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湮星(2)

阮綠棠伸手一揮, 層層幔幔的床帳應聲而落,“啪嗒”蓋到了湮星身上,将她裹得嚴嚴實實。

“雲鴻師……”

湮星剛喊出半句, 就被層層疊疊的紗帳埋了進去, 連帶着聲音一起吞沒了。

等她費力地從紗帳堆裏拱出來, 身上僅着的輕紗小衫更顯淩亂, 露出更多的雪白肌膚來。

湮星将散落的發簪重新別上,毫不氣餒地再次喊道:“雲鴻師兄──”

“是你?”

她柔媚的聲音立即消失,略帶尖利地喊了出來, 毫不掩飾臉上的失落。

阮綠棠站住不動, 摩挲着膏藥瓶身, 只發了一個質問的音節:“嗯?”

湮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身份, 趕忙收斂起失望,骨碌碌爬了起來, 重新挂上小白花的面貌,說:“師父, 怎麽是你來了?”

阮綠棠反問道:“怎麽,你想見的另有其人?”

湮星坦言:“我身上有些餘傷, 雲鴻師兄說好要來給我送藥的。”

阮綠棠真假摻半地回道:“雲鴻這幾日都在勤勉修習, 精力不支,我讓他早些回去歇息了。”

聽到阮綠棠又又攪了自己的好事,湮星憤憤地咬了咬牙, 說道:“是湮星考慮不周, 勞煩師兄受累了。”

她嘴上說得體貼, 手上卻快要把絲質床單揪出一個破洞來。

阮綠棠只當看不見,緩步走了上去,五指攤開, 将藥瓶遞給湮星。

湮星愣了愣,擡手去接,阮綠棠卻又收回手指,緊緊攥住了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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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從湮星青蔥的指尖順着胳膊一路移到她精致的肩頸,仗着自己的視線被頭簾遮擋住,阮綠棠肆無忌憚地欣賞了好一會兒,才說:“衣衫不整,成何體統。若進來的是雲鴻,你也要這般打扮見他?”

湮星後知後覺地拽過外衫套在身上,圓溜溜的眼睛轉了兩圈,辯解道:“師父,我方才只是在查看傷處,并非有意暴露在人前的。”

她說的當然是謊話,先前的驚鴻一瞥,已足夠阮綠棠看清,湮星後背雪白一片,哪來的傷口?

阮綠棠勾唇笑了笑,又走近了些,“說來為師還未查看過你的傷情,不如轉過身來,讓我仔細看一看?”

“不、不用了。”湮星往後瑟縮幾下,連聲拒絕,“一點小傷,已痊愈大半,無需再勞煩師父了。”

“如此便好。”

阮綠棠再度攤開手掌:“這是雲鴻為你尋的傷藥,你收下吧。”

湮星警惕地看了阮綠棠一眼,剛伸出手,又收了回去,将袖子使勁往下拽了拽,直到将手掌遮得只剩幾個指尖,才伸出手接過藥瓶:“多謝師父,多謝師兄。”

“嗯。”阮綠棠卻并不離開,而是繼續站在湮星床前,狀似閑聊般問道:“去年的獵英大會,青炎也有參與,古教主率青炎少年英才盡數齊聚雲陽,其中一個便是他的愛女。”

她停頓片刻,看向湮星:“可我記得,古教主的那位愛女并不是你。”

湮星的身子僵了僵,但只是一瞬,她便又紅了眼眶,抽泣着說:“那是胞姐,我自幼體弱多病,所以從未出過遠門。”

“哦,放心,”阮綠棠安撫道,“跟着雲陽弟子多站幾日梅花樁,體質很快就會改善了。”

“……”

阮綠棠繼續說:“魔族屠了青炎上下,想必你對他們是恨之入骨。”

聽到“魔族”兩個字,湮星有些不自在,她敷衍地點了點頭,默認下來。

阮綠棠偏要她親口說出來:“不是嗎?”

湮星靜默片刻,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開了口,“此生,我與魔族不共戴天。”

阮綠棠偷笑一聲,又擺出仙風道骨的架子:“湮星,青炎已無,你更當珍惜性命,切不可讓仇恨蒙蔽了雙眼。”

“……”

湮星臉都青了。

雲鴻确實勤勉,雖然他的修為在雲陽一衆年輕弟子名列前茅,但他仍不松懈,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修習。

阮綠棠索性把湮星丢給他,讓他從入門心法到基礎劍術一一教習,自己則悠閑地躺在院中吊床上。

她今日沒戴鬥笠,換了個薄如蟬翼的面具,邊吃點心邊看些閑書。

挽星樓中的庭院很大,一棵桃樹紮根在院中一角,樹冠蓋住了半個庭院。

吊床挂在桃樹下,雲鴻和湮星揮劍時的劍氣斜來,桃花便簌簌落下,掉在阮綠棠的頭上身上以及手中的書頁上。

阮綠棠揮手将紙頁上的花瓣掃下,就聽到耳邊傳來的湮星和雲鴻的說話聲。

“雲鴻師兄,這一招我怎麽也使不出來,你幫我看一看嘛。”

湮星軟着嗓音,湊到雲鴻身邊撒嬌:“我明明是按照師兄你演示的那般出劍的,為何卻使不出?”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連系統都看出來了:“宿主,你為什麽要讓雲鴻教湮星練劍啊,這不是正好送羊入虎口嗎?”

阮綠棠沒說話,只是轉了轉身子,往那兩人的方向看去。

湮星軟綿綿地握着木劍,眉眼柔情似水,含羞帶怯地看着雲鴻。

雲鴻依舊是那副端正的君子模樣,與湮星刻意保持了兩寸距離,說:“既然如此,你就再将先前那套劍法過一遍。”

湮星聽話地過了一遍劍法,又去看雲鴻:“還是不行。不如這樣,師兄你握着我的手,再教我一遍好了。”

她興奮地往前走了兩步,雲鴻便跟着後退了兩步,淡淡開口:“不必,師妹你已記住招式,只是臂力不支,劍術綿軟,所以才發揮不出劍法靈力。”

“運心,沉。”雲鴻念了句口訣,雙指合并合并指向湮星,湮星的雙臂頓時一沉,直往下墜。

雲鴻負劍而立:“我已在師妹你身上施了術法,師妹現在應當覺得雙臂沉重,舉手投足俱是艱難。以此種狀态多加練習,不消三日師妹定當臂力大增,到時候自然也就使得出劍法了。”

湮星:“……”

系統:“……”

阮綠棠得意一笑:“你現在知道為什麽了吧?”

系統喃喃道:“知道了,雲鴻哪是什麽大白羊,他就是個鐵山羊,別說吃他了,這簡直咬都咬不動啊。”

阮綠棠笑彎了眼,又顧念到自己是做師父的,這樣公然嘲笑徒弟不好。索性把書倒扣在臉上,在吊床上昏昏睡了過去。

雲鴻朝這邊遙遙瞥了一眼,突然出手在阮綠棠身前布下一個結界,将他們這邊的聲音盡數隔絕在結界之外。

湮星注意到他的動作,擡眼去看雲鴻,卻見他專注地望向阮綠棠,臉上神情微動,半是惆悵半是渴望。

她跟着一起看向桃樹下那道俏麗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陰郁。

……

有雲鴻幫忙訓導湮星,阮綠棠整日清閑無事,把那本《奇丹異藥志》來回翻至倒背如流,恍惚想到今夜是每月一次的滿月之日。

她來了興致,大晚上的獨自一人躺在屋頂,對月獨酌。

一壺極品蜜釀飲盡,阮綠棠隐約感到些許醉意,憑着這股醉意,她在屋頂上又躺了大半個時辰。

醜時剛過,院子中突然竄出一股白煙,那道煙霧旋轉幾圈緩緩散去,顯露出包裹在其中的一道身形,正是湮星。

她先是在院中靜靜站了一會兒,确定阮綠棠和雲鴻的房中沒有傳來一絲響動,才又謹慎地化作一縷白煙從院中穿梭而過。

可惜她百密一疏,忘了查探屋頂,或許是因為她想不到竟然會有無聊到大半夜不睡覺躺屋頂的人,也或許,阮綠棠是她命定的劫數。

阮綠棠默默地看着湮星的身影消失,她沒有追上去,只是喊了聲系統:“系統,放監控。”

“……宿主,我又不是監控器。”

系統嘟囔了一句,乖乖地調出湮星那邊的畫面。

她處在元陽界外的一處密林內,身前站着個身着黑袍鬥篷的人,正在低聲交談。

“你與雲鴻進展如何?”

湮星垂首:”弟子無用,只是那個雲鴻是塊木頭,怎麽引誘都不為所動。”

黑袍人似乎有些動怒,喉嚨裏傳來一陣咯吱的響聲。

湮星連忙行禮認罪:“師尊息怒,弟子已拜阮綠棠為師,與雲鴻是同門師兄妹,假以時日,定能取得他的信任。”

“哦?”黑袍人有些興趣,“那位副宮主向來自持清高,你又是如何能讓她收你為徒?”

湮星臉上顯出幾分得意:“是阮綠棠主動提出的,她看出我根骨奇絕,當場便要我拜她為師。”

黑袍人欣慰地笑了:“好,不愧是本座最寵愛的弟子。”他又問道,“你的身份沒有暴露吧?”

“沒有,弟子行事謹慎,尚未留下破綻。”湮星哼了一聲,“這位阮宮主也不過如此,和師尊自是無法相比。”

她的吹噓令黑袍人十分受用,語氣溫和了許多:“七天後便是獵英大會,屆時雲陽将選中繼任宮主,連同靈匙的秘密一并告知。”

“雲鴻是雲陽弟子中最為出色的一個,不出意外,這次獵英大會必定是他拔得頭籌。”

“距離魔尊蘇醒已時日不多,湮星,你務必抓緊時間,從雲鴻嘴裏套出靈匙的下落。”

湮星握拳:“遵命,弟子定當全力以赴,輔助魔尊重奪人界。”

黑袍人滿意地點點頭,一轉身消失在密林之中,湮星也返身往挽星樓走來。

系統關掉畫面,就聽見阮綠棠重重嘆了口氣。

它非常不應當的生出了幾分喜悅:“看到對手這麽強大,你終于害怕了?”

“不是。”

阮綠棠托着腮,無比憂愁地說,“我是在想湮星究竟是真傻假傻啊。她該不會真的以為,她那漏洞百出的演技能夠瞞天過海吧?”

系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七夕呀,祝你們七夕快樂~

感謝destiny7281、石灰水、憨批吃我螺旋錐子頭、46606628 的地雷各1個,還有憨批吃我螺旋錐子頭 的營養液10瓶。我會努力更新的,加油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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