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那些往事

第73章 那些往事

齊淼逸和林雅琪在阮煜的辦公室裏呆了一陣就退出去了，兩個人臨走前，阮煜讓秘書又給了齊淼逸一本《跳動的音符》的小說版，讓他回去仔仔細細看一遍，如果确定自己沒問題，願意去演這部戲，他再和《跳動的音符》的劇組簽約，簽約的時間就定在明天。

齊淼逸點點頭，摩挲着硬質華麗的小說外皮，心中有些奇怪為什麽這個劇組竟然這麽急切的想要簽約開拍。

一路無話，齊淼逸回到公寓後，就開始迫不及待的打開小說開始看了起來。

× ×

時雨生于二十世紀20年代中期，也就是1926年的春天。

他的母親曾是一個洛陽城沒落官家小姐，在光緒帝的大改革之下，受過西方的先進思想教育。然後，在那段半封建半工業化的年代裏，她的母親突破了封建禮教帶給婦女的束縛，嫁給了自己的西席先生——時子軒。

在當時，這種“瘋狂”的行為受到了社會各界極大的不諒解以及攻擊，時雨的母親被除了宗籍，時雨的父親被思想封建的文人們批判的狗血噴頭，但他們還是毅然的排除萬難，結合在了一起。雖然當時通過光緒帝的改革婦女的權益已經極大改善，但“師生戀”還尚屬禁忌，所以可想時雨的父母們在當時是多麽的勇敢，但受到的阻力又是多麽的巨大。

是故為了躲避社會上的責難、鄰裏間冷漠的視線與鄙視的謾罵羞辱，時雨的父母不得不遠離家鄉，四處漂泊，最終在廣東深圳安頓了下來。那個時候，廣東深圳是光緒帝着力開發的大城市，時雨的父母在那裏經過幾年拼搏，終于有了些許家底，也就是在那時，時雨出生了。

深圳靠近沿海與香港臨近，加上光緒帝大力扶植其發展的政策，深圳城市發展水平在當時居全國頂尖，是故經常開辦一些國外的音樂會，加上時雨父母在手頭寬裕的時候經常帶他去聽，所以時雨在幼時就接受了很好的音樂洗禮。不過很可惜，因為當時鋼琴在國內剛剛流行，尚屬走俏，而時雨家亦擔負不起給時雨買鋼琴并學習鋼琴的費用，最終，幼小的時雨只能每天在放學的時候跑到學校後面的小教堂裏聽神父彈聖歌，每每聽的如癡如醉，流連忘返。

随着時雨呆在教堂的時間一久，教堂的神父也看出來時雨是十分熱愛鋼琴的，經過時雨父母同意後，神父專門劃出一些時間教時雨彈鋼琴，并在時雨會彈鋼琴之後讓他在教堂裏為禱告的信徒們彈奏聖歌。

就這樣時間一晃而過，當時雨十三歲的時候，他人生的轉折點到了，他遇到了他一位将他推上巅峰的老師——榮況雲。

榮況雲是當時榮家的長孫，剛剛從法國的聖羅利亞大學畢業歸國。他十分喜歡鋼琴，并且有着十分高超的音樂造詣和鑒賞能力。那一天，榮況雲帶着手下的工程隊去丈量教堂那一帶的土地，因為榮氏集團競标下那一片區域，準備蓋一處工業區。當榮況雲路過小教堂時，他被一段似有似無的音樂吸引住了。

那是一段怎樣的樂符？

聖潔歡快，純淨天真，帶着一股子能使人心寧靜的神奇力量，仿佛讓人置身在一處平和安詳的天地中。

榮況雲追随着音樂一路尋去，他走進教堂，站在窗口，透過窗戶看到教堂裏，一個少年安靜的坐在教堂左側的鋼琴前，認真而專注的彈奏着，仿佛他彈奏的不僅僅是琴鍵，而是他的生命，他的唯一。而在時雨的下方，無數的信徒十指交握，閉着眼睛虔誠地禱告着，畫面就在那一瞬間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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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況雲被醉心彈奏鋼琴的時雨深深吸引了，他的內心激動着，因為他發現竟然在這個地方出現了一個天才的少年鋼琴家。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認識時雨，他的腦海裏在剛才突然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或許眼前這個少年可以讓中國出一位可以在世界上站得住腳的世界級鋼琴家，因為他除了家族，最大的愛好就是鋼琴，他愛鋼琴，所以，他要讓中國的鋼琴家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不，不僅僅是這樣。

就這樣，時雨認識了榮況雲，這個大他十歲的男人，他的人生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進入了轉折。

榮況雲，嚴格意義上來講，是時雨真正意義上的一位老師。

在經過時雨父母的同意後，時雨整整跟在榮況雲身邊四年，在這期間裏，榮況雲給時雨講述諸多鋼琴家的傳記，教他更專業的鋼琴學習方法，甚至為了讓他體會到真正的音樂魅力，等時雨學習的差不多之後，又帶他到奧地利着名的維也納音樂學校學習，拜訪了無數位當時的着名鋼琴家，到他們舉辦的演奏會上聽他們的演奏，探讨鋼琴的奧秘。更甚至，榮況雲不惜花巨資，為時雨在法國的維也納音樂大劇院舉辦了一場時雨的首席鋼琴演奏晚會，讓他的音樂在法國、乃至歐洲都刮起了一陣東亞鋼琴飓風，使他一步步登上了歐洲音樂界的高峰。

在那一年裏，時雨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歐洲及亞洲各國的各大報紙上，全世界都關注着這個天才的鋼琴家，他開的每場演奏會都列無虛席，他的演奏會門票一票難求，人們對這位有着極度音樂才華的少年給予了最大限度的觀衆，他甚至被稱為東方“莫紮特”。

然而，就在一場在巨大油輪上舉辦地巅峰海上音樂盛會中，時雨彈奏了一場令當時所有聽衆都倍感震撼和戰栗的音樂後，在聽衆們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翩然起身走到穿甲，縱身躍入了翻湧的大海中。

那個時候，所有的人們都驚懵了，只是呆呆的看着翻滾的海水，沒有任何反應。他們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還在醉心沉浸于鋼琴世界中的時雨，轉瞬間，以一種痛苦而決絕的方式，訣別了這個世間。

人們甚至還在腦海裏回想剛才彈奏完時，時雨臉上的那抹超脫了的微笑。

可是轉眼間，那個擁有者令世界為之震撼的驚豔少年，就這樣消失在了大海中，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裏。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天，已經歸國的榮況雲，正步入結婚的神聖殿堂；在時雨投入海水的那一瞬間，榮況雲正掀開新娘的面紗，親吻着新娘嬌嫩如玫瑰的臉頰。

就在那一天，一個令全世界都為之瘋狂的少年，在游輪上縱身一躍，成為了一個永恒。

＊ ＊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齊淼逸的眼眶中滾出，順着他的臉頰流下，打濕了他的衣領。

一種頓頓的悶痛一直憋在胸口，令他不知道該怎麽纾解。

看完整部《跳動的音符》小說版後，他已經完全的将自己帶入了時雨的感情世界，為了他的歡喜而快樂，為了他的才華而驚嘆，為了他的悲傷而心痛，為了他的絕望而憤怒，為了他的決絕而哀恸。

現在看完整部小說，齊淼逸總算明白了這部《跳動的音符》不僅僅只是一本人物傳記，而是一本真實的，描寫了時雨短暫的一生的記錄。他也明白了榮家老爺子榮況雲為什麽非要拍攝這麽一部關于時雨那短暫的一生。

因為對時雨早死的惋惜？還是因為無法回應時雨的愛而産生的愧疚？！

那為什麽，将近過了半個世紀了，這位曾經一手将時雨帶上華夏天才鋼琴家寶座的男人，這才為他的學生，為那個愛過他的少年、甚至是他愛過的人拍一部紀念他的電影，才有勇氣将他們之間的禁忌之戀呈獻給世人？！！

榮況雲，你真是一個懦弱，膽小的男人。

齊淼逸坐在客廳裏，忍不住一邊心頭地難受而嗚咽的哭着，一邊恨恨地小聲詛咒着。

“喂，齊淼逸，你半夜的不睡覺發什麽神經啊！！害得我還以為進小偷了呢！！”半夜出來找水喝的任少川被齊淼逸吓到了，有些生氣看着那個坐在沙發上的少年，“你不是說你在看你那本電影劇本的框架小說麽？怎麽哭成這幅德行啊？！”

“你管不着啦……”齊淼逸擦擦眼淚，有些窘迫。

“啧，誰愛管你……”嘟囔了一聲，任少川咕咚咕咚喝完水，轉身回到自己屋子，臨近屋前，說道：“雖說你這次難得的得到一次拍電影并且當主角的機會，但你可別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這都淩晨兩三點了吧，你還不睡，明個兒不是說跟人家電影的投資人見面嗎，難道你想遲到？！”

齊淼逸聞言連忙看看表，咂舌：“天啊，都這麽晚了……小川，謝你提醒啊！我去睡了！！”

“呿～，自作多情，誰好心提醒你啊……”任少川嘟囔一句，可惜齊淼逸已經回到自己的屋子裏了，只好咕哝一句：“真不知道那家夥喜歡你什麽……”回自己屋子了。

而齊淼逸，還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齊淼逸頂着兩個黑眼圈坐上了公司安排的車子，直接去投資人榮況雲榮老爺子的在南華市的別墅。

一路上，齊淼逸一直有些忐忑不安，凡是看過劇本和小說的人都知道小說裏面的榮況雲就是現在的榮家老爺子。

昨天齊淼逸雖然為時雨的經歷而恨着榮老爺子，可是真要讓他去見一個小說中的人物，他還真的有些緊張。

去了以後自己要說什麽？給時雨打抱不平嗎？——拜托，這都是半個世紀之間的舊事了，而且小說跟現實也是有差距的，再說了，萬一這只是同名不同人呢？自己莽莽撞撞的豈不是丢人現眼？！

心理活動複雜的齊淼逸等回過神時，車子已經駛進了榮家的別墅。

一位身着幹練管家服裝的男人将齊淼逸迎進了客廳，齊淼逸一進門，就看到在偌大的客廳裏，他的現任男友，正優雅的喝着一杯紅茶，跟一個頭發花白，面色有些蠟黃的老人說着什麽。

齊淼逸有一瞬間的無語，這時候，在他身邊的管家出聲道：“老爺，齊淼逸先生到了。”

正在交談的兩人聞言齊齊回過頭來，尤其是那個老人，他在看到齊淼逸之後，神色有些恍惚，仿佛想起了什麽，最後，還是回過神來和藹的沖齊淼逸招呼道：“來來，少年人，過來坐。”

齊淼逸頗為拘謹，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衛淮笙，見後者不動聲色的沖他點點頭，這才放心的蹭過去，坐在離衛淮笙不遠的地方。

“這下，我要的兩位關鍵主角都到齊了，那麽，兩位先生，我也就插入正題了，你們願意簽下這份電影合同嗎？”老人，也就是榮況雲在齊淼逸稍稍坐定後，就直接插入正題。

齊淼逸認真的盯着眼前的老人看了半晌，雖然這張臉上布滿了歲月留下的褶皺，但是還是不難從這上面看到五十年前這張臉的主人是多麽的俊美而迷人，歲月在他的臉上除了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時間痕跡，也給他沉澱了更多的從容與與優雅。

但是，這張臉上卻還是出現了一種遲暮者帶有的病态，所以，齊淼逸問道：“榮老爺子，雖然這麽說很冒昧，但是——您生病了嗎？”

榮況雲有些意外，但他還是點點頭，感嘆道：“是啊，身體到現在已經很不好喽，竟然連剛見面的小朋友都看得出來……”

齊淼逸等他感嘆完，問道：“那麽，《跳動的音符》就是您在晚年的贖罪緬懷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