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七十三

蘇蘇去找西門總鳳的時候，西門總鳳正在忙着收拾東西，為了讓時間機器重新發動，她尋找了不少石油。

昨日的雨水在地面上彙成一灘又一灘的水窪，時不時還蕩開陣陣漣漪，讓蘇蘇更是心煩氣躁。

但該說的終究要說。。。

雖說西門總鳳之前沒有答應她的想法，但是……。“未經處理的石油行嗎”蘇蘇看似漫不經心地靠近西門總鳳，找話說。

西門總鳳微側頭看了她一眼，沒回答問題，只是正色說道，“在美國，近親相奸是犯法的。”

“在所有正常的國家，近親相奸都是犯法的……”。

“誰說的，比如說……”

趁着西門總鳳還未開口科普，蘇蘇強行斬斷了話題。她同西門慶是否算是近親相奸這種破事，還是留到以後談吧……。

“對不起。昨天的事，對不起，老媽。”

這一次，是真心的道歉。

西門總鳳正在忙活的手輕輕停頓了一下，又恢複了正常的動作，咳嗽了一聲，聲音異常洪亮，“不就是吵架嘛！有什麽大不了的！昨晚你不是已經道了歉嗎？”她口上那樣說，手卻明顯打起顫來。

果真，不管是蘇蘇自己還是西門總鳳，都對突然擺在面前的“母女問題”無所适從。她們倆與其說像母女，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對長久未見面，早已不确定對方性格的朋友。

“我不打算回去了。”蘇蘇不想再同西門總鳳在昨日究竟誰對誰錯的問題上繼續糾纏。

西門總鳳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回身看着蘇蘇。才一日的時間，頭發亂如稻草的她就又有了幾分犀利姐的模樣。“胡說八道。這裏有電嗎？這裏有電視嗎？這裏有電話嗎？這裏有電動洗衣機嗎？這裏……”。

“我知道這裏什麽都沒有。還有，你說的那些可以用‘電器’兩個字代替。”

“那這裏有LV嗎，這裏有Dior嗎，這裏……”。

Advertisement

“LV是什麽，老媽？”

“……新能源？核能？”

蘇蘇扶額……。

自知全然錯了的西門總鳳悻悻然閉嘴。

蘇蘇靜默了一會兒，開口說了很多。但說來說去，無非是她不想回去了、不，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他回不去。她只有留下來陪他。。

“你會介意嗎？”蘇蘇問得小心翼翼。。西門總鳳不說話，只是望着天。

被雨洗過的天空澄碧一片，白雲不忍心攪亂晴空的碧色，不知去何處躲藏了起來。

扭扭脖子，活動了一番身體。西門總鳳忽然問，“對了，乖閨女，你可知道你媽我當初為何會寫那樣一篇論文，關于性的那一篇？

果真科學家都是瘋子，這話題跳躍的幅度實在是太大，大得讓蘇蘇這個文科生都一時半會有些回不過神，半響，才順理成章地接下話題，“為了科學研究？發表論文？得國際大獎？……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我錯了，那種東西不可能得獎的。”

西門總鳳笑了笑。。

其實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西門總鳳在國內物理學相當牛的一所大學裏讀博士。讀博士那年，她只有二十歲。那時的她被譽為國內千載難逢的天才。。

卻又或許是一個最不合時宜的天才。。

因為她的課題是時間機器。

當時，沒有任何人覺得她會成功。那個時候她身邊的人甚至都相信她是鑽進了牛角尖。永遠都沒有機會逃出。但是西門總鳳卻依舊堅定的相信自己。。

直到，她遇見每一個未婚女青年都會遭遇的問題。

男人，婚姻

同一個住宅院的不少女人常借這一點來恥笑她。在她們心中，女人最大的驕傲就是能嫁出去。西門總鳳十六歲上大學，十八歲研究生，二十歲讀博都是不值得驕傲的事。甚至蘇蘇的姥姥，西門總鳳的老媽也常因此嘆息，她的博士女兒不能給帶給她任何的驕傲。。

二十歲的女博士，是沒有男人敢娶的代名詞。

沒男人敢娶，是羞恥的代名詞。。

這樣的女人，連公交車都不如。

西門總鳳卻不自覺。。

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時間機器。

終究，媒人上了門。相親的對象一個緊接着另一個。而那些人有兩個共同點，其一，都是男人。其二，都比西門總鳳弱。

西門總鳳一個都看不上。

終于，別人的嘲笑升了一個等級：西門總鳳就是個老處女的命。這輩子連男人是什麽都不知道。

西門總鳳還是不介意。。她媽媽卻被生生氣病。西門總鳳終于有了危機感。可是她就是不喜歡那些男人，怎麽都喜歡不了。在她心中，同男人結婚生子，給男人做煮飯婆是件很無聊的事情。不結婚，媽媽會生氣。結婚，是違逆自己

想了很久，還很單純的她決定用學術打敗對手。這就有了那篇《（河蟹……）的受力分析研究》論文交給導師的後果可想而知。長這麽大，西門總鳳頭一次被罵得那麽慘。“當時，導師險些被我活活氣死。還是師母看出了問題，問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後，師母笑得幾乎流出了眼淚。”

“換做我也要笑你……”蘇蘇嘟嚕道。西門總鳳卻沒有搭理糾結的蘇蘇，只是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時，師母對我說——

‘你的人生是你的人生。你希望結婚，做一個美麗的幸福少婦那是你的事情。你一輩子都不想結婚，喜歡呆在實驗室中枕着論文睡那也是你自己的事。勉強誰也不要勉強自己。

‘你要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別人沒有任何權利決定你應該做什麽，應該同哪個男人談戀愛，應該如何做一個‘普通人’，應該知道什麽是男人。其實只要你不想去知道，就算是你一輩子都不知道男人是什麽都沒有任何關系。你的人生只是你自己的事，同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

長吸了一口氣，西門總鳳又說，“當時，我明白了師母的意思。後來，我活着，只為了我快樂，我只喜歡研究，我就一直研究。我沒有心情了解什麽是男人，也沒有浪費在男人身上的時間，那我就不去了解，也不去浪費。我再也不會迷惘了，因為我知道，一個人，永遠犯不着為了嘩衆取寵違背自己。”

所以——

你的決定只是你自己的決定。

同旁人沒有任何關系。

蘇蘇聽完，心神有些轉不過彎。

昨日聽西門總鳳提起那篇謀殺人神經的論文的時候，她只覺得那不過是老媽無數搞笑事件中的一樁而已，卻沒有想到其間還有這樣的小小波折。若是西門總鳳不老實交代，她直到死都會認為老媽真是因為什麽什麽原因才需要看點什麽什麽來輔助什麽什麽。

“可是，同我說這個幹嘛？為了證明老媽你還是冰清玉潔的純潔人？還是為了證明老媽你也不是萬能的？”蘇蘇貧嘴道。“還有臉說自己是文科生，聽故事怎麽這麽沒有重點！”西門總鳳做出一副憤怒的樣子。卻又笑了。她知道蘇蘇聽懂了。

“你這算是答應……幹嘛要繞那麽大的圈子……”。

“……我是理科生。聽不懂你說的話，也聽不懂我自己說的話。”蘇蘇想說點什麽能應和場景的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看見西門總鳳用手揉了把眼睛。“媽……”還是忍不住喊了一聲。“你說的對，以前我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你，從未出現你生命中的人的确沒有任何資格幹擾你的決定。但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我知道。”

“我将石油灌進時間機器裏面，就直接回21世紀，不會回來看你的。

“我知道。近親相奸生下來的是怪胎！”

“……我知道……”

事情又被繞了回來。西門慶也知道西門總鳳即将離開的事。蘇蘇本以為他會欣喜若狂，慶祝身邊少了一只2000瓦的電燈泡，但沒想到，他的悲傷似乎比她還要重一些。

“雖說岳母大人在這裏很麻煩，但聽她要走了卻還是有些惘然。”他這樣說。

蘇蘇問起為何。

“那樣，蘇兒就再也沒有親人了。留在距離自己出生的時代整整千年的地方。”

心裏有些溫柔的暖。蘇蘇笑着，握住他的手，“誰說我沒有親人的？你不就是我的親人？還是你打算反悔？”

西門慶微怔，繼而笑道，“倒是西門錯了。”“你怎麽不是自稱西門就是自稱在下啊？你就不能說‘我’嗎？”

“不習慣。”。

“終有一日你會習慣的

“或許吧。”

西門總鳳就這樣走了。連送別都變得簡單異常。她不是喜歡哭哭啼啼長亭折柳三送的人。離開前，她将得到的三件禮物全部給了蘇蘇，只說這算是給蘇蘇的嫁妝。而後，背着褡裢，走得頭也不回。

而就在西門總鳳離開的當日午後，武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