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重逢

空氣中還夾着點點焦屍的味道，雪落，掩蓋了一切痕跡。

趙昱也不明白為什麽心口會那麽痛，沈長安是細作，從他捅下那一刀開始就已經知曉，可是……真的如他所說這只是為了退敵嗎？

也許是真的吧，畢竟他并未傷到什麽要害，甚至自己還差點被去了半條命，這天下哪有這樣蠢的細作？

趙昱忽然笑了笑，那真是個別扭的孩子，明明可以直接退敵卻偏偏要受那四十杖——對啊，差點忘了他身上還有傷啊~聽他說沒去領軍杖還想着要找他補回來呢，結果居然忘了這孩子已經受過副将的逼供了呢……

趙昱笑着笑着忽然流出了眼淚，是為那個小細作不忍心了嗎？大抵是吧，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細作呢，心裏有氣也只會一個人偷偷地去哭，明明委屈了又不肯說出來，帶着傷卻還想着要完成什麽任務，既然暴露了還要以死明志做什麽？真不明白他們這些人怎麽想的，難道他以為身份暴露了自己就真的會殺了他嗎？不過自己之前确實也動了這樣的念頭。

這小細作好像倒是真滅了皇屬大軍呢！看情況他這次也傷得不輕……真是可惜了如此聰慧機敏的一個孩子。

趙昱又想到了那些沈長安害羞的小兒女情态——大抵是裝不出來的吧？

趙昱忽然一頓:如果這一切本沒那麽複雜的話……他明明受不住了卻一再說“不礙事”，明明也受了重傷卻執意守在主帳前，明明不必做到如此啊……他說真心輔佐趙家軍，他最後在說“你不能有事”？

趙昱心中有如亂麻，他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墨陽？你是墨陽吧？”趙昱瘋了一般往回跑，“我早該想到的，墨陽，是你回來了吧？”

怎麽會這麽像呢？不，不可能，墨陽已經死在那場大火之中了……

可是，除了墨陽，可還有更好的解釋嗎？

趙昱也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走回軍營的，他只覺得周圍的一切太過諷刺——說好的彌補便是這樣的？為什麽不給他一次機會？為什麽沒有早些想到……

“大帥，沈公子呢？”副将跑來，“大夥兒叫他一起去吃慶功宴呢！”

趙昱失魂落魄地笑了笑，“他死了，又是我親手……下輩子別再來尋我吧。”

“什，什麽？沈公子……”副将一臉雷劈狀，“沈公子不是說大帥救過他嗎？”

“什麽？”趙昱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副将。

待副将說完秘道之事，趙昱的心更疼了——“原，原來真的是你……天吶，我都做了些什麽！”

在副将一臉迷茫，趙昱一臉痛悔之時，皇命傳來——着令趙昱速往長安。

趙昱又一次失神地笑了，“就差片刻吶……墨陽？墨陽……”他終是老淚縱橫。

半月後的賀嶺依舊大雪紛飛，一片死寂，可這份寒意卻不會減了帝都長安的半分繁華。

趙昱一衆人快馬抵達之時已近黃昏，陽光暖暖地照射着這座繁華喧嚣的城池，馬車駛進城門，夾道的吆喝叫賣與人群之間的交談嬉笑——看着這個天子腳下的城池緩緩在眼前展示着它無可比拟的優越奢華，竟生出了比賀嶺更深的寒意……

“趙大帥一路奔波，辛苦了。”當初傳命之人臉上也是一臉恭敬，“待下官去通禀一聲，明日便安排大帥進宮面聖。”

“有勞。”趙昱行了一禮，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驿站，轉身朝副将使了個眼色。

那傳旨之人也是有眼力見的，他朝驿站的掌櫃道:“長安繁華，趙大帥日後也終是要出入廟堂的，今日你盡可領他衆人觀覽。”

“是是是，實乃小人之幸。”那掌櫃立即躬腰前來，擺出了一副谄媚的嘴臉。

趙昱心中厭惡卻又偏偏發作不得，只得大喊了聲：“來人，來兩斤牛肉，再來兩壇清酒。”

酒足飯飽，趙昱片刻也不想呆了，“月上之時我便歸來。”掌櫃連連應是。

趙昱就這麽走在燈火通明的街巷，看着游人如織心中無限悲哀，眼過處更是無限厭惡——厭惡這奢靡，厭惡這繁華中少了一人，更厭惡自己……

趙昱忽然眼前一亮，“墨陽？！”

那不正是墨陽嗎？不，如今或許該喚他長安！但他還活着不是？這真是太好了。

那人緩緩轉過身，趙昱更加興奮了！沒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