說起自己的芥蒂。“我也曾真心待你,可你将我的真心視如草芥。為人反複無常,用盡手段逼我屈服認錯,先囚禁我三哥,又殺了真心待我的梁歇。”
“我愛慕你時,滿心盼着你好,若你不開心,我便也跟着難過。”她沉了沉聲。“可你愛我,卻只讓我傷心害怕。”
聞人湙聽到梁歇的名字,眼眸微微眯起,一顆心似乎泡在了酸水裏,竟也開始後悔起來。
早知道就不騙她了,只是如今說實話,又未免顯得太過丢臉,況且梁歇與旁人不同,容莺對他未必沒有半分情意,不如死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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