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黑明塹
【過去時間線·五年前】
池杏從小就被叫做“狗雜種”。
這樣罵他的,通常都是他家族裏的成員。
是的,家族成員。
他不太想成為大家族的一員,而家族也不太接納他這個“雜種”。
他出身古老的家族——隐狼世家。
隐狼是一種神奇的種族,他們不是普通的狼,而是帶着暗巫血統的狼族(也就是說,他們的祖宗是一個黑巫師和一頭狼,光是想象就覺得脖子以下不能描述)。
隐狼善于藏匿自己的氣息,不像一般頂級掠食者那樣動不動散發出可怕的威壓。雖然身體裏蘊含極大的能量,但外形看起來就像是漂亮的小狐貍。他們擅長降低敵人的戒備、無聲無息地進行偷襲。
同樣的,他們對其他頂級獵食者的氣味也比較鈍感,不容易因為大妖的信息素而影響心智。
總體而言,隐狼是一種戰鬥力很強的妖獸。
他們的血統也非常高貴,自然看不上眼池杏這個“狗雜種”。
池杏的母親過于不羁,不聽從家族的安排找貴族結婚,而是和一只犬妖結合了,生出了池杏這個“高貴的隐狼和低賤的犬之間的雜種”。
然而,母親能夠這麽橫,完全不用聽家族安排,自主婚姻,那當然是因為她有兩把刷子。她是群狼裏的ALPHA,一巴掌能把兩只成年雄狼拍飛,所以,誰都不敢對她指指點點。
母親在世的時候,大家還是會給池杏一點笑面的,待母親在一場戰役中不幸身亡後,池杏不但沒有享受到“烈士子女”的待遇,甚至還淪為大家可以随意踐踏的“狗雜種”。
池杏在政府的注冊資料,也不能登記為高貴的“隐狼”,而是被記錄為“狼狗”。
他其實也不稀罕“隐狼”這個名頭,反而覺得狗狗還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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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杏在成年後就離開了部落,成為一頭孤狼,或者可以說是“流浪狗”。
池杏是五年前來到首都的。
他來到這兒之後,就跟往常一樣,去租了一間房子,然後采購一些生活的必需品。期間,他也會打工,掙點零錢,維持他生活的基本所需。
他平時的花銷很少,最大的開銷就是一個季度吃一頓肉……
以及買長效抑制劑。
身為公狗和公狼的混種,池杏全年都可以發`情,那方面的需求特別強烈。
可偏偏他又有傳統隐狼那種“一輩子只認定一名配偶”的莫名執着,因此,他只能通過長期攝入抑制劑來保持自我。
越是強大的物種,需要的抑制劑就越高級。因為普通的抑制劑對這些頂級掠食者不起作用。所以,池杏吃不起肉的根本原因是他要長期購買高級抑制劑。
這其實不是什麽悖論,需要使用高級抑制劑的基本上都是大妖,而這些妖獸基本上都是世家大戶,非富則貴,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只是池杏偏偏是一個打工的大妖,也不知找誰說理去。
而這些大妖是有“抑制劑補貼”“大型食肉獸吃肉肉補貼”的,但是池杏拿不到這些補貼。
因為池杏在政府登記的資料裏是“狼狗”,不是“隐狼”。
相對的,隐狼世家發到每個子弟賬戶的信托基金也不會給池杏一毛錢。
池杏只能自食其力。
池杏脫離家族不久,被特殊部門找上門。特殊部門請他去辦一件很危險的任務,但越高的風險意味着越高的收益,只要他完成了這項任務,他就能實現“吃肉自由”。
池杏想了想,說:“你們部門應該有很多精英吧?為什麽非要找一個從未受過相關訓練的我呢?”
部門主任是一只老山羊,他捋了捋尖尖的山羊須,溫柔地答道:“當然是因為你天賦異禀、骨骼精奇……”
“這些套話就不必了。”池杏道,“講重點吧!”
老山羊咩了咩,才說:“因為你是隐狼。”
“我不是。”池杏眯了眯眼,“我是一只平平無奇的狼狗罷了。”
“你是隐狼。”老山羊說,“這可騙不過老朽。”
“如果我是隐狼的話,為什麽我沒有拿到政府補貼和隐狼基金的錢?”池杏不悅地反問。
老山羊笑了笑:“我是魔羊,也沒得到‘善待魔族基金’。因為族人認為我的羊角長得不漂亮,不配當魔羊。”
池杏愣住了。
老山羊繼續慢吞吞地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啦,也沒辦法了咩……像我們這種與衆不同的天才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了咩。”
池杏這下才對老山羊産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原來他和我一樣,是因為操蛋的原因而被家族排斥的可憐蟲……
幾年之後,池杏才知道,老山羊根本沒被排擠,他是魔羊族長,過得可爽可爽了。而且,他看了狗血連續劇《虐戀之歌:狼愛上羊》後,還萌上了狼羊CP。為此,他收用了一個狼群來做自己的男寵,身為山羊,天天日狼,好不快活。
總之,他說那些賣慘的話,只是為了引起池杏的共鳴,故意騙池杏的。
老魔羊告訴池杏:“這次我們要找的是一名暗巫,隐狼具有暗巫血統,比較可能找得到他……”
“我只是一直混血的隐狼。”池杏說,“你們為什麽不找純種隐狼幫你們的忙呢?”
老魔羊:咩,當然是因為純種隐狼有錢又惜命,我根本請不動呀咩!只能找你這種肉都吃不起的死窮鬼給我們賣命啦咩哈哈哈……
老魔羊說:“因為你天賦異禀、骨骼精奇……”
這名暗巫是一名危險分子,擅長用暗黑巫術來抹殺妖獸的智慧。
按照他的說法:“我最讨厭的就是有智慧的動物了,這是對人類身為萬物之靈的亵渎!”
也就是說,暗巫是一名極端的“人類至上主義者”,他覺得妖獸侵犯了人類至高無上的地位,所以會用巫術抹殺妖獸的智慧,将開了靈智的妖獸打回原形。
“畜牲就要有畜牲的樣子。”暗巫總是這麽說,“不要妄圖與萬物之靈比肩。”
老魔羊列舉了暗巫的種種罪行:比如,某雞妖是一名普通的公司職工,暗巫将雞妖的靈智抹殺,讓他變回一只普通的雞。然後,他就把這只雞宰了,送到公司聚餐的餐桌上。
再比如,某牛妖和人類結婚了。在二人洞房的時候,他突然出現,用魔法把牛妖變回一只牛,現場立即變成不能描述的畫面。人類新郎吓得從此不能人道。
“哇,有點變态呢。”池杏對暗巫的事跡感到震驚。
老魔羊捋捋須子:“他就是這樣惡劣的暗黑巫師。”
“那他會不會也抹殺我的智慧?”池杏感到不安。
老魔羊笑了:“你放心,你身上有暗巫血統。你的智慧與他是同源的,他不能抹殺你的智慧。”不過他可以直接殺死你,這點我才不會告訴你呢咩。
池杏心下稍安,又問:“那你想讓我做什麽?”
老魔羊說:“他綁架了一位重要的貴族,我們希望你去把這位貴族救出來。”
“是哪位貴族?”池杏問,“我認識嗎?”
老魔羊說:“他是虎族的明塹。”
池杏一怔:“是那個賣很貴的抑制劑的明塹嗎?”
“……是。”老魔羊頓了頓,才答。
明家富可敵國,主要是靠制藥。那些貴得離譜的特效抑制劑掏空了池杏的錢包,讓池杏吃不起肉。
因此,池杏提起明塹有些牙癢癢的:“這種敲骨吸髓的資本家,死了也沒什麽關系吧?”
老魔羊咳了咳,說:“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暗巫要綁架一只大貓?而不是直接将他靈智抹殺?”
“為什麽呢?”池杏問。
老魔羊說:“按照我們得到的情報,明塹是天煞妖獸降世。”
“然後呢?”池杏對“天煞妖獸”是個什麽鬼毫無概念。
“暗巫要做的,恐怕不是簡單的把明塹變成一只沒有智慧的老虎。”老魔羊擔心地說,“暗巫應該是想用巫術操縱明塹,讓明塹成為供他驅使的殺戮機器。”
池杏倒吸一口涼氣:“您的意思是……”
“他想讓明塹變成武器,屠殺天下妖獸。”老魔羊嘆了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将會是妖族浩劫!”
池杏臉色也凝重起來:“那麽說來,這件事是關系到妖族的生死存亡啊!”
“不錯!”老魔羊見池杏這麽上道,便循循善誘,“所以說嘛……”
“所以說嘛,得加錢啊。”池杏理直氣壯。
“……”
最後,老魔羊給池杏開了一個非常高的價格,讓池杏同意了參與“明塹的拯救行動”。
通過老魔羊的魔法定位,以及池杏的暗巫血統感應,他們很快确定了暗巫的所在位置。
惜命的老魔羊選擇“遠程指揮”:他可不想因為靠近暗巫而變成一只沒有靈智、只會咩咩咩的老山羊。
而拿錢賣命的池杏則孤身闖入了暗巫的家。
暗巫住在一處現代公寓,但是室內裝修還是充滿中世紀風情。
牆壁用粗糙的蜂蜜色磚石粗亂地堆砌起來,猶如古堡的外牆,牆面中間鑲嵌着一條刻着咒語的木條,下方是壁爐,兩側擺放着白色的蠟燭,火焰在激烈的燃燒,閃爍出幽藍和鮮紅相間的奇異光芒。
木地板上用顏料畫了一個法陣,放置在圓陣中央的一頭昏睡的銀虎。
在火光之下,銀虎的毛發反射出柔亮的光澤,就像是最上等的絲綢一樣。
身披黑鬥篷的暗巫舉着魔杖,在法陣旁念念有詞,仿佛下一刻就能召喚出極為恐怖的鬼怪。
可是并沒有什麽鬼怪。
只是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從地板的法陣圖案上滲出。
銀虎的尾巴就像是白紙一樣,被黑色的墨水觸碰,便慢慢暈染出黑的顏色,雪白漸漸被純黑所吞噬。
就在這時候,窗戶突然被破開,池杏身姿矯健,手裏拿着大風扇,不顧懵逼的暗巫,直接拿着大風扇往法陣的方向吹。
這招可謂是立竿見影,白色的蠟燭因為大風扇而應聲熄滅,法術的吟唱也被粗暴打斷。
臉色蒼白的暗巫被氣得瞪大了眼睛:“哪裏來的劣等生物!竟敢打斷我的法術!”
說着,暗巫瞄了一眼地上的黑尾虎,嘴角勾起:“不過也沒關系了,它已經打上了暗黑巫術的烙印,已經是我的魔奴了!”
“什麽?”池杏大驚失色,“他已經是……”
“不錯,只要中了我的黑巫術,就會成為我的奴隸。”暗巫蒼白的嘴唇勾起一絲嘲笑,“銀虎不是自稱最高貴的百獸之王嗎?哈哈哈哈,我就要讓你們的百獸之王當我的奴隸!”
說着,暗巫拄着魔杖,就像是電視劇裏的無腦反派一樣仰頭大笑,肺活量杠杠的大笑一分鐘不帶喘的。
大概是暗巫笑得太大聲,黑尾銀虎被吵醒了,緩緩睜開了眼睛。
暗黑的霧氣忽然溢滿了法陣之內,銀虎的身影也淹沒在這一片濃黑之中。
暗巫的笑容更大了,興奮的目光注視着這一片濃霧。
慢慢的,霧氣散去,被暗黑巫術污染的虎妖漸漸顯現出人形來——高挑而健美的身體裹着一件銀色長袍,一條黑色的尾巴從袍子的下擺伸出來,優雅又魅惑,仿佛有自主意識,像是美杜莎的頭發。
池杏看到這妖物的第一眼,就已挪不開眼睛。
作為隐狼,野獸的直覺告訴他,他應該趕緊跑,眼前的這只黑尾巴的妖怪可不是好惹的。
但池杏卻偏偏挪不動步,一種生物的本能像是一張大網,将他牢牢捆住在原地,捆住在這一個被信息素所影響的方寸之間。
他知道自己怎麽了——
他想求偶了。
媽的。
抑制劑呢?
忘帶了。
媽的。
暗巫看着這美麗又充滿危險氣息的虎妖,高興地說:“很好,去,替我殺了這只不知死活的隐狼!”
池杏旖旎的心思消了大半,全身的肌肉都繃緊,幾乎立即就要化為原形逃竄——但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黑明塹的動作就像是閃電一樣迅捷,突破所有生物的反應能力。
在電光火石之間,黑明塹那纖纖如玉的十指已經優雅地把暗巫的腦袋瓜給擰了下來。
“……?!”池杏背脊一涼。
當然,池杏的背脊沒有暗巫的脖子那麽涼。
暗巫的厲害之處在于他腦袋被擰下來了還能叭叭的說話,他的腦袋發出了驚詫的尖叫:“這這這這這不可能!你怎麽可以傷害我!!你應該是我的魔奴!!!”
“魔奴?”黑明塹歪了歪腦袋,表情像是疑惑的貓咪,“什麽是魔奴?”
“魔奴,魔奴就是我說什麽你就要聽什麽、完全聽從我的吩咐……”暗巫說。
“啊,你是說狗啊。”黑明塹嘴角勾起,“不錯,你就當我的狗吧。”
“什麽!?”暗巫氣得眼珠都紅了,“你休想!”
黑明塹笑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答應。”
“不可能——我可是尊貴的萬物之靈人類,怎麽可能當野獸的狗……”暗巫冷笑,眼中寒芒一閃而過,嘴唇張開,竟然吐出了冷綠色的毒焰!
和一般的火焰不一樣,巫毒的綠焰帶着妖術,能瞬間吞噬它接觸到的所有活物的生命力!
看到突然冒出的火光,在一旁觀戰的池杏都吓了一跳,沒想到這個暗巫如此了得,就是腦袋被擰下來了還能施展這麽強大的巫術。
冷綠色的毒焰順着暗巫的嘴唇,火舌如同有目的一樣舔舐上黑明塹的衣袖。
暗巫臉上露出陰恻恻的笑容——而這笑容在下一秒就僵在他的唇邊。
黑明塹皺起眉,随手将燃燒的衣袖撕了下來,裸露的手臂完好無損,絲毫沒有被灼傷的痕跡。
“不可能!”暗巫震驚,他似乎在這一刻才隐隐察覺到自己釋放了一只多麽危險的兇獸。
黑明塹作為野獸,雖然不害怕、但本能的也不喜歡火焰,便将燒着的袖子扯下來。
沒等暗巫反應過來,黑明塹便将燒着的袖子連同着暗巫的頭顱一并拎到洗手間,随手丢進馬桶,随手把馬桶蓋子蓋上,按下沖水鍵。
在馬桶裏浪奔浪流的暗巫卻依然嗚哇亂叫。
黑明塹皺眉:“沖不下去呢。”
黑明塹揭開馬桶蓋,裏頭的綠焰已經熄滅,暗巫臉上燒痕交錯,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來,形容恐怖。
黑明塹歪了歪腦袋,神态像懵懂的貓:“還沒死?”
暗巫眼睛瞪大:“你要我死?不是說要我當你的狗嗎?”
“你不是不願意嗎?”黑明塹似乎沒什麽耐性。
“我願意!”暗巫呼喊,“主人,我是你忠誠的狗!”
黑明塹聞言,立即高興地笑了:“好,你就是我的狗了。”
黑明塹笑起來美得動魄驚心,随後,他的目光看向池杏:“你呢?”
池杏抿了抿唇:“我沒興趣當狗。”
“不用你當狗。”黑明塹笑着說,“你來當我的雌獸吧,怎樣?”
池杏怔了怔:“當你的……雌獸?”
“不錯。”黑明塹說,看起來竟然有點兒謙謙君子的感覺——如果忽視他那剛剛擰完巫師的頭而沾滿鮮血的手,“你願意嗎?”
黑明塹看起來很危險,但卻讓池杏很喜歡。
不得不說,第一眼看到黑明塹,池杏就有一種“這大貓真漂亮,好想帶回家”的感覺,身體深處甚至突然湧起了求偶的沖動。
但是作為隐狼,池杏卻不想輕易答應什麽當“雌獸”這種“喪權受辱”的條件。。
池杏便假裝硬氣地回答:“我就是不願意,你有什麽辦法?”
黑明塹也笑,還是那一句:“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願意。”
作者有話說:
雷點預警:黑明塹是真禽獸,沒有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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