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低人一等
經過短暫的調整休息後,時瑾帶着封咎和陳山回了二十三層。
王钊和顧青還在原地等着,他們倆很識相,知道這個時候離開時瑾的隊伍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一直安靜地坐在辦公室裏休息。
他們身上的傷勢在時瑾的治療下最少需要五天時間康複,所以最起碼這五天裏,他們會安靜的縮着。
時瑾對他們自然會防備,打雜、清掃,收拾被褥、準備三餐這些瑣碎但又不危險的工作都是他們去做的,陳山和封咎在夜間交替巡邏,時瑾繼續研究那份線索。
初次來到這個星球的夜晚,每個人都難以入眠,安靜的辦公室裏,沒有人點燃燈火,都怕燈光會吸引來感染者,一片昏暗裏,顧青和王钊湊在一起低聲說話,封咎出去巡邏,陳山倒在地上一邊嚼牛肉幹一邊晃着腳哼音樂,時瑾靠在窗邊,借着月色正将這份線索彙總,越看越心驚。
這份線索上寫的明明白白,這個星球在三年前徹底消亡,所有活物都受到了感染,而感染的始發地就是一處密林。
在這處密林裏有一個研究院,是負責研究一種古老病毒的,結果因為研究員的粗心,病毒被外洩、迅速傳染,才會導致最後生靈塗炭,這顆星球滅亡。
而在線索上還隐晦的提到了如何解決病毒。
在研究院的深處藏着一個治愈标本,只要将這份标本帶到被感染的土地上砸碎,所有病毒就會被消亡,這座星球就會迎來新的生機。
所以,他們的任務已經很明顯了,潛入研究院,找到标本,帶出來砸碎。
這是一個很簡單、很好推理的故事,就像是他玩過無數次的星際游戲一樣,軍校把難度調整到了最低檔,只要他們找準了方向就能一擊即中。
但讓時瑾心神緊繃的是,這處密林就是上輩子時躍墜機的地方。
按照文件上的地圖所示,這處密林距離他們所在的大廈不到十公裏,憑他們的身體素質,趕過去只需要十分鐘。
這兩處地點是謎一樣的相近,讓時瑾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連續兩次墜機,連續兩次靠近密林,再加上這份封咎從時躍手裏搶過來的文件上輩子發生的事情真的是意外嗎?
這念頭在時瑾的腦袋裏盤旋一周後,被他壓到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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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證據的事他暫時不打算思考了,反正這趟密林他是一定要去的。
眼下文件在他手裏,密林的事情理論上講只應該是他一個人知道,如果他去了,沒有在密林裏撞見時躍,那就說明是個意外,如果他在密林裏撞見了時躍,那就說明時躍早就知道密林這個地方。
那上輩子墜機到密林,就是時躍的籌謀。
時瑾垂眸思考了片刻,決定事不宜遲,馬上改變計劃,明天天一亮,感染者退散之後,他就帶隊去密林。
這個帶隊自然不能包括顧青和王钊,他們倆是外隊的,對時瑾的隊伍百害而無一利,時瑾打算給他們倆留一點物資,讓他們自己茍着。
一條條計劃在腦袋裏才過了一遍,辦公室外傳來了輕巧的腳步聲,封咎推門進來的時候,陳山立刻坐起身來,兩人互換,封咎倒下休息,陳山出門夜巡。
封咎進門時雖然身上幹淨,但時瑾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尚未消散的血腥氣和肢體裏帶着的疲憊,時瑾知道,封咎剛才肯定不止是簡單的夜巡,封咎是下去殺了一通感染者才上來的。
封咎對于實力有一種說不出的執着,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什麽,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刻不停。
時瑾沒說話,也沒看他,只是默默地放出了小鹿。
靈動的小鹿“啾”的一下從時瑾的身上蹦出來,噠噠噠的踩着小蹄子跑到了封咎旁邊,封咎剛躺到被褥裏,就看見一只小鹿跑過來,窩在了他的脖頸處,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為他治療。
時瑾的治療不是單一的治療傷口,他的小鹿是個全方位的輔助,還具有撫平精神力的作用,以前陳山精神體過度使用過後,都是時瑾為他治療的。
腦海中躁動的刺痛被小鹿安撫,柔和的光芒映在昏暗裏,封咎不習慣被別人的精神體靠的這麽近,他的身體驟然緊繃,随即在光芒的映照下,瞥見了時瑾的側臉。
時瑾沒回頭,也沒看他,而是安安靜靜的坐着,捧着手裏的文件看。
他生了一副張揚的美,安靜下來的時候也依舊耀眼,發絲明媚的如同流動的金,哪怕在月色下也光彩奪目,他穿着一身黑色光離子作戰服,作戰服緊緊地貼在他的肌膚上,勾出緊繃的腰線和纖細的小腿,那小腿偶爾會晃一晃,他一動,月色就從他的頭發上流淌到他的肩背上,将他勁瘦的腰勾出幾分不分性別的朦胧美。
那腰,細的像是一只手握的住。
視線被燙了一下,封咎閉上眼,強制入眠。
他這樣一閉眼,夜色頓時寂靜了下來,扛了一整天的顧青和王钊也犯困,紛紛倒進了被褥裏,唯獨時瑾還在看文件。
他消耗小,又是醫療兵,能随時調整自己狀态,所以熬個夜不成問題,實在困頓了,就回被褥睡了幾個小時。
陳山是淩晨兩點回來的,叫醒了顧青守夜,自己休息,第二天早上五點半,所有人準時醒來。
——
清晨的光芒刺破了黑暗,在街道裏游蕩的感染者漸漸縮回暗處。
臨時休息處內,沈随風的隊員開始在附近巡邏。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天臺頂,幾個隊員巡邏時手裏還拿着營養液,為了節省時間,他們都是這麽過的。
但別人并不是。
隊伍裏唯二的兩位醫療兵正在煮早餐,哪怕是在這陌生星球上,他們也要煮出來一碗白粥,再配上一袋吐司,給時家矜貴的小少爺吃。
時躍正坐在地上,有點不舒服的扭着腰,時二少在一旁催促兩位不用巡邏的醫療兵快一點。
醫療兵的脾氣都是偏溫和的,也都比較能忍,倆人對視了一眼,都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沈随風站着,靠着天臺的牆上聽着時躍彙報。
“我昨天,我看見一個會議室的門,鬼使神差的我就進去了。”
“會議室裏沒開燈,很黑,我有點害怕。”
“桌上放着一個文件夾,我拿起來看,結果——”
時躍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軍校學生,他連事情經過都說不清楚,前後颠倒用詞混亂,沈随風從頭聽到尾,最後還得從時躍的話裏總結出條理來。
“所以,昨天你是在大廈的一間辦公室裏翻出的文件夾,在打開之後,查看到了部分信息,但很快就被封咎搶走了你的文件。”
沈随風像是絲毫不被時躍的慌亂和緊張影響似得,總結出了時躍的話後就蹙着眉看向了這座城市。
昨天晚上,在時躍說出那文件夾有可能是“線索”的時候,他就有了回頭搶奪的心思,但是當時情況太過危機,他只能暫時撤退,這一退,就再也找不着了。
從天臺上往下看,半個死城都盡收眼底,四月的風從城市的那一頭刮來,卷起淡淡的腥臭氣,沈随風的巨鷹從身後盤旋而出,繞着城市上空飛了一圈。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時二少人未到聲先至:“沈随風,我看咱們就按我弟弟說的,先去一趟那邊的小樹林呗,反正離得也不遠,如果我們真的找到了線索,成績肯定不錯。”
沈随風沒回身,但他的巨鷹就是他的眼睛,能精準的将畫面導入他的腦海裏。
他“看見”了時二少略含着幾分暗芒的眼——時二少隐隐感受到了在隊伍裏的危機,所以他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做點什麽來證明自己,如果那小樹林裏真的有線索,他和時躍就能憑借着這些消息,在這個隊伍裏就能紮穩腳跟。
在失去了自己的隊友的情況下,時二少只能把自己往沈随風的隊伍裏硬融,距離軍演結束還有二十九天,他可以忍。
沈随風将時二少的心裏摸的明明白白,他向來覺得時二少太過于眼高于頂,又不聰明,是個不合格的隊友,如果不是看在昔日感情上,他并不想和時二少組隊。
但巨鷹眼眸一掃,又看到了時躍。
醫療兵才剛弄好早餐、遞給時躍,時躍小口小口的吃,看起來吃的也不太舒服。
時家千嬌百寵長大的小少爺,并不習慣這種生活,但他還是乖巧的含笑說謝謝,奶乖的臉上漾着一絲溫和的笑容,讓沈随風心裏驟然軟了一些。
時躍是他最疼愛的小弟弟,打小時躍就愛跟在他屁股後面軟綿綿的喊他“沈哥哥”,他不管任何人都可以,但不能不管時躍。
就算時躍不是時家的真少爺,他也一定會照顧好時躍的。
“好。”沈随風轉過身來,迎着清晨的光線,輕輕點頭說道:“去看看。”
時二少心裏頓時放松了些。
他了解沈随風,沈随風說是“去看看”,但到了地方後一定會把所有事情都捋的清清楚楚,而且,他們到了那片小樹林裏後,一定會碰見時瑾的隊伍的。
時二少心裏的火兒燒的更旺盛了些。
他一直就不喜歡時瑾,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連首都星都沒去過兩次,貧瘠的像是一捧幹涸的黃土,争強好勝,和家人們也針鋒相對,怎麽和他自小浸泡在學識裏長大、性格溫和忍讓謙遜的弟弟比?
就算是知道時瑾才是他血緣上的親弟弟,但和他自小一起長大的人是時躍,他從情感上就認為時躍更重要。
所以,只要時瑾願意承認自己比時躍低一等,他也不是不能接受這個弟弟。
但是時瑾偏偏不!他非要把時躍踩在腳底下,非要處處跟時躍争,那是他從小養到大的寶貝弟弟,就算是時躍是假的,當初的事情也是一場意外,時瑾為什麽非要把自己受的那些苦扔到時躍身上呢?
他要求的也不高,只要時瑾讓着時躍就夠了,他們家時躍向來是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啊!
一想到時瑾還讓封咎搶了時躍的東西,時二少就越發惱火了,他狠狠地碾了一下腳底的地面,想,從孤兒院爬出來的狗東西,真當他們時家少了他不可了?
害的時躍弄丢了線索,這個仇,等見了時瑾他一定要報!
——
清晨,兩撥隊伍同時從臨時休息點出發,奔向了同一個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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