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姜琦南(3)
基地外面停了輛卡車。阮綠棠把從強哥身上搜來的鑰匙插進去擰了一圈, 引擎轟鳴作響——車子可以發動。
“上車。”阮綠棠把背包扔到駕駛室裏,自己長腿一跨坐進駕駛座裏,“啪”地把車門關上了。
姜琦南連忙繞到另一邊, 上了副駕的座位。背包還緊緊地抱在懷裏不敢撒手,神經緊繃地往四周看了幾圈, 才小聲問她:“我們要去哪裏?”
“聽說臨城還算太平。臨城已經建立起了一所有軍隊駐紮的大型人類生存基地,我們可以去那碰碰運氣。”阮綠棠像是早就有了方向, 看也不看她, 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臨城?”姜琦南對這個地名不算陌生, 林教授經常會到臨城出差, “那裏好像挺遠的。”
“不算太遠,幾個小時路程而已,”阮綠棠踩下油門, 對姜琦南一笑, “總比在這裏等死強,對嗎?”
姜琦南點點頭, 不再說話。
這一個晚上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她向後靠在柔軟的座椅靠背上,回想起今天的遭遇, 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她殺了一個人,活生生的人。她之前可連只雞都沒殺過!
不僅如此, 她還跟着一個陌生女人逃出了庇護所,将自己暴露在了喪屍的勢力範圍內。
姜琦南不禁後怕起來,這不能怪她,畢竟她對身邊的女人一無所知,除了名字。更何況,誰知道名字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車內很安靜,這給了她充足的空間來盡情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阮綠棠實在太奇怪了, 看剛才的表現,她并不是什麽柔軟的女性,至少體力不錯,身手也靈活。
這樣的人,怎麽會輕易地被強哥擄了回來?而且,剛經歷過這種事,她竟然看不出絲毫的害怕,完全不合常理。
難不成……難不成阮綠棠身上有什麽陰謀!
她越想越後悔自己的草率決定,恐懼也漸漸生起。姜琦南把背包越摟越緊,偷偷從後視鏡裏去觀察阮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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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綠棠像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一般,擡眼對上姜琦南的目光。姜琦南一驚,趕緊移開了視線。
可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姜琦南忍不住又看了阮綠棠一眼。這次阮綠棠卻像是早早準備好了似的,朝着鏡子慢慢扯出一個微笑。
她笑起來很好看,好看到即使是這種時候,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中,姜琦南在戰栗之前還是不合時宜地晃了眼。
但很快,姜琦南就回過神來,臉部僵硬地擠出一個欲哭無淚的苦笑作為回應,顫顫巍巍地把視線挪移開,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一臉的心如死灰。
阮綠棠乜了她一眼,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輕笑出聲。
“又愛亂想又不經吓,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阮綠棠捉弄了姜琦南一把,整個人又活泛起來了。
系統為姜琦南打抱不平:“宿主,你這個笑法我只在恐怖片裏看過,正常人看到誰都要吓一跳。”
阮綠棠振振有詞:“我這明明是禮貌親切又溫柔的笑容,你不懂。”
系統無語,只恨自己沒有實體,沒法對阮綠棠也“禮貌親切又溫柔”地笑一個,讓她也感受感受這個滋味。
姜琦南聽到笑聲,警覺地瞥眼過來,卻只看到阮綠棠面色平常地專心開車,剛才的那兩聲笑聲仿佛只是姜琦南的錯覺一般。
她咽了口口水,悄悄把手伸到背包下,不動聲色地握住了那把菜刀。
那把鐵刀很有分量,握在手裏沉甸甸的,連帶着姜琦南心裏也多了幾分底氣。
“沒事,別怕,”她在心中暗自打氣,“她打不過你。”
姜琦南剛做好心理建設,車子突然停了下來。阮綠棠停車熄火拔鑰匙一氣呵成,打開車門就要下去。
姜琦南頓時驚弓之鳥一般縮在背包後面,瞪着一雙圓眼睛驚問道:“你幹什麽?”
“下車,”阮綠棠把着車門,一臉無辜地反問道,“或者你想在車上過夜?”
姜琦南皺着眉,不解地問她:“我們不是要去臨城嗎,為什麽突然停下來?”
“從基地出來後,我們已經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阮綠棠又坐了回去,看着姜琦南認真提問道。
見姜琦南還是滿臉茫然之色,阮綠棠自己把答案說了出來:“意味着我們已經正式進入了喪屍的地盤。”
“對啊,所以我們更要抓緊時間離開啊!”姜琦南頓時感到幾分焦急。
“這麽安靜的夜裏,開着燈響着引擎,你猜在喪屍眼裏我們是什麽?”
阮綠棠直勾勾地盯着姜琦南,幽幽地說:“移動着的自帶BGM和閃光燈的肉罐頭。”
姜琦南被她吓得呼吸都停了一拍,只知道大睜着眼睛去看阮綠棠。
“先找間房歇一晚,明早再出發。”阮綠棠一錘定音,徑直下了車。
姜琦南還沒放下對阮綠棠的戒備,疑心如星星之火,一起就再難以消滅。
她磨磨蹭蹭不想下車,可卡車熄了火之後,外面除了霜白的月光再無其他光源,往哪裏看都是黢黑一片。
沒了人類活動的夜晚更是寂靜得駭人,姜琦南只能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在一片靜默中仿佛化作了潛伏着的猛獸。
姜琦南把自己吓得發顫,一轉頭發現阮綠棠已經頭也不回地進了一棟居民樓,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她趕緊抓上背包,三步并作兩步追了上去。
“沒事的,沒事的,”姜琦南默默自我安慰,“大不了,我和她拼了!”
阮綠棠随手推開了一戶沒鎖上的門,她沒完全進去,而是站在玄關處先用手電筒掃了一圈。
屋裏靜悄悄的,地板鞋櫃茶幾置物架上覆蓋着一層薄灰,看樣子屋子裏很久沒有活人的蹤跡了。
她往後退了退,讓姜琦南從她身邊走過去,伸手關上了房門。
“我們只是找個地方睡一覺,不要開燈,不要大聲講話。”阮綠棠一邊叮囑,一邊檢查了遍門窗。
“知道了,”姜琦南把包放下,過了會兒又小聲說,“那我能洗把臉嗎?”
她臉上的血跡幹了,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說話時還能感覺到輕微的拉扯感,讓她很不舒服。
“可以。”
姜琦南松了口氣,直奔衛生間而去。她沒敢開燈,學着阮綠棠的樣子拿了個手電筒。
她先小心地掃了一圈,确定衛生間除了看上去有些陰森,面沒有并沒有隐藏着的危險後,才跨步站到洗手池前,準備好好洗把臉。
手電筒的光柱剛打到水池上方的鏡子上,姜琦南就差點叫了出來。看着鏡子裏自己那張被血遮得都快看不清五官了的臉,她調動了所有的理智才成功把那聲尖叫堵在了喉嚨裏。
姜琦南湊近了點看,發現自己原本白白嫩嫩的臉上現在東一塊血跡,西一片黑灰,完全看不清底色了。
不僅如此,她把光柱往下移了移,就看到自己的衣服上也全是紅色的血點子,裸露在外的皮膚也濺上了些。
沒發現還好,一發現自己現在竟然是這樣的可怖形象,姜琦南整個人頓時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仔細算起來,她竟然有一個多月沒能好好洗個澡了。
姜琦南捏着衣領聞了聞,一股似有若無的汗酸味飄蕩在空氣中。她嫌惡地別過臉,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下定決心不管怎麽樣,今天都要徹底洗一洗。
她擰開淋浴頭,發現還能正常出水,雖然涼了點,但在姜琦南忍受範圍之內。
身随心動,姜琦南草草抹了把臉,到客廳從背包裏拿出自己剛放進去不久的幾樣幹淨衣服,想了想,她又抽出那把菜刀背在身後,對阮綠棠說:“我沖個澡,你不要進衛生間啊。”
阮綠棠剛搜尋完幾間房,此刻正枕着胳膊躺在沙發上。聽到她這樣說,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示意姜琦南速戰速決。
只能打着一個小小的手電筒摸黑洗澡,姜琦南從心底裏有些害怕。她把衛生間的門大敞着,只虛虛掩住了淋浴間的磨砂門。
手電筒的光打在磨砂門上,光圈驟然擴大了幾倍,照得半扇門都成了白白的一團。
阮綠棠躺在沙發上,視線正好落在了那裏。她沒什麽睡意,一邊想着明天一早出發的事,一邊百無聊賴地盯着那團白。
突然,那團白光的邊緣好像抖了幾下,一個圓球般的東西慢慢向那團光靠近。
阮綠棠的思緒也一下子斷了,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壞了……”
“壞了!”顯然,系統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因為姜琦南去了衛生間,她一直沒找到機會檢查那裏……
阮綠棠瞬間從沙發上跳起來,順手抄起一個煙灰缸,幾個跨步奔向衛生間,不假思索地朝那個圓球形狀的東西砸去。
那是喪屍的頭,原本就與脖子連接得不太緊密了,被她狠狠砸了幾下就低低地往下垂去。喪屍的身子還沒完全轉向阮綠棠,就撲通一身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淋浴間的門被“唰”地推開了,姜琦南舉着菜刀就要砍她,嘴裏還喊着:“阮綠棠,我和你拼了!”
姜琦南突然發狂,把阮綠棠也吓得不輕。幸好她反應迅速,一把抓住姜琦南的胳膊按在牆上,低聲喝道:“你想幹什麽?”
“我還想問你呢,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麽?為什麽在我洗澡的時候偷——”
姜琦南邊喊邊用另一只手去扣阮綠棠的手,掙紮間她的餘光突然掃到了什麽。姜琦南頓住了,低下頭,看着腳下的喪屍屍體。
她沉默了片刻,緩緩擡起頭,對着阮綠棠露出了一個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誤會,”姜琦南用力把嘴角又往上揚了揚,“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咱們正好扯平了,哈哈。”
她用另一只手拿過刀,遞給阮綠棠,努力給自己找臺階下:“刀挺沉的,你幫忙拿一下?”
阮綠棠沒接,視線一錯,就繞過刀看到了她漂亮的一字鎖骨,以及往下那從還沒來得及扣好的衣領中露出的一抹雪白……
“身材不錯。”阮綠棠松開禁锢着她的那只手,在轉身走回客廳前說了一句,語氣平靜,仿佛剛才評價的不是她的身材,而只是在說“白菜六毛一斤”而已。
姜琦南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全靠理智繃着,顫悠悠地伸手把扣子一顆顆扣好。
滿腦子的“變态”、“低俗”不知道該選哪一個,最後她脖子一梗,腦子一抽,突然铿锵有力地脫口而出:“那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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