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五十八
他們将去見的不是童貫而是童貫的對食。
一位姓甄的婦人。
不過,這位姓甄的夫人并不是算明媒正娶的,她被童貫偷藏在宮外的一處院中。在京城中,這是個路人皆知的秘密。
“不知西門大哥是否給野豬精你提過,你做的那些首飾在京城賣的相當不錯。引得京城不少貴族女子競相購買,供不應求。”花子虛道,“但那位甄夫人是見不得光的,連家中的丫鬟都輕視她,又怎能得到”
蘇蘇懂了,難怪臨行前花子虛要求她帶上做得最好的發釵首飾。
對食她也懂的。
自古以來,不少有權有勢的大太監都喜歡在家中養個女人。太監做不了男人能做的事情,養女人不過是為了抒發壓抑在心底的變态欲望。
童貫是朝中的大太監,身邊有個女人算不上什麽震驚朝野的事情。
但當聽說自己要見的是這樣的女人,蘇蘇徹底沉默了。
除非逼不得已,否則哪個女人願意給太監做對食,還是徹底見不得光的那種?如若換做是她淪落至此,保不定看見街頭一個賣瓜的醜婦都會妒忌——只要那個醜婦身邊有個正常的男人。由她去找那位甄夫人,保不定明日西門慶就人頭落地了。
“野豬精這番話倒也有幾分道理。”花子虛沉思片刻,仔細看了眼蘇蘇,“你倒也有幾分本事。花某本以為你是憑床上功夫勾引西門大哥的。”
蘇蘇默。這男人已經忘記了是誰替他趕走了那一幹等搶錢的人的嗎?
“那依野豬精看來,誰适合去?”
柔情款款地看着花子虛,輕輕捏起他的一只大手,放在手心好好摸了摸,直摸到對方一臉不安渾身打顫,蘇蘇才聞言細語地說道,“你說呢?”
花子虛:“……花某不懂。”
典型的明白裝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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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直來直去才是最簡單的:“長時間沒見過男人的女人究竟是想看女人還是想看男人呢?”
“……”
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之後的三天路程,蘇蘇心情異常好。
至于那黑沉了整三天臉的花子虛,同她有啥關系啊?
馬車駛離陽谷縣。
快馬加鞭,一走就是十餘日。眼見京城近在眼前,蘇蘇勉強沉靜下的心又泛起漣漪。她開始不确定。
不确定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
忽然一颠簸,馬車急速停了下來,只聽見無數人喊打喊殺的聲音,趕車的啞男吓得哇哇大叫。
隔着車簾花子虛大聲問了幾句,原來,這個村子昨日來了一夥外鄉人,其中有一個美貌女子。外鄉人似乎是半夜離開的,他們離開後,村中教書先生娶了不到三日的娘子就不見了,本以為是同外鄉人私奔了,今晨才在水溝中發現屍體。是被奸】殺的,身上還有不少傷口,死狀凄慘。眼下,他們就是來為那女子報仇的——
只要是外鄉人,且身邊還帶着女子的,都逃不脫他們的手心。
聞言,蘇蘇少有的慌做一團。如何做?又該如何做?以家族為核心建立的村子格外團結,對外鄉、外姓人相當偏見。
單是單憑一兩句話,他們該如何能脫身?
身邊,花子虛更是慌張,手輕輕地打着顫。常年漂泊的他自然比蘇蘇更明白他們眼下面臨的困境。憤怒的村民可不會思考他們是否是被冤枉的。
他們需要的不過是消氣。
窗外的打殺聲更甚,甚至連拉車的駿馬都發出恐懼的尖叫。村民吼着交出那個美貌女子,否則就燒了馬車。聽到這裏,蘇蘇腦筋一轉,反倒是鎮定了下來。
探身出馬車,撩開車簾走了下去。
短時間的沉默,而後是震耳欲聾的慘叫,“是番人,是個番婆子!”
你才番人!你們全家都是番婆子!
蘇蘇很想罵幾句,但眼下,脫身最重要。
張口,她擺出一副不解樣,飚出一口流利的英文。
周圍的人漸漸鎮定。
蘇蘇同昨日那個傷人的美貌女子實在是相差太遠了。
人群漸漸散去。
松了口氣,蘇蘇在啞男驚恐的目光中悠然上車。
“野豬精還有些手段。”花子虛稱贊道。
蘇蘇切了一聲。
馬車穩步向前。忽起一陣大風,掀開車簾,蘇蘇不留意朝外瞥了一眼。
心在那個瞬間幾乎跳出身體。
“野豬精?”
“沒……沒事……”
那陣風不僅掀起了車簾,還掀起了覆蓋在教書先生新娶媳婦的屍身的白布,露出那備受摧殘的身軀。
還有那個女人的臉。
孫雪娥。
被奸】殺的那個女人是孫雪娥。
這個女人終究還是死了。就在她成了教書先生的新娘,本認為已得到幸福的那一刻。
她的幸福,只不過是短短三日。
蘇蘇沒有下車作別。眼下這種情況,貿然下車不過是徒增事端。能做的,不過是在心中祈禱如真有來世,上天能給這個苦命的女子、這個很少得到愛的女子一個好的人生。
可那個取了她性命的外鄉女人究竟又是誰?
是刻意為之,還是偶然之事?
蘇蘇腦中已有了不少想法,卻又像丢失了一塊的拼圖,注定拼湊不成一副完整的圖畫。
快馬加鞭,兩日後,她同花子虛終于按期到達了京城。
東京城比陽谷縣面積大百倍,道路清掃得一幹二淨,亭臺樓閣,雕梁畫棟,綠柳在城中招搖,畫舫在河畔搖曳。遠勝清明上河圖中的繁榮。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少年氣勢逼人,名士風範依舊,相約河畔,只為了飲一杯茶,談一首詩,練幾回書。嬌俏調皮的賣花女挽着一籃子鮮花,聚成一團竊聲說笑。百花在優雅端莊的仕女們的裙角綻放,系在她們腰間的玲珑玉佩同百花一道起舞。
每個人的神情中都又一絲高傲,甚至連街邊叫賣燒餅的小販都有種京城人的傲氣。
在車中看得不夠盡興,蘇蘇索性下車。腳尖觸地的一瞬才記起自己這張臉在陽谷縣引起的轟動,正欲上車逃命,卻發覺衆人對她的模樣不過是報以淡淡地驚詫。看過後,依舊忙自己的事。
“還是京城人見多識廣。”花子虛也下了車,站在她身邊笑道。
蘇蘇含淚點頭。
整一年,她終于有種自己其實是人而不是一只從山上逃下來的猴子的感覺了……
放下心來,急于将事情辦好的心就跳得厲害,“我們何時去見那位甄夫人?”
“稍安勿躁。野豬精你先住下。小弟先行遞交拜帖,待得到答複再說。”
“可……”
“總有辦法的。”
蘇蘇不再多言。
是啊,總有辦法的。
花子虛看來自得意滿,似乎對這一次的行動有萬分的把握。其定于他曾說的花太監從宮中帶出的寶物有關。可不管她怎麽拐彎抹角,不挖坑會死星人花子虛都三緘其口。憤憤然,蘇蘇只得先在客棧中歇下。
客房中很安靜,熱鬧是外面的世界,與此處無關。
寂靜中,蘇蘇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救出西門慶。
如果救不出,她回不了家,慢慢的未來,又要如何度過?
念及此,蘇蘇腦中又跳出孫雪娥的屍身。這些日子以來,那凄慘的一幕從未從她腦海中離開。也虧得這一幕,讓她不斷告訴自己,要活下去。
她又有些不安。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滿溢的歡聲笑語,蘇蘇開始迷惑。
西門慶這件事說難也難,但要說容易卻也很容易。雖說她的主修是民國,但關于大宋,最基本的卻還是記得一清二楚。只要能尋個機會觐見皇帝,将大宋未來的命數告知,就像若幹豪氣沖天的穿越小說中寫的那般,改變歷史,抵擋金兵。之後,她就是一大功臣。屆時,還擔心西門慶救不出?
但蘇蘇也知曉,她永遠也不能這麽做。
歷史是滾滾向前的車輪,是永不間斷的多米諾骨牌。任意改變其中一點,就等于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
她沒有資格單為了一個西門慶那樣做。
可她又是否能為了許許多多不知曉性命的陌生人的命數搭上西門慶?
想着,蘇蘇有些幽怨了。
眼角一瞟,本打算看點熱鬧場景緩緩心緒,可卻驚得險些從窗邊跳起來——
龐春梅!
這個女人怎麽會在這裏?
蘇蘇目瞪口呆。
再仔細看去,龐春梅身後還跟着一幹等看似忠心耿耿的男人,其中幾個蘇蘇認識,就是上次被她逮住的那幾個男子。
但龐春梅來京城做何事?
她身邊的男人都是些山賊草寇,這些男人來東京城豈不是自投羅網?
前後一聯系,蘇蘇頓覺天都清朗起來。
外鄉人,其中有一個美貌的女人。
對孫雪娥宿怨未消。
睚眦必報的人。
用那種方法殺了孫雪娥的應該是龐春梅了。
陳經濟的後臺應該也是這個女人。
上一回西門慶獄中宴請賊寇的時候,陳經濟就在一旁作陪,他應該知道龐春梅。後來賊寇被西門慶放走,陳經濟也曾出門“進貨”。想必就在那個時候龐春梅同陳經濟有了聯系。龐春梅身邊有的是賊人,想要弄出點什麽動靜栽贓西門慶還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這樣想所有事情就說得通了。
陳經濟真是無用,如何做都離不得女人。
可整件事還有一個問題:為何孫雪娥即便遠嫁也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這真不過是孫雪娥的命數?
錯。
在龐春梅,陳經濟和孫雪娥之間還有一個人的存在。
那就是王婆。
只有王婆才知道孫雪娥嫁去了何方。
陽谷縣最多嘴多舌,能将西門慶私通梁山這種事說得活靈活現的也只有王婆。
一直以來,蘇蘇竟然忽略了她。
原來,這群人早在不知不覺間組成了團。
陳經濟想要西門慶的生意。
龐春梅因西門慶答應她陷害武松就收房卻又出爾反爾的事怨恨。
王婆在西門慶不再拈花惹草後失去了一大筆收入。
所以,他們會一道對付西門慶。
想通了這一點,蘇蘇倒是松了一口氣。
如果只有龐春梅一個人,倒是不太好對付。
但不是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心思不潔卻又想要抱成一團的人,是最容易被摧毀的對手。
蘇蘇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當夜歸來的花子虛也帶來了好消息。
“甄夫人答應見你了?”蘇蘇有些緊張。
“她已經見過小弟了。”花子虛笑道。
蘇蘇注意到,出去時,他頭發束在頭頂,回來時卻披散在将頭。
喲……
真是讓人浮想聯翩不是?
蘇蘇有種将灰太狼送入喜洋洋口中的不安感。
“只是被摸了一把。”花子虛皺眉道。
輕咳一聲,蘇蘇相信在面對這兩只大奸商的時候,還是誠實的孩子有糖吃。
上天似乎終于站到蘇蘇這一邊。花子虛此去不僅見到了甄夫人,還見到了童貫。收到花子虛送來的蘇蘇做的幾根發釵,甄夫人心情不錯,自從成了童貫的對食,她很少真心笑過,見到她笑,童貫一高興,也就應了花子虛的請求。
“接下來咱們只需要見皇帝。”花子虛輕搖着扇子,坦然的神色中有一絲淺淺的狡黠,“到那時,再将那寶物獻上去。”
蘇蘇嗯了一聲,不再接話。
花子虛等了一會兒,皺眉道,“野豬精你就不好奇那究竟是何物?”
“問了你也不說,懶得問。”
“野豬精這是欲擒故縱?”
“算吧。”蘇蘇懶得同花子虛多說。欲擒故縱?
沒錯,但花子虛同學,你會明知是坑還往裏面跳嗎?
果真,片刻後,花子虛就小心翼翼地将從陽谷縣帶出的那個箱子放在桌上。
總是藏着秘密不說其實也很辛苦。
箱子很大,但他似乎抱得并不費勁,裏面的東西一定很輕。掏出始終懸挂在脖子上的鑰匙。戰戰兢兢打開箱子上的鎖,深吸一口氣,花子虛輕輕打開箱蓋。這動作惹得蘇蘇一陣緊張。
眼前是滿滿的稻草。
扒開稻草,裏面是一個用錦緞裹着的方盒。
如果說蘇蘇之前故作的鎮定是對花子虛欲擒故縱,讓他打開箱子,那麽現在,見到這重重保護的蘇蘇真心對盒子裏的東西産生了一絲好奇。在盒子打開的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時間都徹底停滞了。
也在那一瞬間,她的所有不安都化作了重重的懷疑。
那是什麽東西?
一張寫滿字的紙?紙的一角還有一撇紅色?
就憑這東西,就能說動皇帝?
蘇蘇實在是不解。
“野豬精,你看仔細點!”花子虛傲慢得不可一世。
帶着滿肚子的懷疑,蘇蘇又仔細看了眼那張紙。在明白玄妙所在的那一刻,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種東西……花太監是如何……”
“野豬精,花太監雖說權位不及童貫,終究在宮中待了那麽多年。太監想到得到這東西其實很容易。不過……”
不過許多太監根本不明白這樣一張紙的價值。
蘇蘇終于放了心。前方似乎有了希望,但同時,不安的感覺卻又更甚。畢竟西門慶那是反叛的大罪!單憑這樣一張紙……
小心翼翼将那張紙放入盒中,裹上錦緞,再放進裝滿稻草的箱子。待阖上箱蓋,花子虛也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說來,野豬精,今夜一道就寝吧!”他突然說。
蘇蘇噴了。
神馬情況?
她是否該像電視劇中的女豬腳那樣趕緊抱胸?
面上竟有點點小憂郁的花子虛神色凝重,口氣中是滿溢的不信任,“京城有些不安穩。咱們帶着那張紙,若是遇見搶劫的……屆時,如果山林野猴不在花某身邊……對了,山林野猴,倒是聽陽谷縣的街坊說,是你強】暴西門大哥的!花某是正經人,你可別打花某主意!”
蘇蘇:“……”
今日才有種從山林野猴回歸人類預感的蘇蘇瞬時變回那傳說中威風八面的山林野猴……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官人要消失幾章~~
這話有點肥喔!算是彌補這幾天沒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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