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迷茫

“麻煩給我一杯卡布基諾，謝謝。”

亨特依舊帶着他無懈可擊的笑容坐在吧臺前，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莫涵才不這麽想，她等得他可真的是等到花都謝了。用了個眼神制止了巴頓過來的動作，她想要先和他單獨地談談。

亨特順着莫涵的視線也看到巴頓，神色淡定地沖他禮貌的一笑。

“亨特先生，可以請你解釋一下這些嗎？”

莫涵從工作臺裏拿出一束白玫瑰來，幾乎是用甩的給甩到了桌面上。這是她今天在咖啡館裏收到的，那送花的小弟已經到了無視她退單的要求，把花硬塞到她手裏轉身就跑的地步，留下她一個人站在那兒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禮。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送花小弟每次都知道她在哪兒啊我去！

“你可以叫我阿貝（abe)，”亨特揚起嘴角勾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随即又彎了下去露出一副遺憾的表情。

“你的表情似乎告訴我并不喜歡白玫瑰？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喜歡。”

“不是這個問題！”莫涵皺着眉頭舉着雙手來表達她激昂的情緒，還好她記得這是在咖啡館，多少還是注意了一些聲音大小和動作幅度，所以并沒有多少人在看他們，“是你為什麽要給我這些！”

“我以為，我表達的已經很清楚了。”亨特含笑的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莫涵，他往前俯身靠近莫涵，“難道你還沒有明白？”

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力，絲絲縷縷地鑽進莫涵的耳朵裏，就像耳語一般。

他今天沒有戴眼鏡，所以莫涵看的很清楚。他的眼睛也是藍色的，但是并不純淨，更像是灰藍色的雙眼裏雖然有笑意，但是更多的是一種勢在必得地鷹隼般的尖銳，将她整個人都抓在手心裏一樣緊緊盯着她，這種感覺讓她不自覺地打了一個抖。

她努力克制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恐懼，顫抖着嘴唇開口，“這個玩笑并不好笑，亨特先生。”

莫涵并不接受他對于直接稱呼他昵稱的建議，她停了一下，思考了一下下面的措辭決定先來軟的。

“亨特先生，我敬重你是我們學校的教授，雖然我沒有去上過你的課。但是為人師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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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特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的那位巴頓先生似乎也是你們學校的講師？還就是你們班上的？”

“....那我們暫且不去說這個。”莫涵語塞，她還真忘了這茬。“我說過已經有男朋友了，你明明也知道，為什麽還要做這種意味不明的事情？”

“只要你們依舊是男女朋友，而不是夫妻，那我就還有機會。”亨特保持着他的姿勢，語氣很有一種讓人不容拒絕的氣勢，“而且，相信我，我能給你的一定比他能給你的多。”

“先生，那只是你想！”莫涵試圖再和他講講理，上帝保佑她能夠講得通，“我現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什麽。所以我一點都不在乎他能給我什麽，只要我們在一起這就夠了。”

“你們在一起才一個月，你就确定靠着這些你就可以過一輩子？”亨特的目光含着懷疑，話中夾雜着些許嘲諷，“我見過太多的女人，她們都需要這個需要那個，永遠都不會有說夠了的那一天。更何況，”亨特停頓了一下，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這次他拿藥拿的很快，往嘴裏噴了幾下，馬上就恢複了正常。

他收起小瓶子，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莫涵，吐出的話很冰冷，“更何況，你并不愛他。”

真是受夠了這個生活在自己世界的男人，莫涵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維持住她的涵養。

“那我告訴你，我愛他，我愛克林特·巴頓！就算今天我們就去住平民窟，今後衣不蔽體飯不果腹我也心甘情願，我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最後一句莫涵幾乎是喊出來的，不僅是咖啡館裏的客人都停了下來往她身上看，就連巴頓都是一臉被雷劈的表情——呃，指天發誓不是托爾幹的。

喊完之後莫涵也愣住了，她根本沒想那麽多，腦子裏蹦出了這句話，她就直接說了出來。現在等她冷靜下來的時候，她是真的覺得太尴尬了。不說這麽多人都聽到了，就連話中的男主角也在現場。她這是在做什麽，挖了個坑給自己跳然後把自己埋起來嗎？

掃了一眼遠處的巴頓，莫涵簡直想要掩面長泣。

她已經不知道之後該怎麽和他解釋，但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啊啊啊！

她現在的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其實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那句話，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它就會突然出現在腦子裏，就像它一直都子啊，所以一提到這個話題，它就自己跑了出來。

莫涵定了定神，跟周圍的客人都致歉了一番，給了巴頓一個稍後跟他解釋的眼神後把目光調回到對面的那個人身上，這才發現他居然根本就不在看她。

亨特只是低着頭，手上拿着一張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工作臺上拿的便簽紙在來來回回地翻轉折疊，一點都沒有受到莫涵之前那番豪情壯語的影響。

他手裏的折紙已經折得差不多了，但是莫涵還看不出是什麽，這也不是她現在關心的事情。

“亨特先生，你聽到了嗎？”莫涵稍稍提了點聲音試圖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我可以請求你，well ，就當我請求你，現在你可以不要繼續你的送花行為了嗎？這既浪費錢又沒有什麽作用，如果你錢多，可以出門左轉往前走五十米，那裏有一個捐款點，為艾滋病患者設的。”

“我聽見了。”亨特擡起頭，把手上的東西放在了桌上，“今天我來這兒只是因為我需要回美國一段時間，所以可能無法再見到你，本來想來和你來道別，沒想到你會跟我說這些。對此，我不發表任何評論。但是既然你請求我不要再送你玫瑰，我答應你。至于其他的，抱歉，我無法做出保證。”

“這杯咖啡我可能沒辦法再喝，等我下次再來，我一定會來喝。”他站起身，微微向前彎了十五度。

“再見。”

亨特走得很潇灑，就像那首中國詩裏說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莫涵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都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麽走了？她眨了眨眼，然後視線轉到了桌子上。

那是剛剛亨特折好的折紙，莫涵把它拿起來放在手心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只還挺形象的老虎。那張紙本身就是有些暖黃色，這讓它看起來更加像了。

“這是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巴頓走到了吧臺前，莫涵把手裏的老虎朝他揚了揚。

“一只紙老虎，嘿，紙老虎？！”莫涵反應了過來，“他是在說我嗎？”

“別和他走得太近，他并不簡單。”

巴頓并沒有聽懂莫涵說的關于“paper tiger”的意思，他只是盯着亨特離開的方向對莫涵輕聲道。

“我知道，我也沒有想和他走近。”

今天亨特的那個眼神實在對她産生了太大的影響，她到現在還是沒能忘記那個刻進骨髓一般的眼光。本來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儒雅紳士，看來她真是太天真了，能混跡在華爾街，而且還闖出一片天的人怎麽可能那麽簡單無害？

“唔...剛剛我說的...只是我着急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莫涵把那個紙老虎放在桌子上，期期艾艾地開口。

他已經做好準備了，不管巴頓說什麽她都會接受，畢竟是她先做錯了，她就得承擔後果。

“我知道。”

巴頓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看了看牆上的鐘，“一點鐘，你是不是要下班了？”

莫涵愣了愣，心裏的那些道歉說辭生生被堵在了喉嚨口，她傻傻地跟着看了看牆上的鐘，然後啊了一聲，“我去樓上和露西說一聲，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收拾收拾。”說完轉身就跑。

看着莫涵匆匆而去的身影，巴頓覺得自己的心很不平靜。

他不想承認這是因為莫涵的那句話導致的，但是到了這會兒還在不正常跳動的心髒似乎又在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巴頓的左手慢慢摸上左上胸口的位置，第一次覺得自己不知所措。

他知道她說那句話只是一個借口，但是他卻為了那句話而心緒翻湧。

對于這個女孩他也開始迷茫了。

其實他很欣賞這個女孩，也很慶幸莫涵會對他...這麽适應。本來他在接這個任務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因為照他之前的那些保護對象來看，很多人并不适應他的存在，多少都會有一些不自在和尴尬。

但是莫涵不一樣，到現在他進入她的生活中，她都一直沒說什麽，只是默默地配合，然後将他融入到他們的生活中去。她帶他去超級市場，她和他談心，她對他坦白她的身份，她又給他洗衣洗碗。

有時候他甚至有種錯覺，他們是已經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而不是才見面一個月的陌生人。

這種熟悉感讓他感覺到有些不适，他向來喜歡獨來獨往，除了必要的接觸，他很少主動和人攀談。對于莫涵，他已經做的超乎了他的想象。他透露了他喜歡吃的小熊曲奇餅，也說了他自己心裏的想法，他還下廚給她做飯。發現她有危險，他不再是因為她是他的任務而去救她，更多的時候他都是行動快過腦子，一下就擋在了她前面。

在看到有人送她玫瑰花的時候，他居然不是馬上去調查這花是誰送的，花本身有沒有什麽問題。他是愣住了，感覺心裏一抽，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尖銳的疼痛。

他知道這不符合他作為職業特工的操守，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這是他三十年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略略蹙起兩條粗細适中，給人堅毅果敢感覺的眉毛，心裏還在問自己這是怎麽了。

“ok，都搞定了，我們走吧。”

莫涵清脆的聲音在巴頓耳邊響起，巴頓只是略略停了一下，随即接口應是。

還是先放一邊吧，也許時間能給他帶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