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相公，救我！

其實大院不過三個人在住，老太太和一對同齡的家仆。

然而今日，三個人的鮮血卻幾乎染滿了整個前院。

庭前，檐下，柱上，門梢。

觸目驚心的讓人不用費力都能想像的到這裏剛剛發生了多麽殘忍的事情！

“婆婆！”朱西施終于找到了躺在大堂中央的婆婆，可她卻只能呆在門口一步也不敢再走近了。

只因那老太太臉雖在，四肢卻分散他處。

随後跟進的方如來打個冷顫，一偏頭，看見一個黑影正躍上牆頭。

“什麽人！”他大喝一聲，聽到動靜的朱西施轉身就追。

蹭，蹭，兩個人先後躍牆而去。

方如來腦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太快，他沒能抓住。

這家老太太雖然說話刻薄，卻性格孤僻鮮少出門——排除仇殺。

唯一的兒子五年前就死了，為了存活老太太幾乎變賣了所有值錢東西早就家徒四壁——排除人為財死。

那麽，還能是什麽原因使得來人連三個老人都沒能放過呢？

方如來眼睛直直盯上那把扔在一旁血淋淋的殺豬刀，那樣的長度和寬度除了專業殺豬的有誰會在家裏備着？那麽，這把殺豬刀就是兇手的了？難道是朱西施的同行對手惡意報複？而朱西施之于自己的恩惠又何止是紅燒肉那麽簡單。

方如來低頭看看手裏的牌位——朱西施的亡夫，又看了看肢體不全的老太太——朱西施的婆婆，一咬牙，伸手撿起了那把殺豬刀。

閉眼，最近的一段對話清晰再現。

——老太婆，切掉的左手好看吧？

一陣細細的悶哼。

——接下來我們切左腳怎麽樣？

悶哼越來越快。

——呀，手抖了。老太婆，疼吧？

悶哼顫如篩糠。

——老太婆！我問你最後一遍，你賣是不賣？

悶哼戛然而止，良久——滾！

——去死吧老太婆！

……

再無聲音。

方如來睜開眼，“撲嗵”一聲跌坐在地。他居然聽到了老太太的聲音！而他一向只能感應與物體直接接觸到的那人發出的聲音。

那麽，就是那人在抓着老太太的手強迫她砍自己的手腳了？目的僅是為了威脅老太太賣出自己的某件東西？

太殘忍了！天理難容！

方如來大口喘息幾下，再次閉眼。這段話太短，僅憑聲音的特點去找兇手無異于大海撈針。所以，他需要再感應一下這之前的話，看看能找到什麽标志性的線索。

可他剛閉眼，就聽到了前院大門“砰”一聲被撞開了。

他又迅速睜眼，只見一群衙役手持官刀，一窩峰般湧了進來，嘴裏還不住喊着，“兇手，還不束手就擒！”

為首的是盛京府邢捕頭，看也沒看方如來一眼，“來人，将殺人兇手拿下！”

一聲令下，數柄官刀直指方如來的鼻尖，俨然一副“他就是殺人兇手”的肯定模樣。

方如來瞥一眼手裏在握的殺豬刀，一股無名火突然燒起。不問不查，上來就把屎盆子往他頭上扣，他看起來就那麽慈眉善目單蠢好欺？

“把殺人兇器剿上來。”邢捕頭再下命令。

一位官差上前，還未伸手，方如來已經搶先把殺豬刀背向了身後，“不行，不能給你。”給出去，不僅老太太死不瞑目，連他自己也會再無翻身之日。

“喲呵，小和尚還想拒捕不成？”邢捕頭先是一愣，随即沖着周圍的手下大笑起來，“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啊。”

“就是就是，”衆官差了然地嘲笑出聲，“這上午剛聽說關大小姐死活要嫁一個和尚，這下午就抓到了一個殘忍肢解三位老人的和尚。”

邢捕頭忽然臉色一頓，“小和尚，你不會剛好是上午誤中繡球的那個吧？”上午人多事急，因此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當時的情景，包括方如來的樣貌。

方如來剛想說明，另一個官差已經搶先答道，“怎麽可能！聽說上午那位可是為了救人甘願破戒遭天遣的得道高僧呢！”

“對，我也聽說那位高僧寶相甚是端嚴。哪像眼前這位，一看就是一副喪心病狂的猥瑣樣。”

方如來眉一抖手一滑，險些将殺豬刀掉落在地。他怎麽就又端嚴又猥瑣了？

“行了，有話大堂上說，帶走！”邢捕頭轉身就想回返。

方如來的聲音忽然響起，“我有不在場證人。”

“哦，誰？”

“城外殺豬寡婦朱西施。”

“朱西施？”邢捕頭又是一陣大笑，“就是有人看到朱西施一身是血的從這裏跑出去才通知我們來抓兇犯的。”

旁邊一個官差又補一句，“誰不知道朱西施與她婆婆素來不和？！難保不是你和小寡婦奸情敗露才殺老婆子滅……”

“阿彌陀佛，”方如來打斷那官差的話，“施主，還請口下留德。”

方如來突然正經作揖，倒把衆官差唬得一時愣住。

邢捕頭深深地打量一下方如來，“小和尚這是堅持自己無罪了？”

“當然。”

“那你為什麽手持兇器？”

“因為……”他想找出線索抓到兇手。可是，這不能說。說了也沒人能信。

“哼，因為什麽？”邢捕頭皮笑肉不笑，“因為你覺得自己能從上面找出抓到兇手的線索？”

衆官差再次哄笑，“真當自己是得道高僧佛法無邊了？！”

“帶走！”

邢捕頭一聲令下，官差上前連刀帶人一并鎖起走出前院。

邢捕頭如是說，兇器他願意拿就拿着吧，反正這種抓個正着的回衙也是直接關進死囚牢。待到捉回朱西施，一并去午門口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太遠。

方如來沒有反抗，他正努力地想着要如何在去衙門的路上不着痕跡地感應出一些除聲音特點外對他更有利的線索。

正在此時，一聲厲喝突然乍起在擦黑的夜空，“關世因，你還我娘命來！”

聲音有點尖細，聽那話裏的意思應該是憤恨，可那股調調進到耳裏怎麽品怎麽都帶着點假腔假勢的做作。

方如來就像被雷劈中一般激靈靈擡頭，對，就是這個聲音。

定神，只見被一掌劈碎了木椅的關世因正倉皇向他的方向爬來，嫁衣雖在蓋頭卻無，一頭披散的長發如湖裏的水草一般亂糟糟垂下。

看到方如來，關世因驚喜大叫一聲，“相公，救我！”

－－－－－－題外話－－－－－－

愛演戲的某妖孽又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