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此生不換11

山梅縣，因地處窮鄉僻壤，即便在這個戰火紛飛的年代，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響。山坡上的田地種滿了莊稼，孩童在村落四處嬉戲玩耍。

南宮俊光兵敗徐達後，竟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他信馬游走，經過山梅時，不由繞進去，四處走走看看。

他已許久，不曾回憶起在山梅的那段日子。如今故地重游，卻發現往事一幕幕，并未随時光的流逝而消失于腦海，反而歷歷在目，猶如發生在昨日。

山梅還是當年那個山梅，貧瘠、粗犷、真摯、自然。

行人稀少的集市之中，十幾年前的布鋪尚在經營，是他初見雪莉的地方。臨水的酒肆生意還是門可羅雀，昔日他曾與珍河把酒言歡，暢談至天明。最美是山梅的蝴蝶泉渡口，那段時間，他和珍河、雪莉三人每日都在這裏相聚、游玩，撈魚、野餐、暢談古今。

他猶記得，當時自己向珍河辭別。因為察覺到自己對雪莉不該有的迷思，讓他下定決心早日離開，珍河聽到這個消息後，臉上露出孩子般的茫然。

當時俊光尚不以為然，笑道：“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我不會忘記你，永遠記得你的笛聲。”

珍河聞言想也不想的，便把自己的竹笛送給他。

當年的他們，曾經那麽好。時光荏苒，究竟是什麽，讓兩人再也回不到從前？

俊光坐在渡口的棧橋上，呆呆坐着，從日中坐到日暮，從日暮坐到深夜。

不遠處的小道傳來噠噠馬蹄，俊光聽見動靜，不禁擡頭去看，去意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拔出劍，向來者道：“真巧，我們竟然再次重逢。說起來，這裏是一切開始的地方，不妨在這裏結束。”

來者正是紫霞狼，他看清是俊光後，也微微一愣，随即道：“俊光，我不想與你打。”

俊光冷笑道：“是了，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卻害得我家破人亡。你搶走了我的妻子、搶走了我的兒子，你自然不想與我打，可是我卻非向你讨回公道不可。”

“你的确有恨我的理由，我卻沒理由非與你相争。”

俊光恨聲道：“你必須與我打，是我，殺死了望鄉潭的人。不管是頭發花白的老人，還是尚在襁褓的嬰兒，一個不留……你難道不需為那些鄉民報仇？”

紫霞狼聞言微微一愣，沉默許久。在望鄉潭那一夜，他思索一宿，将所有可能的敵人都推測了一遍，自然也想過是俊光動的手。

“俊光，我對不起你，是我，把你變成現在這樣。這一切都是命運，就像沙礫無法阻擋波濤，你和我，也沒辦法逃離命運的安排。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就算你不殺我，老天也快要把我帶走了……”

俊光未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其實他心中也很認同。在山梅兜轉了數日，他遲遲不肯離開，不就是留戀多年前他與珍河的友誼？

“你這是何意？”

“雪莉，她此刻也在山梅，她現在十分危險。”

俊光微微一愣，瞬間便明白了。紫霞狼此刻不在戰場殺敵，卻回到山梅，必定是為了非來不可的某個理由。

紫霞狼說完，便策馬離開，來到與史俊約定好的地方。

山梅東面，有一處多年未有人居住的舊屋。紫霞狼推門進去，屋內并無人影，牆壁四面漏風，內室蛛網纏繞，着實不像有人入內的痕跡。他在屋內找了一圈，發現了通往二樓的樓梯，這樓梯顯然也是年久失修，踩上去嘎吱嘎吱響個不停，紫霞狼卻顧不得許多，毫無猶豫地向上走去。

樓上有幾個房間，其中一間看起來稍微幹淨些，紫霞狼走上前猛地推開門，果不其然看到被束縛在屋內的雪莉。

雪莉發現他推門，卻大叫道：“不要進來！”

話音未落，便有兩名大漢提劍直劈紫霞狼面門，紫霞狼很快反應過來，提劍将兩人擋在半臂之外。史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冷冷道：“紫霞狼，如果不想你的女人死，就乖乖扔掉你的劍。”

紫霞狼一愣，再看雪莉，只見她的脖子前一左一右兩把明晃晃的長劍，在昏暗的室內發出陰森的光。

雪莉道：“不要放！”

史俊一個眼色，那兩把劍便瞬間靠近了半寸。紫霞狼“咣”得扔掉飛天神劍，冷冷地看向史俊。

“夫人，你再好好看一眼紫霞狼的臉，這恐怕是你最後一次看到他了。”史俊走向紫霞狼，邪氣地笑道：“紫霞狼，怎麽樣，我說過遲早會親自砍下你的頭，今天這句話恐怕就要實現了。”

雪莉被左右鉗制，無法動彈，只好試圖勸服，道：“史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紫霞狼已經離開了陳小姐，而你跟她也已經成親，你為什麽還要這樣？”

“我為什麽要這樣？你問問紫霞狼我為什麽會這樣！麗珍為了救他，已經死了！”

雪莉愣住，一時之間竟沒說出話來。史俊眼睛通紅，噙着淚道：“殺了他。”

左右護衛齊齊動手，正要向紫霞狼砍去，突然間一道身影從天而降，帶着四散的瓦片木屑和淩厲劍氣，硬生生将所有人彈開。

“怎麽樣，我來得不晚吧？”

南宮俊光露出一笑，紫霞狼與雪莉愣愣看着他，情勢卻不容他們繼續驚訝，史俊和他的手下迅速再次發起圍攻。

雪莉被俊光推到戰鬥圈之外，她驚訝于俊光此刻為何前來，更心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得揪着一顆心在旁觀戰。

紫霞狼與南宮俊光雙劍合璧，史俊等人根本不是對手，形勢慢慢變得對己方有利，但雪莉尚未松下一口氣，紫霞狼突然間面露痛苦之色，随即全身如同僵硬一般，整個人只能捂着胸口拼命喘息……史俊看準這個時機，便拔劍向他刺去，雪莉心神俱焚，飛撲上前企圖以身擋劍，幸好南宮俊光察覺到不對勁以劍勢逼退史俊，并重重傷了他一記。

“沒事吧，你們？”

南宮俊光打鬥之間不忘關心二人，雪莉忙道：“沒事。”

南宮俊光這才安心繼續與史俊打鬥，幾招淩厲地攻勢之後，史俊重傷連着重傷，被他一腳踢下二樓。

雪莉與珍河互相攙扶着站起來，正要與俊光說幾句，俊光眼角卻瞄見腳下某處有一物火星四濺、撲哧作響，不由大驚，道：“是炸藥！”

雪莉與珍河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他推下二樓，随即破屋中傳來一聲巨響，炸藥爆炸了，整片屋子瞬間化作火海。

“俊光！”

俊光沒能逃出來，喪身火海。雪莉、珍河兩人怔怔看着眼前熱烈焚燒的屋舍，久久不語。

不遠處，史俊渾身是血，跌跌撞撞站起身來，珍河瞥見了，不由怒火中燒，如果不是他，俊光怎麽會死？

“我要殺了你！”珍河持劍沖過去，在劍尖劃破他的喉嚨之時，卻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珍河……”雪莉走上前來，握住了他持劍的手。

紫霞狼知道，雪莉這是在勸自己，放過史俊。他終究是個可憐之人。

他緩緩放下了劍，道：“你走吧，這一切，都是看在麗珍的面子上。”

史俊卻發出痛苦地大吼，瘋了一般沖了出去……即便是這樣，他也沒能殺得了紫霞狼，他永遠也無法為麗珍報仇了，又或許，他并非為了麗珍報仇，而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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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世家，南宮誠準備悄悄離開，去找殺害他爺爺與妹妹的紫霞狼報仇。

那日從望鄉潭逃離後，他與阿麗水在李阿信的掩護下，從密林逃走。為了逃避追兵，他們手牽手跳下懸崖，幸運地掉落水中，沒有受傷。

此後，他與阿麗水歷經艱難險阻，終于回到了紹興的南宮世家。可此時父親南宮俊光已經率領大軍離開紹興，去了平江。他沒有追随父親，而是選擇留在人去樓空的南宮世家。

他在爺爺和妹妹的靈前起誓，一定要殺死紫霞狼為他們報仇。為此，他夜以繼日不停練劍，短短數月，他已經熟悉了飛天神記中的大部分招式，而師父潭劍大人的教誨也被他拿出不停回想、時時研習，武藝已經大為精進。

而今，是時候該結束這一切了。清晨，他牽出自己的馬，向着身後的南宮世家道：“阿麗水，你等着我，等我殺了紫霞狼，很快就會回來。”

只是他沒走出幾步，卻發現阿麗水也騎着一匹馬，等在不遠的前方。

“不是要走嗎，還愣着幹什麽？”阿麗水淡淡轉過身去，率先踢馬離開。南宮誠追上去，道：“你怎麽來了，你還是回去等我的消息，不用很快，或許不到一個月，我就回來了。”

阿麗水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麽神色，只是她難得沒有笑，她淡淡道：“不必擔心我，我一定會平安回來。這種話，我哥哥離開的時候也這麽說的，但後來他還是沒有回來。你不用多說，我一定會跟着你的，除了你，這裏我沒有認識的人，連個可以說話的對象都沒有，別指望我會獨自留在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