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交換個秘密
念蘭澤赤着腳,先是一腳将俞高達踢着撞到了書桌上,然後将方許掀倒在地。
“二位,你們已經輸了,不要再來了,我剛剛并沒有下狠手,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并沒有與你們有什麽過節,何必招招致命?”
念蘭澤溫和的笑着,一支濕漉漉的頭發在耳後披到前肩,煞是美麗。
他不是沒有原則的人,也不是随意讓人欺負的人。
“你确實與我們沒有過節,你的父親與我們有天大的仇。而你也處處侮辱我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許也立刻站了起來。
他們也知道念蘭澤處處留手,而他們也确實是處處致命。
可是這在他們看來,是侮辱,是諷刺!
于是,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再度出手,屋子裏都被打亂了。
俞高達跑到桌子旁邊,一腳踢翻桌子,而念蘭澤卻站在桌子的另外一邊。
桌子旋轉飛過人頭,而那把琴也被掀翻到空中。
念蘭澤聽到琴弦在空氣中刮過留下美妙的炫音,沒有多想,他縱身一躍,接住了那把琴。
而方許抓住機會,一掌打在念蘭澤的胸前,那一掌并不重。
他也深深被念蘭澤溫和的笑與處處忍讓而有點悸動,他沒有見過這麽溫和的公子。
所以他下手不是太重……
而念蘭澤卻直直的落入了巨大的浴桶裏,淹沒在水裏,除了巨大的水花濺了一地,便沒有半點聲音。
蕭妄頃推門進來的就看到這一刻,他看到念蘭澤掉入水裏,連掙紮也沒有,就沒了聲響。
別人窒息也許會掙紮,會忘命的亂叫。
而念蘭澤落水都那樣完美,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響。
那樣一個如水溫柔的人,卻偏偏對水有着莫名的恐懼。
“蘭澤!”蕭妄頃喊道,迅速的撈起念蘭澤,狠狠的瞪着俞高達與方許兩個人。
兩人被這麽一瞪,頓時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般,低下頭來。
念蘭澤就披了一件衣服,本來都是月白色,現在全濕透了,都貼在身上。
身體的輪廓全部被突顯出來,隐隐綽綽還能看見白皙的皮膚,雪白的腿露出一大截,全身濕漉漉的。
蕭妄頃立刻将自己黑褐色的披風脫了下來,把念蘭澤給包住。
還是與上次一樣,他還在自己的夢魇裏,緊緊的咬着牙,嘴唇都咬出了血。
——倔強,恐懼,顫抖,害怕,冷淡
全都傾斜了一地——
沒有脆弱,從不服輸。
什麽也不肯說,就連夢語也不曾透露出半個字。
蘭澤,為何要這麽倔犟呢?
蘭澤,到底是怎樣的心魔,能把你折磨成這樣呢?
蕭妄頃想問,可是他從來不想問念蘭澤的私事。
因為,他從來不願意說!
僅此而已!
只因為他不願意,所以他不勉強。
“主子,我……”
方許說不來話,他看得出來蕭妄頃是多麽的心痛,也看得出來念蘭澤是怎樣的狀況。
蕭妄頃沒有說話,只是徑直的抱着念蘭澤出門,去了自己的房間。
他沒有找來軍醫。
因為,他相信他,這是念蘭澤自己的事,他也應該不希望別人窺探……
念蘭澤整整到第二天淩晨才醒,依舊是有點低熱。
“蘭澤啊!你終于醒了?”蕭妄頃謝天謝地的說道,眉開眼笑着。
念蘭澤沒有說話,忽而仿佛想起來了什麽:“我的琴呢?”
“少爺,在這兒?”
小列将琴遞了過來。
念蘭澤摸摸了琴,發現并沒有什麽損壞,于是安心了。
“蘭澤,你可真沒良心啊!我在這裏守着你都快兩天了,你醒了,只會關心你的琴,為什麽不關心關心我啊?”
蕭妄頃癟癟嘴,滿是委屈。
“奧,大殿下真是幸苦了,要不要我給你彈奏一曲?”
“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彈琴,心情好的時候也彈琴,無聊的時候也彈,你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放開你的琴?”
蕭妄頃憤憤不平,他真恨不得自己化作他手裏的琴。
“這個還不知道!”
他并沒有笑,此刻他已經不想笑,有時候一個夢可以記住一輩子,就像那兩具屍體一般。
“要不我們交換秘密呗!”蕭妄頃若有若無的說道。
他看念蘭澤并沒有反對,于是就笑了。
“我告訴一個關于我的最重要的秘密,你告訴我每次浸入水裏,你看到了什麽,你夢到什麽,你的心病到底因何……”
“我不想知道你的秘密,所以你也別問我了!”
念蘭澤突然打斷蕭妄頃。
蕭妄頃也不逼他,他怕适得其反。
念蘭澤已經拒絕了他,他也不再過問。
念蘭澤打開了房門,蕭妄頃扶他出去散散心,畢竟一天到晚悶在屋子裏,遲早會悶出病來的。
“你們怎麽還在這裏?”
他并沒有處罰兩個人,畢竟夜城還沒有破,需要保存體力。
而且在念蘭澤出事後,他一直守在念蘭澤的身邊,哪有時間處罰人?
“他們已經跪在這裏兩天了?”
鬼馬面恭敬地沖着自己主子看了一眼。
“違背命令,屬下願意受罰!”
方許開口,或許是跪的時間太長,聲音有點沙啞。
“自己去領八十軍棍!”
蕭妄頃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沒有了往日的随意與詭異。
“慢着!”念蘭澤說道,“現在大敵在前,怎可不分輕重緩急而處罰軍前官,這只會自亂陣腳?”
“不用你幫我們求情!”俞高達不領情:“別妄想收買我們,我們不會感激你的?”
“收買你們?呵……”
念蘭澤自嘲的笑笑,風輕雲淡。
“我有這個必要嗎?勇者沖鋒陷陣,金戈鐵馬,而莽夫只會自亂陣腳,不戰而屈己之人!”
說得俞高達有些許慚愧。
“你說我們是莽夫?”
俞高達詫異,怒目而赤,他沒想到這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居然敢這麽嘲笑他。
“是不是待日後的戰場上只會有分曉!有種的就打一場漂亮的仗!”
念蘭澤語氣雖然溫和,可是在俞,方二人眼裏早就化作激流澎湃。
“蘭澤都這樣說了,你們下去吧!好好的休養,到時候打一場漂亮的仗給蘭澤看!”
蕭妄頃又恢複了那種有意無意的笑。
“謝謝七公子!”方許回頭正色說道。
“蘭澤,你想好破陣的方法了嗎?這九環陣有點邪門?”
“有你邪門?”念蘭澤反駁,還天真的看向他。
蕭妄頃頓時啞然,真他媽的啞然了。
“蘭澤,你可是越來越壞了啊!”
“那九環陣随地而變,随時而變,随人而變,所以我們也要随變而變!”
念蘭澤正色:“只有面臨實際,才能解決問題,所以我只有看到變化才能破陣!”
“你怎麽看?”
“山人自有妙計!就看大殿下聽不聽我的了?”
一陣錯愕無語,一向溫潤優雅的七公子故弄玄虛起來真讓人措手不及。
錯愕,驚奇,蕭妄頃甚至有點迷戀這個笑了。
。。。。。。
。。。。。。
“我在此宣布,這次破陣的所有決策權交給七公子!”
蕭妄頃将幾個麾下大将叫來,在屋子裏大聲的說道。
說完,他就坐了下來,而念蘭澤坐在了正前方,那個統領該坐的位置。
“我需要一名懂音律的指揮官!”念蘭澤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蘭澤,就這樣?”蕭妄頃問道,“正好有這麽一個人物,鐘離春!”
鐘離春站了出來,沖念蘭澤一拜:“拜見七公子!”
語氣溫和,聽出來這個人應該是比較随和與瘦弱的,聽聲音,應該是練過唱戲的。
“到時候小列會在我的背上劃出陣法的變化,我通過琴音傳給你,而你最重要,你要在高臺上指揮。半點差錯都不允許!”
溫柔聖潔的七公子肅穆起來真有指點江山的氣魄。
“七公子,這樣說,我們敢死軍所有人的性命全部都握在你的手裏了?”下面有人問道。
“事實上,是這麽回事!”念蘭澤回着。
“那萬一七公子出了錯或者故意拿我們的命來玩呢?”有人繼續問着。
“只要我決策有一點失誤,我們主仆将血濺當場為無辜而死的人陪葬!”
念蘭澤說出來的口氣沒有敢質疑,誰也想不到這樣的公子會有一種讓人臣服的魄力。
柔而不弱,攝人心魄。
“倘若鐘離護衛指揮沒有按我的決策來,我會毫不猶疑的殺了你!”
鐘離春點頭,表示默認!
“蘭澤,你殺過人嗎?”蕭妄頃嬉笑着,有一點不正經。
“沒有,沒殺過人,但是不代表不會殺人!”
“這麽說,七公子是陪着我們一起去戰場上了呢?”有人問着。
“是的!”念蘭澤回着。
“那七公子不曾殺過人,也一直養在深牆大院裏,我怕七公子會害怕那種血腥的場面,怕到時候腳都吓軟了吧!”
人群裏起了一陣哄笑。
“我是個瞎子!”念蘭澤平靜的回答。
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事實。
就連蕭妄頃也覺得念蘭澤這種指點江山的氣魄,他自己都比不上。
可是這樣一個人偏偏是一個瞎子。
看不見,就不會害怕。
蕭妄頃有時候覺得念蘭澤太幹淨,手上沒有半點血腥,聖潔的如同那夜初開的昙花。
漂亮的眼睛裏都藏着一份真,一分淨,一分暖。
如暖陽下的雪,
如月光下的昙,
如碎星下的泉,
如碧波下的玉。
那雙眼睛也許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睛,可是卻偏偏什麽也看不見。
這樣也好,
沒有殺戮,沒有血腥,有的只有一份純真與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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