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8 睡衣

洞元街入巷，鮮綠的苔藓爬滿一面隔牆，修新的瀝青混着泥土，散發的味道仿佛烤焦的蛋糕。

周末小孩特別的吵鬧，但自從周啓越坐下臺階，楠楠抱着玩具跑掉，其他孩子跟他屁股後一塊溜。

封母拉開栅門，笑眯眯道：“小恣常常提起你呢，真的不進來喝一喝茶麽？”

“……”男生整理膝蓋的卷子，沒擡頭。

換做旁人肯定認為他沒禮貌，但封母脾氣極好，無奈又寬容：“好吧，我也不勉強。”

她進去以後，封父探出半個腦袋，直視男生：“不領情不許坐在我家領地上。”

周啓越頓了頓動作，開始收拾東西。

“爸，你進去，我跟他談一下。”悅耳清甜的嗓音響起。

陽光被擋了些，周啓越眼眸微擡，晚起的女生穿着寬松的睡衣，長發敷衍地綁，半眯着眼關上栅門。

他怔住三秒。第一次見到她松散居家的模樣。

封佳恣輕輕打了個哈欠，坐到他身邊，帶些困意道：“你應該在找某個人吧？”

周啓越按着作業薄，不作答。

封佳恣歪頭，換話題：“那教練找過你沒有，邀請你參加青年賽。”

“有。”周啓越提到對方明顯不耐煩，“他聽不懂人話。”拒都拒不掉。

封佳恣抿嘴笑，“看來教練很喜歡你啊。”

他眯眼，封佳恣在氣氛冷掉之前，又問道：“你有朋友麽？”

我不需要朋友。周啓越心想，面上不表。

封佳恣：“蘇露茗似乎想跟你交朋友。”

周啓越側目，“你和她很熟？”

“嗯。”封佳恣的視線飄忽，“她像我的前女友。”

周啓越：“……”

交淺言深是致命的缺點，她露出了破綻。

“哥哥！”楠楠忽然從巷子另一頭“噠噠”跑過來，見到封佳恣下意識縮了縮，但在周啓越的凝視下又充滿熱情，一把撲到男生的腿間，用臉蹭膝蓋，“佳恣姐姐好……啓越哥哥呀，可不可以再給楠楠買遙控車~”

封佳恣挑眉，一句話便讀懂了他們的關系程度。

周啓越從口袋拿出百元鈔，放到小孩的掌心，情緒略漲地拍了下他的腦袋，楠楠揚起甜甜的笑，飛快撒腿丫子沖去玩具店。

恐怕只有小孩子才能騙得那麽理直氣壯。封佳恣托起下巴，淡道：“楠楠人小鬼大，你有點菩薩心腸呢。”

周啓越又掏了兩張百元，遞給她。

真是哄小孩啊。

封佳恣哭笑不得，一邊想他難道不打算掩蓋自己，還是說沒把她當對手這麽輕視，一邊坦然收下嶄新的現金，說：“那我替你保管，等你後悔了給你買禮物。”

周啓越惜字如金：“随你。”

封佳恣：“寵小孩也要适度哦，別讓……”她講到一半失了聲。

他眼裏來了點興趣。

“如果當初碰到的是你，情況會不會好些。”封佳恣垂眸，完全偏離了原來的意思。

他那麽聰明，怎麽會看不懂楠楠，不就和她前期一樣，心裏有把尺，對小孩的忍耐限度，她後期治理楠楠也是超過了界限。

封佳恣整理表情，揚起潇灑的笑：“媽媽喊我了，有空再聊。”

周啓越看着她進去，門被拉開又關閉，塵埃粒子光下懸浮，陡然生出一股落寞。

其實，他并未聽見女人的呼喊。她找的借口未免太敷衍。

辦公大廈，蔚宇娛樂公司。

單獨的化妝室內，井藝無視焦慮暴走的經紀人，對着屏幕私家偵探查的地址，摁那女孩的號碼。

“你好，請問你是？”封佳恣抄着作業，開揚聲器。

竟然……真……去……找正宮示威了……

經紀人柳秦心髒驟停。

井藝不客氣道：“看在你年紀還小的份上，我不計較你搶我老板的罪過，你把他興趣愛好告訴我，我放你一條生路。”

“嗯？井小姐好可愛。”

井藝：“……”草，對方出其不意的惡心。

封佳恣：“我是你的粉絲呢，方便出來和我見面簽個名嗎？”

井藝：“不方便，滾！”

立即挂斷電話。

反應過來的時候，井藝握緊拳頭，正要回撥，柳秦卑微地壓住她的手肘，“我的搖錢樹啊，好不容易醜聞翻篇，你還能繼續活動，不加緊努力整什麽呢，那小姑娘聽上去那麽和善，不是你的對手啊！”

井藝太陽穴隐隐作疼，一字一頓道：“我搞事業跟我虐情敵又沒有沖突！”

“那趕緊出發吧，安大人呸安亦諾等着你。”柳秦熟練地給她披上外套。

“不差這一會兒。”井藝扯掉衣服，換更合适的披肩，“見那變态用不着準時到。”

柳秦表情凝固，哭喪着臉，第一百零八次強調：“祖宗，你們畢竟合作過，又是簽了演情侶的合同，變态前變态後的多難聽。”

眼下還需要對方替她賣乖，繼續演原諒女友的深情人設，幫她刷群衆的好感度，否則井藝的事業不會那麽快複蘇。

井藝：“為了唱出煙嗓拼命抽了三年煙，不變态？”

柳秦：“人家那是敬業！”

井藝嗤了一聲，繼續打封佳恣的電話。

“井小姐這是梅開二度？”

“……出來見面可以，地點我定。”井藝忍住那股氣，僞裝心平氣和的形象。

對方一句話又讓她破防。

“不了吧，我作業沒完成，不過聽說井小姐是名牌大學畢業？在娛樂圈很少見呢。”

井藝掐着桌沿，忍氣吞聲道：“你想幹嘛。”

封佳恣：“幫我寫作業，我就來。”

……

品牌發布會，前半小時。

柳秦火急火燎帶着井藝趕到，安亦諾身穿白西服，冷漠的丹鳳眼斜睨，然後極不情願地碾滅煙頭。

“前女友”井藝聞不得煙味，他演戲得演全套。

只要她出現，他就得裝出為她改變的習慣。

化妝師即将到位，柳秦喋喋不休：“我都說了讓你別去，險些遲到活動……”

井藝閉上眼，化妝師推門進來替她補妝，吵鬧的經紀人随即合上嘴巴。

“亦諾，問你個事兒。”十分鐘後，化妝師離開，井藝無視柳秦的眼神警告，頭一回幕後積極和他聯絡感情。

不又是質疑他23了還是處男，安亦諾膩了，直道：“要不要去醫院給你驗個體檢報告。”

“高一數學題你有經驗不？”井藝冷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