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沈安是很記吃不記打的人。
當林鶴在周五的晚上給沈安五十塊錢沈安眼露欣喜地望着他的時候,林鶴又一次這樣覺得。
“這是…這是考試進步的獎勵嗎?”沈安偏着身子問他,言辭中透露着一絲不敢置信的喜悅。
林鶴有些疑惑問道:“全班倒數第二名,有什麽好獎勵的?”
沈安臉色一僵,慢慢收斂了笑意,沉下來小臉。
林鶴看着他那幾個跟細軟的發絲,因為睡覺的關系,有幾根翹了起來,他有很大的沖動想要伸手幫他撫平,但是極力克制住了。
他打量過沈安精致的眉眼,五官漂亮的組合,他被下了面子,嘴又在沖自己一張一合說着什麽,語氣不太好的樣子。
真要叫林鶴來形容,沈安其實有點像樹上還未學會飛就被掏了鳥窩跌下樹的雛鳥,被人撿到握進手裏,分不清好壞得兇喳喳地亂啄,沒等人被他啄煩了要用力給個教訓,就已經又歪着腦袋躺在手上對人毫無戒心地呼呼大睡了。
沈安提高了點了聲音又問了一遍:“那你今天怎麽突然這麽好心?”
林鶴被他碰了一下胳膊肘回過神來,回答沈安:“我這兩天要外出去參加物理競賽,不在家,這是你兩天的生活費。”
沈安把那五十塊卷進手心,有點不放心地:“你那可得兩天就回來啊。”
林鶴點點頭沉默着不說話。
沈安有點不滿的嘀咕着:“怎麽這幾天跟我說話老走神啊……”他已經有好幾次跟林鶴說話都要重複了。
林鶴放學的時候簡單帶了些行李就和一些同學一起坐上了學校的大巴車,班裏的同學幾乎去了大半,沈安放學的時候就跟顧欽然一起走了。
顧欽然看着他,幾次欲言又止,走到校門口看見學校裏那輛載着尖子生去外地參加競賽的車慢慢駛動,他又轉過頭看沈安,他這時候發現沈安也在出神地望着什麽。
他順着沈安的視線望過去,發現沈安竟然在盯着對面的雞蛋灌餅的小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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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餓了?”顧欽然問道。
沈安點點頭,咽了口口水,又看一眼顧欽然:“你吃嗎?我請你。”
這句話已經很久沒從沈安嘴裏說出來過了,顧欽然這會兒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臉色莫名古怪,然後糾結一番看着沈安的臉色說道:“還是…還是我請你吧。”
沈安聽他說完,也沒多推拒,扯着顧欽然就去了那攤販的面前。
“兩個雞蛋灌餅,加腸加肉串!”沈安站在那裏說完,還自覺的很讓讓位置讓顧欽然付錢。
等兩個人手裏拿着餅咬了兩口了,顧欽然才躊躇萬分又憋不住問了出口:“沈安…,你最近是不是跟咱們班長挺好的啊。”他看着沈安大口咬餅,嘴巴吃得油乎乎的樣子,想要憑他自己發現什麽不對勁然後問顧欽然怎麽了那是做夢。
沈安吃雞蛋灌餅的動作緩了一下,擡起來眼睛看顧欽然:“沒有啊。”他很自然的否認了。
顧欽然不知道沈安為什麽對他要撒謊,明明在這個班級裏,他們倆才是最好的朋友才對。
這麽一想他就有點兒不高興,壓着聲音問道:“可是班級裏都傳開了,班長幫你的試卷寫錯題分析呢,寫得可認真了。”
沈安皺眉,不以為意:“那又怎麽了,班長嘛,幫助同學有什麽可奇怪的。”
“你知道個屁!林鶴那小子根本不是樂于助人的人,你知不知道咱們班為什麽明明他成績最好,但是大家問題都是問學委嗎,因為林鶴根本不給旁人講題,他的筆記也不外借!除非給他錢!”
沈安心裏也是吃驚,他原本是以為林鶴沒有朋友是性格不好,但是也沒想到林鶴竟然會到這個地步。
顧欽然臉上還有些莫名的氣憤:“他這樣的人,活該沒人跟他玩!”他又轉而問沈安:“他怎麽會平白無故這樣幫你,你別不放在心上,到時候吃了大虧,我聽說他可不是個好相處的,他以前上初中的時候還……”
沈安有些聽不下去的打斷了他,他擺着手覺得顧欽然像個唠叨的老媽子:“哎呀,我跟林鶴以前小時候就是好朋友,雖然後來分開了不在一起玩了,但是多少有點兒童年的情誼在,他可能是看在那時候的份上願意幫我的吧。”
“還童年情誼,你跟我說說那是你幾歲時候的事了?”
沈安覺得納悶了,這顧欽然反應也忒反常,他盯着顧欽然那張憤憤不平的臉,突然聰明了一下:“哎?你是不是以前也借過他的筆記被拒絕了啊?”
顧欽然神色一僵,嘴一抿,然後不說話了。
沈安露出頗有幾分洋洋得意的笑容,去安慰似的拍顧欽然的肩膀:“啧,我跟他這種從小玩到大的情誼,他才願意幫我,你跟他又不熟,他不借你也是能夠理解的,這沒什麽……”
顧欽然神色幾變,等到看着沈安把最後一口雞蛋灌餅咽下去,他才複又張口:“我看見他騎車帶着你……”
這次輪到沈安沉默了。
話已經開頭,顧欽然也只能硬着頭皮問下去:“你現在怎麽會跟他順路啊,你是不是……”
是不是根本沒地方去,也根本沒什麽姑媽在照顧,是不是在靠着林鶴生活……
沈安腳步邁開,突然不發一言,他低着頭神色隐藏在黑暗中,擡腿就要走。
少年人的自尊在這一刻又變得十分脆弱,他來不及想好下一個措辭,剛剛得意的表情徹底消散,像是一個說過就算的笑話。
看他這樣顧欽然也有些慌,他本意并不是想要傷害沈安,他只是關心他的朋友,他伸手拽住拔腿就要走的沈安:“等等…沈安!你別走,我只是擔心你,他那樣自私冷漠的人,跟窮瘋了一樣,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收留你,我怕你被他騙啊。”
沈安被他拽住衣袖,轉頭過來看他:“怕我被騙?我現在這樣還有什麽可吃虧的啊,他能騙我什麽啊。”他有些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膀:“得了,你也別瞎操心了,我知道你好心,但是放心好了,我很早就認識他,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慢慢把顧欽然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拉開:“唉他這去競賽了,我也不會騎自行車,這得一會兒走呢,不耽誤時間了,先走了。”他沖着顧欽然擺擺手,身影漸行漸遠。
顧欽然心裏不舒服得緊,但是他知道沈安心裏應該是更難受的,他只不是有些氣不過,他把沈安當最好的朋友,但是沈安這些事卻不跟他講,甚至在自己面前還要扯謊逞強。但是氣不過歸氣不過,他也不願意讓沈安難過,因為他覺得沈安已經夠可憐的了。
而且他現在連飯都吃不飽,等班長走了才敢去吃雞蛋灌餅。
顧欽然心裏越加難受起來,他竟然還在惹這樣可憐的沈安不高興,都怪他說話不過腦子,應該在等一等,應該再斟酌一下措辭的……
沈安這邊走了一身汗到了林鶴家,從兜裏掏出來林鶴塞進來的鑰匙。
他躺在林鶴床上晃蕩着腿,大班長不在家,或許今天的作業可以明天寫。
明天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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