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謝謝

基本上就出門的裝束而言，顧盞喬和莫瞳瞳并沒有什麽區別。

雖然原因不同，但最後兩人都在這個炎熱的初夏下午，裹成了粽子。

顧盞喬坐在副駕駛座上，扶着臉上的墨鏡，出小區的時候心裏還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可疑，就見小區門口的保安熱情地想她們行了個禮，爽朗道：“出門啊姑娘。”

莫瞳瞳微微點頭，顧盞喬有些手忙腳亂地沖他揮了揮手。

保安三十來歲的年紀，咧嘴沖她一笑，攔車杆緩緩升起，莫瞳瞳的車便沖向了夾道種着法國梧桐的柏油馬路。

那麽說我們可能不奇怪？

顧盞喬思索着保安的态度，這樣想着。

等從地下停車庫出來進入超市的時候，顧盞喬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因為是周一下午所以客人也不算多的超市內，不斷有人向她們投來狐疑的目光。

顧盞喬因為心虛情不自禁地挽住莫瞳瞳的手，緊緊靠在莫瞳瞳身邊。

莫瞳瞳沒說話，她帶着白手套從容地推着購物車，假裝自己沒有僵着一半身體。

奇怪的是，這次的僵硬又似乎與往常不願意與人接觸而産生的僵硬不同。

莫瞳瞳誠然仍舊內心發慌心跳加快額頭冒汗，在感情上卻并沒有厭惡的感覺。

實際上，似乎還有點……愉悅？

莫瞳瞳微微低頭看着顧盞喬，看見墨鏡裏掃到了鏡片的纖長睫毛，突然覺得這睫毛也掃到了自己的心髒。

不然，心髒又怎麽會又癢又麻呢？

她覺得臉有些發燙，并慶幸口罩和墨鏡完美地擋住了自己的表情。

顧盞喬開始疑神疑鬼了一會兒，但很快便沉浸在了琳琅滿目的零食之中。

“酸奶？我要。”

“薯片？我要。”

“果凍？唔，好久沒吃了。”

……

她幾乎用零食塞滿了一個購物車，然後在清點物品的時候發現，自己挽住了莫瞳瞳的手臂。

顧盞喬：“……”

她小心翼翼地擡眼看着莫瞳瞳，卻只看見了兩個黑色的墨鏡片和一個白色的口罩。

顧盞喬咽着口水道：“其實，其實我是害怕我們走散了，走散了可是不容易找到呢。”

這麽說着，她慢慢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當她把手完全抽出的時候，莫瞳瞳突然覺得有點失落。

她看着顧盞喬走到一邊去夠架子上的芝士片，因為架子高而微微踮起腳尖。

紅色的連衣裙襯着雪白并毫無瑕疵的小腿，瘦削的腳踝用力之後，拉緊了線條流暢的小腿肌肉。

莫瞳瞳上前一步，拿到了顧盞喬想要的芝士片。

她把芝士片放在購物車裏，說：“其實下面也有。”

顧盞喬聞言低頭，便看見最低一層的架子上，其實就有她想要的東西。

顧盞喬微微臉紅，她剛才還在心裏腹诽商場的東西擺放的不夠人性化，沒想到是錯怪了人家。

她正因為尴尬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手指觸及了柔軟的布料，然後被輕輕的包裹住了。

莫瞳瞳拉住了顧盞喬的手。

她用單手推車，語調毫無起伏地說：“走散了就不好了。”

顧盞喬的臉就這樣開始發燙。

她感受着從薄薄的布料裏透出的體溫，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變得過分炙熱。

手套與衣袖的交接處露出了一截纖細的白皙到給人透明感的手腕。

顧盞喬覺得奇怪，明明對方是和她一樣纖細的女生，為什麽自己會從她的身上，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或許是因為，她們是朋友？

顧盞喬靠近莫瞳瞳，再一次挽緊了她的手臂。

采購的結果實在過分豐盛，收獲堆滿了後備箱，顧盞喬看一邊看着莫瞳瞳以神奇的收納手段把明明超過了後備箱體積的東西整整齊齊地放在裏面，發出了驚嘆的聲音。

“在整理東西上，你真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

莫瞳瞳：“……”

顧盞喬又問：“這次是不是買的太多，我不管不顧買了很多東西。”

莫瞳瞳沒說話，将車子啓動。

“這次我忘記帶卡出來了，不過我下一回可以請你。”

車子離開地下車庫，行駛在了回去的路上。

顧盞喬趴在窗戶邊上。

流雲長拖拖橫亘在碧藍如洗的天空之上，遠山如黛，雲霧渺然。

“我想去爬山。”顧盞喬說。

莫瞳瞳“嗯？”了一聲。

這一聲極大地鼓舞了顧盞喬，她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話。

“我還想去海邊，想去游泳，想去潛水，但是我害怕水，也害怕曬黑。”

莫瞳瞳不知道該怎麽回複，雖然她正在絞盡腦汁地想應該說什麽。

幸好顧盞喬又自己說下去了：“我以前一直很想去海邊，但是沒有時間，就算去了，也只是為了工作，不能好好玩，薛珍珍跟我說，等以後我功成名就了，想玩什麽玩什麽，不過現在好像要……呃……唔……那個，我這兒應該用什麽成語？”

莫瞳瞳眨了眨眼：“功敗垂成？”

顧盞喬一拍大腿：“對！”

顧盞喬似乎為自己想出了一個成語開心，笑了好一會兒。

然後她的笑容漸漸收攏，變作了茫然無措。

“瞳瞳，曹姐說，三天後我就要開發布會解釋這幾天的事了。”

“其實之前公司已經抛棄我了，肯定是曹姐幫我說了不少好話，才幫我挽回的。”

“我以前不懂事，總是得罪人，珍珍和曹姐都跟我說過，我不以為然，結果現在連一個能幫我的朋友都沒有……”

莫瞳瞳将車停在了一邊。

顧盞喬迷茫地擡頭。

莫瞳瞳脫了手套，将手輕輕蓋在了顧盞喬的頭上。

柔軟的發絲像是羽毛掃過莫瞳瞳的手心。

她輕聲說：“別難過了，喬喬。”

顧盞喬：“……”

兩人四目相對，然後臉一起紅了起來。

直到顧盞喬跟着莫瞳瞳前後腳就進了屋子，兩人也沒有再說話。

莫瞳瞳将所有東西拎到廚房開始收納，才對顧盞喬說了一句：“你回房間吧。”

顧盞喬想幫忙，又想起了先前莫瞳瞳的話，記起莫瞳瞳确實并不喜歡別人幫忙，只好點了點頭，莫名失落地回到了房間。

她關上房門，脫了鞋子撲倒在床上，然後抓着被子滾成了一團。

她覺得自己想要尖叫。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中，掏出手機點開了微信聯系人裏的莫瞳瞳。

她按下兩個字，發送——

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