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路轉峰回

在确定要比試演技後,齊淼逸就和那個朱彥濤被紀皓趕到化妝室換戲服畫戲裝去了。

用紀皓的話說,穿上戲服一來更容易尋找培養演戲時的感覺,二來也能讓他看出誰的氣質更适合“朱允炆”這個角色。

齊淼逸被化妝師和造型師拉到化妝間後,就一直被兩個臉嚴肅的專業人士上下打量,又摸又掐的。如果不是這兩位專業人士的表情太過嚴肅,齊淼逸一定會認為這兩個人再吃他豆腐。

其實齊淼逸猜對了,這兩個表面上嚴肅正經一副在商讨怎樣給他化妝怎樣給他配戲服的專業人士其實就是用道貌岸然的樣子堂而皇之地在吃他的豆腐-_-|||

大概連齊淼逸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從他重生之後,他的肌膚真是變得越來越水靈,變得更加白皙粉嫩、光滑水潤,摸起來就像是上好的綢緞一般令人愛不釋手,搞得化妝師摸來摸去都不想放開,甚至不敢用任何化妝品來亵渎他的皮膚……話說這就是女穿男以後的好處麽……

另一邊,一幹等着看戲的人又重新回到了片場,此時片場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只等導演發話、演員就位。

當然,這麽大的一個劇組,不會因為兩個小角色就停下拍片的進度,反正定妝定造型需要的時間很長,紀皓在等到主演朱元璋、馬皇後等的一線老演員畫完妝出來後,十分緊張的進入了拍攝當中。

蘇瑾眯着眼睛,站在片場的角落看着認真工作的紀皓,有些拿不準紀皓會不會将角色給齊淼逸演,因為如果換成她的話,按照自己的性格,即使那個什麽朱公子不會在這次企劃案中起到主要作用,但為了不給公司制造什麽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會妥協的。

畢竟,拿自己侄子的委屈和公司的利益來說,小一受到的委屈可以用別的形式去彌補,可公司一旦受到損失,就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了,這裏面牽扯到的利益太多,讓她不得不去做一些取舍。

又不知過了多久,當紀皓大喊了一聲:“cut!”之後,場務将這次成功完成的第X幕第X鏡頭記錄在案。

紀皓坐在攝影機後,沖着演朱元璋的老演員一瞧大拇指,贊道:“好了!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一大半,明爺,您今天演的朱元璋真是太棒了,簡直是将暴躁多疑的朱元璋演的入木三分啊!好好保持下去,您老就可以‘駕崩’了……”

片場的的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因為明天他們要拍的是朱元璋去世時的一場戲,此時紀皓拿來開玩笑,既幽默又使忙碌了一天地片場氛圍一片輕松。

衆人又說笑了一陣,這時,扮演馬皇後的演員道:“導演,我聽說這次你給我找着了兩個‘孫子’,怎麽,到現在還藏着掖着不讓看哪?”

衆人也紛紛問道,一個扮演太監的演員翹着蘭花指掐着尖細的聲音道:“哎呀,雜家今天正巧看見蘇總經理帶來一個小子,長得那叫一個俊哪,啧啧,怕就是皇後您的孫子之一了……”

“是嗎?那快帶出來讓我們瞅瞅啊。”其他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們也一起起哄的說道。

紀皓無奈的道:“急什麽,讓化妝師定造型去了,等着吧,應該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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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未說完,就聽見自己的助理嚷嚷道:“好了好了,出來了。”

衆人回頭一看,就見一個俊美的少年穿着一身明黃色三眼龍、對襟、窄袖藏式灑線繡龍袍,頭戴白玉翅飛羽冠,帶着優雅與高貴的氣質風度翩翩地向他們走來。

“哇……好帥啊!”一些扮演宮女的龍套演員發出花癡的叫喊。

确實,如果沒有化妝過的朱彥濤的臉有90分的話,那麽畫完妝後再配上這副貴氣逼人的皇太孫裝束,其魅力值簡直達到了120分。

“啊,我來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扮演‘朱允炆’之一的演員朱彥濤,大家可能還不知道,他本身就有朱氏皇族的血統……大家覺得怎麽樣?”紀皓指着朱彥濤介紹道,朱彥濤十分配合的施了一個古代禮,優雅高貴的姿态令女生們齊齊尖叫,那個叫貝雪的女孩更是被這個裝束迷得找不到東西南北。

“不錯不錯,很有皇太孫的範兒。”扮演朱元璋的一線演員羅德明笑眯眯的稱贊,其他人也點點頭符合。

只是有範兒而不是像麽……

紀皓聽了心中思量,口中卻道:“那是,朱公子不僅擁有朱氏的血脈,其人也是貨真價實的皇太孫呢,歐洲蒂亞戈公司知道吧,朱公子就是老總朱波景先生的兒子,怎麽樣,是不是在身份上也滿符合的?就算不是皇太孫,也是皇太子啊……”

“導演你的眼光還真不錯!”其他人聽紀皓這麽一說,心中頓時有底,紛紛贊道:“我看眼朱公子演‘朱允炆’絕對沒錯啊!”

朱彥濤心中得意,但口中連連謙遜,不過臉上的驕傲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

“咦?不是還有一個嗎?”一個工作人員好奇的道。

“啊!應該快好了。”紀皓嘴裏說着,眼睛透過人群向化妝室的方向望去,凝注。

衆人也随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然後怔住了。

很久很久以後,當很多在場的人回想到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年初次登場時,腦海中朦朦胧卻又異常清晰的回想着,那一天,他們第一眼見到的,明明是少年衣擺的一角,卻奇異的被少年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奪去了神智,等回過來時,少年的影像已永遠深深镌刻在腦海,随着時間的沉積,影像越加鮮明。

是的,當時少年換好戲裝緩緩從陰影裏渡出來時,腳步不急不緩,好似這裏不是片場,而是他的禦花園。

那個時候,明明四周盡是雜物,色調也很黑,可是仿佛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那人的風采吸引,被那個仿佛是集天地精華于一身的人吸引。

他穿着周身繡滿龍的紋樣的金地缂絲孔雀羽龍袍,一頭如水的長發被荷葉白玉冠束住,老老實實地垂散在他的身後,那調皮地發梢随着他的步伐輕輕揚起,在他周身萦繞,更是襯托出他的輕盈秀美,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副美到極致的水墨畫。

走近後,大家才看到少年的嘴角噙着一絲柔和的笑意,眼中的神色也溫柔似水,可不知怎的,卻讓人一眼就能感覺到他的心中帶着常人難以理解的輕愁,人們想要上前安慰他,可他身上透着的那股凜凜然不可攀越的尊貴之氣卻讓人望而生畏,只能在遠處偷偷望上一眼,然後帶着無盡的愁緒和遺憾去自己品評。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鍁兮,赫兮喧兮。

有匪君子,終不可谖兮。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谖兮!

所有的人腦海中不由想起這一句詩詞,然後想着:只有如許人物,才堪如此稱贊。

所有人看着少年緩步走來,然後,少年擡眼,望向這裏,眼中的輕愁退去,換成了一種深深的孺慕之色,然後像是想到什麽似地眼中盡是懊惱,他急走幾步,來到衆人跟前,對着羅德明,朱唇輕咬,一臉埋怨:“皇爺爺,太醫不是說過麽,您身子骨經不得風吹,怎的還出來散步?”說罷,又換了一副厲色,對着羅德明身邊的太監演員斥道:“你這老刁奴!皇爺爺如今的身子骨越加不好,你不思勸駕,還敢就帶着這麽點人出來随駕侍奉,若皇爺爺的身子骨有了好歹,孤首先砍了你這老刁奴!”

羅德明哈哈一笑,拍拍少年的肩,慈愛道:“好了好了,不怪他,是朕一時興起……”

話未斂音,羅德明愣了,紀皓愣了,演員們愣了,片場的人們都愣了。

羅德明首先反應了過來,哈哈大笑數聲,接着拍拍齊淼逸的肩,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竟然能讓我不自覺入戲,真是好樣的!哈哈哈哈……”

紀皓反應了過來,演員們也反應了過來,他們看看溫文如玉中帶着淩然貴氣的齊淼逸,又看看雖然俊美卻臉色難看的朱彥濤,心中只有一個詞:高下立判。

不過……

紀皓揉揉眼睛,打個哈欠道:“既然都到齊了,那就快點開始比試演技吧,嗯,劇務,給他們劇本再給他們講講戲,然後就開始。”

羅德明想要說什麽,紀皓擺擺手,阻止了他的話,其他人也都識趣的閉嘴不再說話。

齊淼逸也好似剛才的那一幕沒法生般,抖抖衣袖走到暗處。

紀皓讓他們表演的,是在朱允炆十四歲那年,得知父親朱标太子去世的那一幕。

劇本上寫道:朱允炆因為之前一直在病危的朱标跟前侍奉,直至擔憂暈倒,朱元璋聞訊後勒令他在自己寝宮休息,直至身體養好後再出現在朱标身邊,可沒想到的是,也就是在這期間,太子朱标辭世。

史載,建文帝生颍慧好學,性至孝,對于他的父親太子朱标,有着深厚的父子之情,所以齊淼逸和朱彥濤要表演出朱允炆在得知自己父親去世消息時的那種不敢置信和絕望。

這個要求,在旁人看來,對于兩個沒接觸過電的人來說,應該算得上是高難度了。不過看朱彥濤一臉的自信滿滿,還有齊淼逸一臉的淡定,看戲的衆人又開始疑惑,難道這兩個小家夥其實都有過表演經驗?

又過了半個小時,二人準備完畢,紀皓讓工作人員清場,因為場景是現成的,所以也沒費多大的力氣就布置好了,由場務組将內景做完最後檢查後,示意紀皓他們可以開始了。

“首先我要告訴你們,雖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演技比拼,但是我希望你們給我拿出最好的演技來,因為無論是鏡頭、追光還是放麥我都會按照正常拍攝水準,你們的每一個表情和神色都纖毫必現,所以,如果想得到這個角色,就給我在鏡頭前好好演。”

紀皓在導演椅上時,其威勢足以震倒任何一個大牌演員,更何況朱彥濤,所以當紀皓沖他勾勾手指,說了一聲你先來後,朱彥濤就不由自主的走進了場景內。

“現場收音!演員、攝影機、燈光、全部就位!”紀皓拿着擴音喇叭,道:“ACTION!”

随着話音一落,朱彥濤頓了頓,略顯急躁的在室內走來走去,鏡頭拉近,一個特顯,朱彥濤臉上的那種不知名擔憂神色令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擔心起來。

紀皓看着攝影屏,微微意外,沒想到朱彥濤除了走位有些不行外,情緒和表情把握的都很到位,甚至都沒有在鏡頭前緊張,甚至有種游刃有餘的感覺,作為一個沒有觸過電的臨時演員,能演到這樣,真是相當了不起了。

要知道就算是真正的演員,在面對鏡頭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緊張,就算是大牌演員,這種情況在某些時候都不能避免。

這時,場景內的朱彥濤走到沙漏跟前,看看沙漏又看看向窗外,仿佛在時間的不斷流逝中焦急地等待重要的消息,鏡頭拉遠,出現了朱彥濤僅僅蜷握的手,這時,一個小太監彎腰躬身小步疾走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巍巍的磕頭:“世世世子殿下……”

朱彥濤一個箭步竄到小太監身前,急聲問道:“父親的情況如何?!!”

“太太子殿下他……薨了……”

“什麽?!”朱彥濤蹬蹬蹬退後三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一臉的難以置信。

“cut!”紀皓喊一聲,笑道:“可以了,不錯,情緒很到位,不過走位欠缺,多練練就不是問題,好了,小一,該你了。”

一直呆在陰影裏安靜觀看朱彥濤表演的齊淼逸臉色蒼白的走進場景。

在與朱彥濤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朱彥濤用他那怪異的腔調道:“好好演哦~”

說罷,直直迎向一臉花癡的貝雪,與之調笑去了。

齊淼逸沒搭理他,筆直的走向場景內的一個桌案前坐下,示意導演開始。

他要做什麽?

那些對齊淼逸有好感的工作人員和演員有些擔憂的看着齊淼逸,因為劇本上要求,齊淼逸需要在地上焦急的走來走去,還要走到沙漏前看時間,如果沒有這麽做而是自編自演的話,即使你演的再好也不會得到導演和編劇的好感和認同。因為一個沒什麽大戲份的演員,你是沒有權利改編劇本的……那是有實力的一線演員才有的資格和能力。

一直處于暗中的蘇瑾也不由緊緊拳頭,只有紀皓、羅德明若有所思的看着齊淼逸不語。

“攝制組準備。”紀皓拿着擴音喇叭,道:“ACTION!”

紀皓有些來興趣了,他倒要看看,齊淼逸這場戲要怎麽圓回來。

場中,齊淼逸在紀皓的話音一落下,眼神就變了。

随着鏡頭的拉進,齊淼逸的眼神溫潤、無害卻又憂愁,配上他發白的臉頰,活脫脫一個因為擔心父親而累倒的俊美太孫。

原來剛才齊淼逸的臉色發白是因為這個原因……場景外的人們心想。

場景中,齊淼逸執起毛筆,沾着墨水懸腕在宣紙上認真的寫着什麽,近景拍攝,鏡頭前凸顯出了齊淼逸眼神中的虔誠和認真,讓人有種強烈的想要知道他在寫些什麽的沖動,這時鏡頭向上挪移俯拍,只見宣紙上、一筆一劃的出現了許多字體秀美的“康”字。

朱允炆這是在替自己的父親祈福啊!

場景外的人們明白了過來,不由暗贊朱允炆的孝心。

這時,意外來了,朱允炆手中的毛筆突然一抖,一個筆畫橫出字體之外,顯得突兀又刺眼,一種不好的氣氛開始彌漫在屋子裏。

鏡頭由俯視又變為中景正拍,朱允炆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負氣的将宣紙一團,扔到了地上,然後有些急躁的站起身,焦急的在屋裏小步的走來走去。

“我知道了,他這是在解釋為什麽朱允炆煩躁,因為剛才的字給了朱允炆不好的預感!”一個演員有些恍然大悟,小聲的解釋,“這種诠釋确實比直接走來走去在藝術層面上要好很多。”

其實大家在齊淼逸一表演出來後,就都恍然了,心中不由更加贊賞。

這時場景中的朱允炆正走到沙漏前,看着沙漏的沙子一滴一滴往下滲,目光專注,仿佛這個沙漏有什麽特別般。

其他人有些莫名其妙,正當這時,就聽見朱允炆小聲喃喃:“這沙漏,滲漏的為何這般緩慢?莫不成是壞掉了?”

不是沙漏壞掉了,而是因為擔心而度日如年!

這時大家腦海中的第一個反應,随即明白了這句話就是在表明他剛才盯着沙漏在看的原因。

太聰明了……

這時,場景內,一個小太監彎腰躬身小步疾走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巍巍的磕頭:“世世世子殿下……”

朱允炆的身子在一瞬間有些僵硬,然後轉向小太監,近乎艱難的走到小太監身前,按捺住聲音的顫抖道:“父親…的情況…如何?”

“太太子殿下他……薨了……”

朱允炆聞言,當下身子晃了晃,卻沒有倒下,這時,鏡頭改為近景拍攝,只見鏡頭裏,齊淼逸的眼神空洞,他的嘴唇微微哆嗦着,問小太監:“你告訴我,薨……了……是什麽意思?”

話未斂音,兩串淚珠從他的眼眶中滾湧了出來。

紀皓抓住喇叭,道:“c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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