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教他

人們常說，感情裏就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在2020年，溫寒江是來給尹桐這種樹的；但是在2012年，是尹桐去給溫寒江的感情觀刨坑的。

“不生氣了好不好。”溫寒江軟着聲音問尹桐，他素來也是不怎麽能說出好聽的話的性格，能說到這份上已經是夠為難他了。

尹桐轉過身來看他，說的很認真：“我沒有想過要對你幹什麽壞事，我只是喜歡你，很喜歡你，即使分手了依舊喜歡你。”

溫寒江也站着，自然比她要高很多，從上往下去看她，又顯得尹桐的氣勢不是那麽足。其實溫寒江知道，縱使他今年只有十四歲，但是起碼他感受的出來，尹桐對他沒有惡意。

“喜歡是錯嗎溫寒江？”

“不是。”

“我的出現很打擾你是嗎？”

“也還好。”

尹桐下意識咬了咬牙，溫寒江總是這樣，問他什麽，都說還好，分手的時候尹桐問他自己提出分開的時候他是不是松了一口氣，溫寒江也說還好。

就很氣人。

尹桐不喜歡聽還好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在她的世界裏，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還好這個選項。

“我知道了溫寒江，”尹桐拎了拎自己衣領的口子，“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說是不會再來，心裏不一定多想來。

溫寒江有點頭疼尹桐這樣，怎麽說了這麽久還是繞回了原地的感覺。

他的思維更偏向于解決問題，而尹桐像是只是在和他宣洩情緒。

女孩子都這樣嗎？溫寒江在心裏默默的提出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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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溫寒江嘆了一口氣，“我不希望你走。”這是他能做出的極大的讓步了，溫寒江不是冷淡的人，只是他實在是不願意把內心的熱情放到明面上來。

尹桐本來就沒有很堅定自己要走，這話一出，她心裏當然是欣喜的。只是她還端着架子，她假兇了溫寒江一把：“幹嘛，不是無所謂我走不走的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無所謂你走不走？”這話倒是真的，溫寒江一句都沒說過想讓尹桐離開的話。

“你不是說還好嗎？”尹桐這人一貫最會跟溫寒江鬧脾氣了，“還好就是無所謂。”

“……還好怎麽就是無所謂了？”溫寒江感覺尹桐是不是就沒理解自己在說什麽，“還好就是還好啊。”

“你……”氣結了，尹桐雙手叉腰，“你就說你希不希望我來就好了啊。”

“希望，我希望你來。”

些許是屋裏的臺燈太倦怠了，尹桐氣鼓鼓地睜着眼睛看溫寒江，在溫寒江看來十足像是一只可愛又混沌的小獸，溫寒江的心，莫名的格外大聲的砰砰了兩下。

他半阖着眼睛去看尹桐，尹桐認得這個表情，這人一餍足起來就這樣。

多半就是到了他興致正好的時候。

他每每到了自己頗有興趣，興致很濃的時候，就愛半阖着眼睛打量人，尹桐開始自動回想自己剛剛說過的話，試圖找出是哪一句讓溫寒江感到了滿足。

溫寒江拉過尹桐，尹桐挑眉去看他：“幹嘛？”

“要不要親一下？”他試着問有尹桐。

這人，尹桐有點想發笑，感情這句話是他從十四歲起就用的句式，真是一點都沒變啊。溫寒江第一次和尹桐親吻的時候就是這麽說的。

“嗯，”尹桐只悶哼了一聲。

被扣住下颌，被侵略唇齒，被迫跟着輾轉反側。

“多來看看我吧，”溫寒江松開扣住尹桐下颌的手，短暫的缺氧帶給人暈暈乎乎的感覺，尹桐在夜裏眨了眨眼睛，她說：“溫寒江，你知道在未來我們會發生什麽嗎？”

你會有一段時間非常非常的喜歡我，然後過了一段時間又開始對我變得非常的冷淡，這種把人溺進水裏再拉出來的感覺，換了是誰都不會好受的。

“你從現在改變過去，我們就不會發生未來那些事情。”溫寒江給尹桐順了順毛，換在是以往他不會這麽對女孩子動手動腳的，但是莫名其妙的，他對尹桐動手動腳動的特別的自然和諧，完全是下意識就上手了。

尹桐嘆了一口氣，鑽進溫寒江的懷裏，用臉在他懷裏蹭來蹭去。

“怎麽呢？”

“知道了，”尹桐在他懷裏悶悶地，算了有些賬，日後再說吧，“會多來看看你的，好了我差不多要回去了。畢竟不能和你這個未成年人睡覺吧。”

縱使溫寒江在未來是個滿嘴謊話的狗男人，尹桐想，他現在也該稍稍羞一羞的。

哪想到溫寒江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說：“也不是不行，只是單純的抱着睡而已。”

“你還想不單純？”尹桐上手揪着溫寒江的臉，一如既往的水嫩，沒有一點毛孔和瑕疵，溫寒江吃痛的倒吸一口氣：“我什麽都沒說啊。”

“未成年人，我搞你都犯法的知道嗎？”尹桐這話也不知道是說給溫寒江聽的，還是故意說出來給自己聽的。

“知道啊，”溫寒江指指自己的床，上面有兩個枕頭，“所以，留下來嗎？”

“我無所謂啊，又不幹嘛。”尹桐十分熟練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明明在現代也只和他睡過一次，硬裝出一種膽大的感覺。

溫寒江倒是有點變得怯生起來。

他只是逗逗尹桐，沒想到對方絲毫不上當。

尹桐拍拍被子，看着溫寒江站在那發笑：“怎麽了，慫了？”她也是偏愛看溫寒江吃癟，每每他吃癟尹桐就很開心。

溫寒江大步走過來，帶着十幾歲的少年特有的怕丢面子的逞強感，“誰慫了？”

“好了，”逗到這就差不多了，再逗下去就沒意思了，尹桐從下面往上把被子扯上來，“不逗你了，睡吧，可能等你睡着我就走了。”

“你睡不着嗎？”

“睡得着啊。”

溫寒江和尹桐隔得有點遠，一人占據床的一邊。

尹桐其實不太習慣也不太喜歡和人睡在一張床上，有點影響她的睡眠質量。好在今天也不是為了過來睡覺的，尹桐在腦子裏又跟自己複述了一遍，等溫寒江睡着她就走。不然明天早上要是被人家爸媽瞅見了，這事就難解釋了。

男生的體溫好像總是會比女生自然高上一些，明明只是零點幾度的差別，體現在兩個人靠的特別近的時候就格外的明顯，和熾熱。

尹桐先是滾了一圈，想圈着溫寒江的手臂眯一會，随即被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熱度“燙到”，雖然是四月天，但是尹桐一向是不喜歡溫熱的東西。靠近了，人跟着燥熱起來，難免就會覺得有些煩躁。她又滾了一圈，回到床的另一邊，末了還要拍拍枕頭，示意溫寒江：“好了好了，睡吧。”

溫寒江什麽都沒幹，就看着尹桐滾過來又滾過去，唯一能證明這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覺的是尹桐滾來滾去在床單上留下的褶皺。

是兩條褶皺，在深藍色底的床單上其實并不是很明顯。只是溫寒江一直盯着細看，所以顯得突兀。

滿屋子生不出什麽暧昧的情愫，溫寒江看着尹桐小小一只裹在寬大的T裏只覺得有種莫名的安心感，像是一家人的溫馨。他沒有和幾個女性在一張床上睡過的經驗，如果一定要細數，應該就只有小時候和他媽媽，他奶奶一起在一張床上睡過，多半是因為家裏來了什麽親戚，住不下了所以湊在一起湊合一晚上。

“我們，是為什麽分手啊？”他還是問了。這話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的突兀一些，好像一道破曉的日光從本不應該投進來的窗戶中生出來。

“你說我們兩個不合适，覺得在一起沒有未來就分手了。”

“你同意了？”溫寒江問。他覺得這樣的理由，以尹桐的性格，她應該不會同意吧。

說到這尹桐，突然而又慢慢的從心底生出一股叫做心酸的東西，她什麽時候同意過呢，她一直都是不想分手的一方。

“你覺得，分手這種事情，只是一方不同意有用嗎？”還好是分開後的近半年的時光才來讨論這個問題，縱使是作為不同意的一方，尹桐也不至于太失态。

“我沒有問過你的意見嗎？”

“溫寒江，你以後就會明白，在一起是需要兩個人的同意，但是分開，只需要一方的意見就夠了。”她按捺下心裏酸澀的漲感，在夜裏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個你教會我的道理，最後又變成了我來教你。”

“你明天還來嗎？我補課老師家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牛肉店，我可以帶你去吃。”

“嗯，再說吧。”

尹桐的眼皮有點沉沉，她實在是困了，居然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這麽容易的就開始犯困了，就好像她之前那麽久的失眠就是為了等這一刻盡情的補覺一樣。

怎麽睡過去的尹桐是不大有印象了，只是她第二天早上聽到一個陌生的中年阿姨的女聲敲門進來說：“起來了，要去上課了。”覺得好像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果然，阿姨看着自己兒子床上冒出的陌生小姑娘，神色變得不對。

完蛋了，尹桐揉揉眼睛。

這下真就不好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