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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打火機長腿了?“你,你剛才說什麽?”“我說太難看,我怕被別人……”重複到一半,時燦停了下來。

一模一樣的幾個字,他曾經對藍離說過。

什麽時候?十年前,那時他十九歲,第一次給別人當人體模特。

十年前的那張畫叫做《Seamas》,意為追随者。

那時的時燦剛剛進入大學不久,既年輕又羞澀,陽光浪漫,與現在全然不同。

他是長跑體育生。

常年的有氧運動讓他的肌肉線條細長優美,身形挺拔纖細,渾身上下沒有一絲餘贅。

我可不可以請你做我的模特。

遇到畫家搭讪的那天,時燦在操場上訓練,滿身是汗。

他紅着臉頰看了對方一眼,轉頭想走,覺得是騙子。

畫家站在原地,看着時燦離去的背影。

時燦走出幾步,回頭與他對視。

那人的視線深刻且壓抑,盯着時燦如看一件藝術品。

覺他不夠完美,想在他身上雕琢一二。

那眼光,是一張難以掙脫的網。

往後的十年,都将時燦包裹的嚴嚴實實,透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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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畫,還有他的話,甚至他這個人,都成了時燦的全部。

一次不成,畫家锲而不舍。

他找了他兩次三次,等了他三周五周。

“你要是覺得不放心,可以讓你朋友陪你。”

畫家将地址寫給時燦,又冷冷的說,“我不會看錯,你可以成就我,我也會成就你。”

時燦讓藍離陪自己去,看到滿屋的畫筆顏料,放心些許。

可随後,他聽聞要脫衣服,又心生不滿轉身就想走。

畫家說,“你來都來了,何不試試。”

那天,那間畫室。

潔白的牆壁,深灰色的窗幔,還有明朗妩媚的陽光。

一切都透着迷人的浪漫,讓人難以忘懷。

別拉窗簾。

時燦對畫家提出唯一的要求,他怕陰霾席卷,想要尋求溫暖的庇護。

給你留一半。

畫家念他第一次嘗試,退讓折中,并說道,你要快些适應我的風格。

他的話,不帶情緒。

強勢,克制。

幾個小時,羞恥感席卷。

畫家停筆之時,時燦完全沉浸在自我厭惡之中,恨不得找個的地縫鑽進去。

他披上衣服,走到畫家身邊,想要看看究竟何為“成就”。

時燦愣愣望着畫布,找回聲音時已将嗓子口的話說了出來,“能不能把這張畫送給我。”

喜歡嗎。

畫家問他。

時燦停頓片刻,從脖頸紅到了耳根,臊得慌,“太難看,我怕被別人看去太丢人。”

那感覺,不能稱之為“喜歡”。

喜歡二字過于單薄直接,無法雕塑情緒的深遂悠遠。

看到《Seamas》那一瞬間,時燦沒有別的念頭,只覺想活在畫卷之中,想讓這支畫筆掃過自己的皮膚,對人生進行描繪。

那是一種詭異的幸福感,像是羽毛掃過腳心讓人忍俊不禁,像是久旱奉甘霖讓人舒心釋然,又像是春寒料峭捧起一窩暖茶。

那是難以壓制的心動感,像是與妙麗如花的情人相擁相吻,像是依偎在傾心已久的戀人懷中。

快樂的,悲傷的,陰郁的,喜悅的。

極盡的醜,絢爛的美。

所有一切都将被這畫筆“擺布”。

是成就,亦是沉淪。

“那個,你說的那幅畫,”藍離見時燦陳默不吭聲,索性清了清嗓子問,“就是叫《欲情》的那幅,什麽樣子?你看到什麽感覺?”很難形容。

若真要找個感覺,就好像又一次看到了《Seamas》。

說來真是奇怪,兩幅畫明明完全不同,連點“相似”都不沾。

可時空扭曲逆轉,頃刻就讓時燦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看到自己站在十九歲的路口,身邊沒有畫家,面前沒有《Seamas》,只有他自己。

時燦深吸一口氣,忽然回憶起昨晚與秦澤汐的對視,于是對藍離說,“我昨天碰見一個人,眼神讓我想起了……他。”

“他?”藍離反映了幾秒,很快回過神問道:“樣貌相似,還是那股子禁欲扭曲的氣質一樣?”“都不是,完全不同的人。

只是眼神裏的一束微光,很相似。”

“開什麽玩笑,當年他眼裏都是‘壓抑’,哪裏來的‘微光’。”

“你說得對,可能我——”話未說完,藍離擡高聲音打斷,“你該不會想找個‘替身’在身邊吧?我雖然很希望你可以把他忘了,但是這種玩兒火的行為我強烈反對。”

“什麽亂七八糟的,別瞎說。”

時燦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覺得他無聊,同時贊嘆他的想象力,這種老舊的梗也就活在小說裏,“挂了,別忘了幫我買畫。

對了,記得匿名買。”

替身?別開玩笑了。

秦澤汐和當初的畫家,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如同他們的畫,風格迥異。

一天工作結束,時燦回到家後感覺呼吸道不舒服,真是禍不單行。

高檔畫室的設施齊全,從軟件到硬件無可挑剔。

學員聚精會神作畫,空調保持恒溫,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可是同人不同命,充當模特的時燦就沒這麽好過了。

他赤身裸體幾小時,離開時還沒什麽感覺,當天晚上就受涼發燒。

時燦前腳進屋,後腳就陰了天,随即大雨滂沱。

他換了衣服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止不住咳嗽。

慶幸的是,回家之後他按摩腳腕,舒服了不少,不像白天那樣有明顯的痛感。

一連兩天,過于倒黴。

時燦不禁反思,直覺……都是秦澤汐的錯!要不是昨晚秦澤汐撒酒瘋,非要摟着他一起去洗澡,哪至于冷冷熱熱來回交替。

不僅如此,若不是那年輕人反複折騰、窮兇極惡,時燦更不至于濕濕幹幹沒個消停。

空調屋裏工作幾小時,常有。

酒吧碰上個喝醉的處男,萬裏挑一。

總而言之,都是卧室裏犯的錯。

時燦裹着睡衣又打了個噴嚏,心想這次“一夜情”的後遺症太強。

氣焰洶洶,勢如破竹。

【新助理聯系方式發給你,你叫他小澤就行,話不多挺酷的男孩兒。

長得特別帥,跟你一起出去絕不跌你的份兒。

】【對了,該交代的事情我都說了。

放心】藍離給時燦發了兩個信息,随後附帶了一串電話號碼。

時燦順勢存下來——等會兒打電話聯系一下,他未來幾天可能得在家休息,有些安排好的工作需要讓新助理協調。

不光如此,還有原本藍離負責的一些合約,也得交代一下。

時燦心中正在盤算,門鈴忽然響了。

他起身慢慢晃悠到門口,打開門。

“怎麽是你。”

時燦皺眉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掃過他被雨水淋濕的臉頰,還有那一縷一縷的頭發,“你來做什麽。”

“我……有東西落在你家裏了。”

秦澤汐眨眨眼睛,忽然像是淋了雨的奶狗,沖着昨晚将他撿回家的主人搖尾巴,“能不能讓我進屋。”

秦澤汐尾音上揚,透出些生澀笨拙的讨好。

同時,他的聲音又低沉動人,配上酷酷的面相,莫名多了分可憐與可愛。

走廊涼風吹進來,時燦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你落下什麽了,我給你拿,你在這裏等一下。”

“我沒有你的聯系方式,只能跑一趟過來。”

秦澤汐見時燦臉頰發紅不舒服,連忙一步跨進屋裏,帶上門,“你好像生病了,千萬別吹風。”

秦澤汐落了什麽?一個打火機,路邊小商店兩塊錢一個的那種。

再明确點,透明銀光綠塑料殼,用到一半很可能不好使的那種。

落在哪兒了?時燦的床底下,還得半個身子爬進去才能取出來的深度。

想象不來?就是大型犬都不願意進去,嫌自己可能卡住的深度。

時燦從衛生間取了條毛巾,随手搭在他濕漉漉的頭發上,“擦擦吧。”

“謝謝。”

秦澤汐不跟他客氣,直接坐在時燦的廳裏。

“你的打火機長腿了?怎麽進去的。”

秦澤汐擡頭看着時燦,裝傻充愣,“誰知道呢,可能是半夜被路過的小精靈下了咒,突然就長出腿了。

淘氣,不聽話,自己進去的。”

真能瞎白活,時燦陪他往下編,“難得小精靈在看床上雙人互動之餘,還有心情跟打火機過不起。”

“可不是嘛,應該跟小精靈收錢。

咱倆昨晚這麽賣力,都讓她看去了。”

忍無可忍,時燦“哼”了一聲,“你身上沒有煙味。

既然不抽煙,要打火機做什麽?”“誰說打火機只能點煙。

時老師,您這麽問就是想象力匮乏的表現。

打火機還能點蠟燭,浪漫的燭光晚餐,必不可少。”

“兩塊錢的打火機配上燭光晚餐,真是有品位,接地氣。”

秦澤汐沒回嘴,随即看看窗外,又看看時燦。

他一邊擦頭發,一邊死皮賴臉說,“還在下雨,我能不能等會兒再走。”

語調雖不卑不亢,可秦澤汐話裏話外都透着些故意為之的“可憐。

他以眼巴巴的流浪狗模樣面對時燦,時不時配上個噴嚏,仿若在賭——都這麽慘兮兮了,時燦肯定不忍讓他再次回到雨裏。

秦澤汐額前濕漉漉的頭發遮擋住一半眼睛,說完話之後他小心翼翼看向時燦,觀察對方的反應。

時燦當機立斷:“不行。”

秦澤汐一驚,沒想道自己的計謀完全破功。

鐵石心腸,冷心冷面。

他不死心,擡高聲音追問,嫌時燦太沒人性,“我多留一會兒都不行嗎。”

“雨下了好幾個小時。

你從頭到腳濕成這樣,我看不是忘帶傘,是喜歡淋雨。”

時燦打量秦澤汐,覺得他挺可愛,又覺這些心機拙劣不高級,也就二十出頭的男孩子能做得出。

那兩個字是什麽來着?做作。

“既然你喜歡淋雨,我就不留你了。

快去享受吧。”

秦澤汐打岔,就是不往門口走,“你的腳腕怎麽樣了?感覺比早晨好一些。”

“好多了。”

毫無疑問,秦澤汐是個有趣的人,只是時燦不習慣與萍水相逢之人又過多的交集,“我想早點休息,你東西拿了就回去吧。”

說完,時燦猶豫了一下,還是補充道:“門口有傘,送給你,不必還了。”

時燦拿出手機,翻找到新助理的電話。

他有點頭昏,渾身使不上力氣,準備打個電話就上床休息。

時燦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撥通號碼。

拉開門,身後響起電話鈴聲。

秦澤汐站在客廳中間,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模特老師。

他看看手機,又看看時燦,接着按下接聽,沖着時燦滿眼驚訝的笑了,“原來我是給你當新助理。”

作者有話說:大家可以關注一下作者頁面哇,這樣就不會錯過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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