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會,一直陪着你 (1)

秦懷初沒骨頭似的靠近沙發裏, 修長好看的手指在扶手上随意地敲擊着,漫不經心道:“我在你家蹭了頓飯,沒送禮物我多過意不去, 這月餅就當是中秋禮物, 你不會嫌我吝啬吧?”

沈冰檀看着眼前的月餅,一時間不知說什麽才好。

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沒想過, 今年的中秋節能和秦懷初一起過。

她眼眶裏突然有點溫熱, 強行收斂住情緒, 好半晌才開口:“謝謝。”

秦懷初拿起刀叉, 指着那個寫了字的月餅:“那我們就先吃這個吧。”

他把月餅切成四份, 用叉子紮起一塊遞過去。

裏面的果仁聞着很香甜, 讓人食欲倍增。

沈冰檀接過來咬上一口,外皮酥脆, 混着餡料送進嘴裏,更是齒頰留香。

這其實是她第一次做月餅, 沒想到味道好像還不錯。

她慢慢品味着,好看的眉眼漸漸彎起來。

兩人吃月餅時, 熒幕裏還放着電視。

沈冰檀選的長莞衛視的音樂頻道。

一段廣告結束後, 正在播放的是陸繼臣的演唱會, 場下五顏六色的熒光棒揮舞着,尖叫聲此起彼伏。

陸繼臣這幾年已經很少開演唱會了,如今播放的影視資料沈冰檀記得是三年前的。

她沒機會親自去陸老師的演唱會現場,但每一場她都在手機上看過重播。

鋼琴聲響起,場下一片寂靜,只有宛轉悠揚的曲調回環纏繞。

秦懷初朝電視上看過去,随口道:“我記得陸叔叔都是四十多接近五十的人了,開個演唱會底下坐的全都是尖叫吶喊的花癡女孩, 這些人去追小鮮肉豈不是更香?”

沈冰檀無語地給他一個白眼:“你懂什麽,像陸老師這種把鋼琴彈到極致,又擁有一副好嗓子,還能寫出無數好歌的音樂家,怎麽是那些小鮮肉能比的?”

“再說了,”怕叉子上的月餅掉下來,她用另一只手托着,“你看他保養的那麽好,看起來就像還不到四十歲。而且單論長相,他跟那些小鮮肉比也不差呀。”

秦懷初把最後一口月餅吃下去,好笑地看着她,有點不可思議:“都是能當你父親的人了,你還能欣賞得動顏值?”

沈冰檀覺得他庸俗:“顏值與年齡又沒關系,難不成你覺得以後自己到了這個年齡,就沒有顏值了?”

“那不能夠。”秦懷初當即反駁,理了理衣領,坐正,“我肯定到時候比現在的陸繼臣還帥!”

“……”

秦懷初一旦自戀起來,就沒別人什麽事了。

沈冰檀想起秦懷初跟陸家的關系好像挺近,她有點八卦地看向他:“陸老師是真的至今單身嗎?還是說其實隐婚了,沒有對外公布?”

按理說,他這個年紀的人,孩子都得很大了才對。

秦懷初擰眉打量她,神色略顯不悅:“你打聽這個幹嘛,他結沒結婚有你什麽事,難不成你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沈冰檀聽完愠惱地瞪他:“你說什麽呢,不要玷污我對陸老師的崇拜之情。”

她頓時不想跟秦懷初說話了,扭過頭繼續吃月餅。

拿叉子又紮了一塊。

原來只是崇拜啊。

秦懷初漸漸彎了彎嘴角,終于有心情回答她的問題:“應該是真的沒結婚,因為陸爺爺好像這兩年一直張羅着給他相親。”

“相親?”

沈冰檀覺得像陸繼臣這樣的,如果真想結婚,應該也用不到相親的地步。

“不過這都是陸爺爺的一廂情願,陸叔叔從來都不配合,把陸老爺子氣得夠嗆,天天跑去跟我爺爺哭訴。”

沈冰檀尋思着秦懷初的話,嘴裏嘟囔着:“至今都不願意結婚,難不成網上傳他以前受過情傷是真的?”

秦懷初上身前傾,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點水:“陸叔叔應該确實受過情傷。”

沈冰檀眼睫輕顫,轉首望過來:“這你也知道?那你跟我講講。”

秦懷初笑了聲:“你怎麽對你偶像的私生活也這麽感興趣?”

“既然是偶像,我關心一下不行嗎?你不講算了。”

沈冰檀也不是特別想知道,她并不關注陸繼臣的私生活。

只是她和秦懷初在這又沒事幹,既然有話題了,就扯出來聊聊而已。

水溫有點熱,秦懷初把杯子重新放下:“陸叔叔是陸家長子,原本是要繼承家業的,可他偏偏不喜歡做生意,一心想搞音樂,年輕時把陸爺爺氣得不輕,後來幹脆凍結了他名下所有的房子、車子和銀行卡,将他逐出家門。”

秦懷初想了想:“好像就是在他窮困潦倒的那幾年,他談過一場戀愛,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個時候陸叔叔沒錢,那個女人嫌他窮把他抛棄了。”

沈冰檀:“?”

秦懷初:“那件事之後,陸叔叔寫了不少傷感的歌曲,某天那些歌突然在網上火了,從此被觀衆所知,一步步走向歌壇,最終成了如今的音樂大家。而成名之前,陸叔叔一直沒有回過陸家,也沒花過陸家一分錢,他這條音樂路,全是他自己一個人闖出來的。”

沈冰檀:“!”

這些大概算是豪門秘辛了,一直被人壓着。

秦懷初今天說的這些,沈冰檀在網上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過。

她沒想到陸老師光鮮亮麗的背後,還有這麽多辛酸過往。

她轉動着手裏的叉子,突然感慨:“不知道那個女人後來發現陸老師成了名,還是陸氏集團的繼承人,會是什麽感受。”

秦懷初捧着杯子喝了一小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她成就了今天的陸繼臣呢。”

這麽說,好像也有點道理。

沈冰檀還欲再說什麽,一扭頭看到秦懷初手裏捧着的杯子。

她瞳孔陡然放大,臉頰漲得通紅:“你怎麽用我的水杯喝水呀!”

秦懷初四下看看,很不以為意道:“也沒別的什麽能喝水,我總不能渴着吧?再說了,我中午在這吃飯用的碗是你,筷子也是你的,你當時怎麽不吭聲?”

“……”

但這是水杯呀,怎麽能一樣?

都間接接吻了!

沈冰檀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提醒他:“你飯也吃過了,月餅也吃過了,該回你自己家了吧?”

“剛聽完我給你講的故事就下逐客令?你這是典型的忘恩負義,過河拆橋。”

“……”

秦懷初站起來,要走時又看向沈冰檀,神色中的調笑隐去,臉上帶了點認真:“陸繼臣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堅持自己的音樂夢想,他不是你的偶像嗎,你自己的夢想,怎麽輕易就放棄了?上次團建你跳的那支舞,可不像四年沒練過的樣子,沈冰檀,你這四年從未放棄過練習,為什麽不敢再站在舞臺上?”

秦懷初走後,沈冰檀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起手機。

微信上和手機短信最近收到了很多讓她重新出道的邀請。

前幾天沈秋蘭打電話給她,她一點都不稀奇。

自從前陣子她住處曝光,登上熱搜,她自己也接連收到過不少類似的消息了。

那些人總有辦法找到她的聯系方式。

手機息屏,沈冰檀耳畔回響着的是秦懷初剛剛的話。

當年她在人氣最高,資源正多的時候,放棄了跳舞。

那是高三的寒假。

沈秋蘭突然從安芩回來,臉上帶着疲憊和慌亂。

她和姥姥在屋裏聊了很久,後來還發生了争執。

“你自己造的孽,捅的簍子,造成如今這副局面,現在還要讓喬喬為你當年的愚蠢買單嗎?”

“可這丫頭名氣越來越高,圈子就那麽大,早晚有一天會被人發現的,到時候你讓我怎麽辦?我已經結婚生子,回不了頭了。沈冰檀再這麽跳下去,她會害了我的!”

“你就只想着自己,不為自己的女兒想想?她是你親生的。你明明知道她很喜歡跳舞,你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我就是在為她着想,媽,難道你想讓全天下的人知道,她是個私生女。你希望自己最疼愛的外孫女,将來成為別人茶前飯後的談資笑料嗎?更何況,我當時沒想過要生下她,如果不是因為……”

姥姥氣急之下,給了沈秋蘭一個耳光。

沈秋蘭捂着臉紅着眼眶從屋裏出來。

沈冰檀就在院子裏站着。

沈秋蘭走過來,張了張嘴,伸手去摸沈冰檀的頭。

沈冰檀嫌惡地往後退。

她手僵了一下,溫聲道:“喬喬,媽媽真的是為了你好。”

沈冰檀沒說話,平靜地看着她,眼神近乎冷漠。

她到現在也沒明白,那天姥姥和沈秋蘭之間的談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她是私生女就不能跳舞?

難道她沒有父親,是她的錯嗎?

她去問姥姥,姥姥也一個字都不說,只是抱着她哭:“造孽啊……”

那幾天,姥姥肉眼可見地消瘦了。

總是偷偷背着她抹眼淚。

每次看到她,都欲言又止。

終于有一天,姥姥含着淚走進她房間,跟她說:“喬喬,咱們不跳了行嗎?”

當時沈冰檀正在衣櫃裏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自己的舞裙。

她脊背僵了下,沒回頭,什麽也沒再問,只是啞着嗓子輕輕應了聲:“好。”

她在這世上什麽都沒有,唯一在乎她的只有姥姥。

因為跳舞,姥姥把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花在她身上了。

而如今連姥姥都這麽說了,她還有什麽資格去堅持?

眼淚砸在手背上,溫度滾燙。

她把那些舞裙一件件取下來,折好,放進箱子裏。

再也沒有打開過。

——

一棟輕奢低調的別墅裏,電梯到達三樓,姚穎踩着高跟鞋從裏面出來,徑直走向書房的方向。

每次來陸繼臣家,姚穎都覺得這裏簡直冰冷到極點,就跟進了冰窖一樣。

絲毫沒有鮮活蓬勃的生機感。

不知道陸繼臣一個人是怎麽成年累月在這裏住下去的。

她敲敲書房的門,聽到有回應,開門進去。

陸繼臣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坐着,阖上手裏的書望過來。

姚穎說:“阿臣,長莞衛視那邊又發邀請了,上到領導下至主持人、工作人員,那邊都不知道打多少個電話,請了多少頓飯了,今年的跨年演唱會你到底去不去?我老被請吃飯都不好意思了。”

陸繼臣前兩年就拒絕了各大衛視的邀請,姚穎總覺得今年的希望也不會太大。

但總還是要他自己給個準信兒的。

陸繼臣沉吟着看向窗外的景致,不置可否。

又倏而聊起別的:“姚穎,你也是有點舞蹈功底的,你覺得幾年如果沒跳過舞,能跳出前兩天沈冰檀那樣的效果嗎?”

姚穎不假思索地搖頭:“我一個月不練都生疏呢,何況幾年?”

她又回想那天晚上,“沈冰檀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地踩在了點位上,簡直如行雲流水,應該不是幾年沒跳過舞的水準。”

陸繼臣若有所思:“我也猜測是這樣,好好的一棵苗子,埋沒就可惜了。”

姚穎看他的樣子,嘆一口氣:“您又開始惜才了。”

陸繼臣的成名之路不容易,對于那些有夢想又有實力的人,他向來不吝啬給予幫助。

陸繼臣笑笑:“歌舞不分家,沈冰檀這個小丫頭年紀輕輕,能力倒是挺讓我欣賞。”

姚穎把話題扯回來:“阿臣,我跟你說跨年晚會呢,你怎麽跟我聊起沈冰檀了?你到底要不要應邀?”

陸繼臣随便翻着手裏的書,凝神片刻,把書重新阖上:“之前咱們邀請沈冰檀在我的演唱會上伴舞,不是沒成功嗎,你覺得長莞衛視的跨年演唱會,能請得動她嗎?”

姚穎搖搖頭:“不好說,沈冰檀已經退出舞壇四年了,四年來沒人請得動。說句實話,她比你恐怕還難請。”

陸繼臣并不贊同:“一個熱衷于舞蹈的人,軟肋很明顯,邀請她未必很難。”

姚穎想象着那天晚上沈冰檀舞蹈,感慨:“沈冰檀給你伴舞的主意最開始就是我想的,那小孩算是舞壇出類拔萃的一個了,我四年前就覺得這樣的人跟你同臺,應該會是很完美的結合。可惜當時沒如願,如果這回能有機會,我倒是挺期待的。”

她試着問:“不然我去讓他們電視臺想想辦法?他們長莞衛視不是很擅長做藝人的思想工作嗎?”

——

沈冰檀晚上做飯時,聽到有人按門鈴。

她湊在貓眼看了看,發現秦懷初站在外面。

打開門,秦懷初手裏提着之前在超市買的各種食材遞過來:“我又不會做飯,為了避免再次把鍋給炸了,要不然咱們倆互幫互助?”

“?”

秦懷初把食材遞過去:“我的食材免費送給你,接下來的幾天,我繼續在你家蹭飯?”

“……”

這天之後,秦懷初真的每天都來。

一日三餐,從不落下。

很快國慶假期過去,沈冰檀又開始了上班的日子。

她的工作還跟以前一樣,每天翻譯一些資料、合同或者文件,偶爾會被齊特助叫去秦懷初的辦公室,整理項目素材。

這天下午,她又在秦懷初的辦公室裏整理東西,口袋裏手機無聲震動。

它拿出來點開,收到一條好友添加通知。

對方給的備注:小冰糖,我是初檸,初老師。

初檸是她很小的時候就認識的一位圈內長輩,對方是長莞衛視知名主持人。

以前沈冰檀年紀小,每次被邀請參加節目都緊張。

初檸在後臺看見,總是給她一顆糖。

她說,吃點糖就不緊張了。

記得第一次跟她說自己的名字時,初檸笑着道:“冰檀兩個字聽起來像冰糖,怎麽這麽甜?”

後來她每次見面,都喊她小冰糖。

腦回路倒是跟秦懷初一樣特別。

沈冰檀一直不怎麽跟人接觸,也不懂社交。

初檸老師應該算是她在那個圈子裏,關系稍微好點的人了。

不過她這時候找上自己,應該不會毫無原因。

思索着,沈冰檀點了接受。

那邊很快有消息過來:【小冰糖,聽說你現在在長莞,什麽時候有空一起出來聊聊天?】

沈冰檀總覺得聊天的內容,應該會和跳舞有關。

她最近被秦懷初搞得心裏很亂,什麽都還沒想好。

她打字回複:【初老師,對不起,我在工作,不一定會有時間。】

初檸:【沒關系呀,總有休息的時間嘛。】

【這樣吧,等你晚上什麽時候下班跟我說一聲,發個地址給我,咱們可以在你住處附近的咖啡廳碰面。】

【不許拒絕我。】

沈冰檀沒辦法了,只能回複:【好的。】

初檸發來一個摸摸頭的表情:【晚上見!】

收回手機,沈冰檀無奈地嘆了口氣,目光空洞地看着一處發呆。

秦懷初在辦公桌前坐着,餘光朝這邊看過來。

一分鐘後,他手指微屈敲了敲桌子:“喂,上班時間發什麽愣呢?”

沈冰檀回了神,繼續做着手頭的工作。

秦懷初打量着她,想着她剛剛的反應:“怎麽了,有心事?”

沈冰檀搖搖頭:“沒什麽,可能剛剛有點累。”

“那就休息一下吧。”秦懷初起身走了過來,往沙發扶手上随意一坐,看起來有些玩世不恭的态度,“我來陪你聊聊天?”

沈冰檀不知道他想幹嘛,繼續整理着資料,眼皮都沒擡:“也沒什麽可聊的,還是工作吧。”

“怎麽沒什麽可聊的?”秦懷初看看時間,“這都快下班了,我覺得我們可以聊聊今天晚上吃什麽?”

“……”

自從國慶假期裏秦懷初天天去沈冰檀家蹭飯開始,他就跟黏上她似的,直到現在每天晚上還老去她家蹭飯。

臉皮算得上是相當厚了。

沈冰檀把已經整理好的資料往旁邊推了推,拿筆在紙上做着記錄,慢吞吞開口:“現在你家的保姆應該請假回來了吧,你以後要不然還是回家吃?”

“我家離公司很遠的,不方便。要不然我為什麽搬去水雲灣?”

“那你之前怎麽吃飯的?”

“我之前在外面吃呀,但最近覺得外面的飯太上火,還是你做的合我胃口。”

“……”

見沈冰檀低着頭不理人,秦懷初觀察她一會兒,也摸不透她此時心裏在想什麽。

猶豫片刻,他又道:“其實我最近有在找做飯的阿姨,但是找一個做飯合胃口的太難了,總得慢慢來,我就在你家再蹭幾天,等我找到了我就回自己家吃,到時候也請你去我家吃飯,怎麽樣?”

“誰要去你家吃飯了?”沈冰檀無語,頓了頓又問,“那你什麽時候能找到?”

秦懷初想了想:“你月底不是要請假回學校嗎,那我就盡量在月底找到,怎麽樣?”

沈冰檀還是不理人。

秦懷初:“你讓我去你家蹭飯不虧的,你看我每天都陪你買菜,我還給你打下手,碗也是我洗的。我可是靠勞動換來的!”

沈冰檀心裏想着,反正她晚上回家都是要做飯的,多個人也不費事。

而且吃飯的時候還沒那麽冷清了呢。

她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你盡快找到。”

她終于答應下來,秦懷初松了口氣,眉眼含笑:“那我們繼續商量商量,今天晚上吃什麽?”

“……”

沈冰檀看看時間,指着茶幾上的文件,做出公事公辦的态度:“秦總,已經六點半,這些資料我已經整理完了,我現在可以下班了嗎?我今天約了人。”

秦懷初聽完眉頭倏然間擰起:“約了誰,男的女的?”

沈冰檀眨了眨眼,平靜開口:“這好像不在我給您彙報的範疇之內吧?”

秦懷初不置可否,脊背往後面一靠:“我只是作為你的鄰居兼老板,關心一下你的人身安全。”

“不需要,謝謝。”

沈冰檀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站起來,準備下班。

從辦公室裏出來,她給初檸發了條微信,說自己下班了,約她在水雲灣對面的KG咖啡廳見面。

沈冰檀去的時候初檸還沒到,她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沒多久,初檸緊趕慢趕地過來:“抱歉,現在剛好是下班高峰期,有點堵。”

初檸穿了身白色的正裝,幹練中又不失溫婉。

看到沈冰檀,她笑着伸手過去。

沈冰檀站起來,跟她握了握手:“我也剛到,初老師坐吧。”

服務員送咖啡過來,初檸喝了一口,問她:“你現在是大四,在長莞這邊實習?”

沈冰檀點點頭。

初檸:“這幾年一直沒見過你,在哪兒讀的大學呀?”

“在安芩,A大。”

“A大?那很不錯,是個好學校。不過我之前還以為,你會讀舞蹈學院呢。”

初檸說完,不動聲色觀察着沈冰檀的反應。

沈冰檀長而濃密的睫毛垂落下來,抿了下唇:“我學了外語。”

初檸看着她,有點感慨:“你年紀輕輕就有那麽深的造詣,天賦異禀,就該是吃舞蹈這碗飯的,怎麽突然就不跳了呢?以後還想跳舞嗎?”

沈冰檀捧着咖啡杯,掌心裏滿是暖暖的溫度,順着肌膚傳遞至全身各處。

初檸繼續道:“你以前還跟我說,你希望中國的古典舞走出國際,讓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既然有一個這麽偉大的夢想,為什麽說不跳就不跳了?”

沈冰檀把咖啡放下,拿勺子撥動着上面的拉花,一直沒有說話,整個人心事重重的樣子。

初檸覺得她像是聽進去了:“其實你今天答應出來見我,應該知道我找你會是什麽事吧?很快就是一年一度的跨年晚會了,我想邀請你上舞臺,陸繼臣也說希望到時候你能給他伴舞。”

沈冰檀訝然擡起頭:“給陸老師做伴舞?”

初檸笑着點點頭:“陸繼臣的聲望你知道的,圈裏都知道他是個惜才的人,如今能看上你,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你不聲不響地消失這幾年,失了不少先機,如果願意在今年的跨年晚會上給陸繼臣做伴舞,名氣肯定會再回到從前的。”

沈冰檀貝齒輕咬下唇,有點糾結。

“你也不用着急回答我,可以自己再好好想想。”初檸說着,喟嘆一聲,“我在這一行待了許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銷聲匿跡幾年之後,想再出道是很難重回頂峰的,而你如今卻有一個大好的機遇,如果再不好好把握住,是真的想從此跟舞蹈絕緣嗎?”

“小冰糖,你是屬于舞臺的。我始終不相信,一個站在舞臺上眼睛會發光的女孩子,真的可以說放棄就放棄了。”

秦懷初驅車從公司回來。

到水雲灣門口,他不經意朝對面咖啡廳的方向瞥了眼,神色登時一頓,以為自己眼花了。

把車停在路邊,他定睛看過去。

确實是他媽和沈冰檀兩個人沒錯。

所以沈冰檀說她今天晚上約了人,約的是他媽?

秦懷初下了車,朝咖啡廳裏走進去。

初檸正和沈冰檀說着什麽,一擡頭在人群中看到了秦懷初的身影。

她招手,秦懷初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初檸看見他挺高興:“我來這邊辦點事,想着你也住這小區,準備一會兒去看你呢,結果你自己找上來了。”

秦懷初在沈冰檀旁邊的位置坐下:“我有什麽好看的。”

沈冰檀原本坐得比較靠外面,秦懷初這一坐直接緊挨着她,兩人的胳膊抵在一起。

她不動聲色地往裏面挪了挪,很驚訝秦懷初居然和初老師認識。

初檸:“我得看看你最近這幾天把自己餓瘦沒有呀,你說你連個飯都不會做,你還想追……”

“媽!”秦懷初心髒突突跳了幾下,趕緊打斷她,“我這不好好的在這嗎,一斤都沒瘦。”

初檸這才注意到,秦懷初和沈冰檀兩個人看起來好像不對勁。

首先,秦懷初坐下的位置,居然是沈冰檀旁邊,而不是自己旁邊。

其次,沈冰檀在看到秦懷初過來跟自己說話開始,似乎就被驚愕到了,表情有點複雜。

初檸心裏已經猜了個大概,試着問:“你倆該不會認識吧?”

沈冰檀這才開口:“初老師,沒想到秦總是您兒子,他是我老板,另外我們倆還是鄰居。”

“鄰居呀……”初檸意味深長地重複着,眼底的笑意更濃,“就是對門的那種?”

沈冰檀點點頭,還挺驚訝的:“您怎麽知道?”

初檸:“當然是懷初說的呀,他跟我說他有一個很漂亮的鄰居,我沒想到說的就是你。”

沈冰檀頓時臉頰有點紅,她覺得秦懷初應該不至于……在初老師面前說這種話吧。

她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秦懷初。

然而對方坦坦蕩蕩,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初檸又說:“既然你和懷初是同事,兩人還是鄰居,那肯定關系很好,就別叫我初老師了多見外,改叫阿姨吧。”

又聊了幾句,初檸看看時間站起來:“剛剛阿姨跟你說的事自己好好考慮一下,以後沒事去我家玩,阿姨讓人給你做好吃的。”

“謝謝阿姨。”

初檸走後,沈冰檀和秦懷初兩個人還在咖啡廳坐着。

沈冰檀還有點雲裏霧裏,跟做夢似的:“原來初老師就是你媽?以前也沒聽你說過。”

秦懷初好笑地看着她:“長莞衛視的主持人初檸,也是遠商集團的總裁夫人,這好像在業界不是什麽秘密吧?說得好像我故意隐瞞你一樣。”

沈冰檀喝了口咖啡,小聲道:”我和初老師也沒有見過幾次面,又沒有關注過她的私生活,不知道也不奇怪。”

她把咖啡放下,起身準備離開。

秦懷初坐在外面不給她讓路。

沈冰檀只能耐着性子說:“你起來一下,我要回家了。”

“急什麽?”秦懷初攥着她的手腕,把人拉回來。

沈冰檀在力道驅使下重新跌回去,背靠在後面的玻璃牆上。

她手腕還被他攥着,肌膚相觸間酥酥麻麻的,像觸了電。

她和秦懷初高中的時候很純潔,很少有這樣的肌膚接觸。

更何況,他們現在早不是男女朋友了。

沈冰檀迅速把手抽回來。

秦懷初一手搭在沙發靠背上,另一只手按着桌子,那張硬朗剛毅的臉離她很近。

沈冰檀努力往玻璃門上貼,心砰砰跳着,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他,裏面染了些慌亂:“秦懷初,這裏是咖啡廳,你要幹嘛?”

秦懷初笑了下,往外面挪了挪,稍微給她一點空間:“我媽今天找你聊什麽呢?”

不等她答,他猜測到一種可能,“莫非是跨年晚會的事?”

沈冰檀有點意外:“你怎麽知道?”

“我媽最近忙碌的也就這點事了。”

沈冰檀也沒隐瞞,跟他說:“初老師說讓我跨年晚會上給陸老師伴舞。”

“陸繼臣?”

沈冰檀點點頭。

“給你偶像伴舞,那不是好事嗎,怎麽剛剛聽你們倆的談話,你沒答應?”

沈冰檀微微坐正了些,低下頭:“我還沒考慮好。”

秦懷初嘆了口氣:“沈冰檀,機不可失的道理懂不懂?”

“就是因為懂,我才沒有直接拒絕呀。”

夕陽的餘晖落在她半邊臉上,給另一邊留下暗影。

長長的睫毛撲簌間好像蒲公英,靈動又好看。

秦懷初緩緩伸手過去,落在她頭頂二十公分的位置。

猶豫了一會兒又收回來:“不着急,你慢慢考慮,做什麽決定都好。”

他站起身:“我都餓了,走吧,回家做飯了。”

從咖啡廳裏出來,沈冰檀一直沉默着,看起來滿腹心事。

她看到一顆石子,腳尖湊過去發洩般往前踢了一下,石子滾向前方很遠的位置。

她又追上去,再踢一下。

如此反複着,一直到單元樓下。

秦懷初陪在她身邊,也安安靜靜的沒打擾她。

直到上了電梯,秦懷初朝她看過來:“你的顧慮是什麽?”

沈冰檀揚起巴掌大的小臉,跟他對視一眼,又重新把頭低下。

秦懷初繼續說:“如果是怕姥姥知道了不開心,那我覺得你多慮了,姥姥那麽疼你,如果她還活在世上,看到你今天為這種事煩惱,我想她一定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會嗎?”沈冰檀輕輕呢喃着,目光變得幽遠。

她一直不知道沈秋蘭和姥姥那天的話是什麽意思。

但她很好奇。

既然那件事跟她跳舞有關。

如果她繼續回到舞臺,是不是能找到答案?

看到她臉上的動容,秦懷初朝這邊走過來。

電梯裏就他們兩個,他離她很近,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沈冰檀擡頭時,他彎下腰來迎合她的身高,那張臉輪廓深邃英俊,眉眼清隽。

“沈冰檀,你想買回姥姥的宅子對嗎,靠你現在的收入多少年能買得起?你有名氣,還是給陸繼臣伴舞,參加跨年晚會的收入是多少你大概心裏有數吧?”

沈冰檀從來沒往這邊想過,如今被秦懷初一提,眸色登時亮了。

是啊,這樣她很快就能把姥姥的房子買回來了。

姥姥肯定會支持她的!

從她眼神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秦懷初彎彎唇角,又神色認真地跟她道,“要遵從自己的內心,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電梯門開了,沈冰檀率先朝外面走。

秦懷初望着她的背影,很輕地補了一句:“我會,一直陪着你。”

他聲音很小,混着唇齒間溫熱的氣息,散落在空氣。

沈冰檀沒聽見,只認真想着他先前的話,最後在門口站定,朝他看過來,綻放出一抹笑意:“我知道了,謝謝。”

“怎麽謝?”秦懷初跟上去,“今晚我想吃小龍蝦,你給我做嗎?”

沈冰檀心情還不錯,點頭:“那我們一會兒去買蝦。”

——

秦懷初最近在忙一個海外的項目,一連出差了好幾天。

秘書辦的人也被他帶走了大半,顯得冷清不少。

沈冰檀這幾天都被薛雯帶着,也沒什麽特別的工作要忙,沒事在電腦前坐着,還能順便想想論文的事。

這天忙完手裏的活,她端着杯子去茶水間。

從秘書辦出來,她不自覺朝對面總裁辦的方向望了眼。

她記得,秦懷初好像已經出差一周多了。

這次時間還挺久的,也不知道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去茶水間沖了杯咖啡,返回時恰好看到範陽從電梯裏出來。

這次出差,範陽也跟着去了。

莫非大家都回來了?

沈冰檀又朝總裁辦的方向看一眼,不知道秦懷初回來沒有。

範陽看見她打了聲招呼。

剛到秘書辦,薛雯就迎上來:“項目談的怎麽樣了?”

範陽眼睛裏滿是紅血絲,應該是熬夜熬的。

他打了個哈欠:“秦總出馬,哪有解決不了的難題?我們當然跟着拿提成就對了。”

薛雯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怎麽沒看見齊特助和秦總?還有其他人呢?”

“大家幾天幾夜沒休息好,都回家了。”範陽從抽屜裏拿出鑰匙,“秦總今天和明天給我們放假,如果不是鑰匙在公司,我也早就回家了。”

他将鑰匙放在掌心颠了颠,很是嘚瑟地跟辦公室裏的衆人擺擺手:“放假喽,你們好好工作,我回去睡覺覺了!”

又順便摸摸楊軒的頭。

楊軒:“我吐!”

這個插曲很快過去,沈冰檀回到座位上繼續查找論文素材。

沒多久,電腦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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