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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的學生私底下有個習慣, 逢期中期末考試的時候會聚衆賭一下博，以全年級為單位，幾乎是全民參與。

賭博內容是猜誰能考年級第一。同學們三五成群, 私下裏就成了一個小賭場, 賭注不定，随意玩玩。

程舟所在的這一屆, 其實沒什麽好賭的, 因為每回都是程舟考第一, 毫無懸念。

但這回, 因為秦奕的轉學, 賭局發生了變化。

秦奕成績好，據說每回考試都是隔壁市的文科狀元，這次考試，年級第一的不是程舟就是秦奕。

開考前一天，同學們就開始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下注了。

顧橋一進教室，就聽見路冉和幾個女生圍在一起讨論。她過去聽了幾耳朵。

“我押程舟，一個星期的零花錢。”

“我看秦奕成績很棒，我押秦奕, 一頓必勝客, 随便點。”

“當然押程舟, 這還用問, 輸了給你們每人一百塊。”

“哎，顧橋，要加入嗎, 你押誰？”

“還用問，肯定程舟啊。”

顧橋笑了笑，回自己位子上去了。

趙何在教室後面跟一群男生下完注回來，語重心長地拍了拍程舟的肩膀說道，“小舟哥哥，你小何弟弟一個月的零花錢能不能保住就靠你了。”

程舟側過臉去看了趙何一眼，淡淡道，“現在，趕緊去撤回吧，別怪我沒提醒你。”

趙何搭上程舟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懷裏一攬，“小美人，謙虛個什麽勁，這次的花魁肯定還是你，爺看好你哦。”

程舟用胳膊肘使勁頂了趙何一下，瞟了他一眼，“有病。”

“哎，以前可沒見你謙虛過，這回怎麽了，怕了那個秦奕了？”趙何說道，“別怕，爺給你撐腰。”

程舟沒說話，拿起桌上的一本書出去了，站在走廊邊上看書。

顧橋往窗外看了一眼，他低着頭，一只手拿着書，一直手插在口袋裏，嘴唇一張一合，沒有發出聲音，似在默讀。

小舟哥哥人那麽聰明，學習又很認真，一定還能考第一名的。

她又轉頭看了一眼秦奕。秦奕學習也很認真。而且他好像無時無刻都在學習，就連上次在小姨家附近遇見他，身上都背着書包，書包裏滿滿當當的，似從補習班放學回家。

上回思想政治測驗，他跟程舟考地一樣多，離滿分只差了五分。

既然成績那麽好，又為什麽會挨打呢，又不像她，因為考得實在不像樣才遭來江琴的鞭子。

程舟抽屜裏的手機振動了，顧橋從裏面拿出來，看了一眼。

蔓姨打來的，也就是程舟的媽媽。

顧橋喜歡許蔓，她總是很溫柔，從來沒發過脾氣，見着誰都是溫溫柔柔地笑。就連小時候，顧橋把許蔓的名牌口紅當成畫筆在牆上畫畫，還把程舟房間的牆畫花了，許蔓不但不責備，反而誇她有藝術天賦，差點把她送到美術興趣班去了。

她是顧橋最理想中的媽媽的樣子。

顧橋接起電話，甜甜地叫人。

顧橋，“蔓姨，小舟哥哥在走廊看書，我這就去把手機給他。”

許蔓，“橋橋啊，蔓姨都想你了，期中考完，我讓人接你們到這邊來玩。”女人聲音溫和，帶着柔柔笑意。

顧橋，“蔓姨，我也想您了。”

竟然莫名其妙地，聲音有點發酸。

真羨慕程舟和程橙啊。

顧橋走出教室，把手機給程舟，“蔓姨電話。”說完轉身走進教室，回到了座位上。

她轉頭盯着程舟接電話，眼睛一眨不眨。

聽不清他們在講什麽，但應該和明天的期中考試有關吧，每次考試前，許蔓都會和程舟打電話，鼓勵他，讓他放寬心态，考不好也沒有關系。

他嘴角微微揚起，笑起來的時候眉眼溫柔，和許蔓很像。

顧橋想起昨晚，江琴将她的修表工具沒收，惡語相向。媽媽和媽媽的差距竟然可以那麽大。

以前有一回，許蔓說想認顧橋當幹女兒，顧橋很開心，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剛要磕頭，就被程舟給提溜了起來了，不讓認。

顧橋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麽程舟不讓她認許蔓當媽媽，他又沒說要娶她，能礙個什麽事。

秦奕從後面到顧橋座位這邊，手裏拿着兩本厚厚的筆記本，放在顧橋的桌子上，“明天就考試了，這是我記的筆記或許對你有幫助。”

又道，“下回要再考試，我早點給你送過來。”

顧橋翻開看了看，裏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字，一看就是下了很多功夫的，難怪秦奕學習那麽好。

趙何切了一聲，趴過來說道，“秦奕，我也想好好學習，筆記能借我也看看嗎？”

“可以，等顧橋看完。”秦奕看了趙何一眼說道。

其實趙何對學習筆記才沒有興趣，他就是想搗個亂，顧橋從小和他們一起長大，怎麽突然就來了個截胡的，不爽，十分不爽。

趙何往窗外看了一眼，程舟那傻逼還在打電話，再打下去，童養媳可就被拐走了啊操。

顧橋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黑色筆記本，關鍵是，她不需要啊，給她她也不想看，字太多，又深奧，一看就頭暈。

她要還給秦奕，秦奕以為她是不好意，硬是要給她，不等他再拒絕就就走了。

這個世界的善意原本就不多，當人家存着一顆善心待你的時候，就應該好好珍惜。

所以，顧橋打開了筆記本，攤在書桌上，低頭，沒看。

她偷偷轉頭看了秦奕一眼，他果然在看她，看她在看他的筆跡，唇角漾着笑意。

隔着兩排座位，顧橋都能看清楚，秦奕的唇和程舟的不一樣，程舟的偏薄一點，秦奕的屬于不薄不厚，兩種都好看。

但小舟哥哥的最好看！

程舟打完電話回來，看見顧橋對着兩本厚厚的筆記本，擰了擰眉。

她不是從來不愛看這種東西的嗎，還有，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他媽哪裏來的。

趙何指了指秦奕的方向。

程舟頓時煩躁了起來，拿筆戳了戳顧橋的後背，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人戳穿。

“哎，疼疼疼，”顧橋轉過身來說道，“怎麽了？”

程舟擡了擡下巴，眼睛看着那兩本筆記本，問道，“你在看什麽？”

“看筆記啊，明天不期中考試了嗎。”顧橋看着程舟。

“霸占着人家的筆記本，你好意思嗎你？”程舟說道。

“是秦奕送過來的啊，不能辜負別人的一片好心嗎不是。”顧橋說道。

“那我的你怎麽不看？”程舟說道。

“随堂筆記這種高端的玩意，您有？”顧橋說道。是的，程舟上課從來不記筆記，他都直接記腦子裏。

“你在看不起誰！”程舟說道。

趙何在一旁看這兩人鬥嘴，鬥了半天也沒鬥到點子上去，他急的直跺腳，實在看不下去了，幫着總結道，“顧橋，你看別人的筆記本，你小舟哥哥不開心了。”

吃醋了，懂不！

顧橋看了看程舟，說起來，他最近确實挺怪的，經常跟她置氣，難道是考試壓力大？

程舟踢了趙何一腳，“就你話多。”

趙何嘿嘿笑道，“小舟哥哥惱羞成怒了。”說完轉頭看了一眼，小聲說道，“舟哥，雄起，考年級第一，在成績上碾壓秦奕，虐他虐地渣都不勝。”

程舟沒說話，拿起桌上的英語大辭典看了起來。

課間，顧橋跟路冉一塊上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發現桌上的筆記本不翼而飛了。

她慌了一下，趕緊到處找，抽屜書包全翻了個遍，就是沒找到。

她趕緊跑到秦奕身邊，說道，“你的筆記本，記得很認真哈。”

确實很認真，密密麻麻全是字，估計是為以後高考作準備的，随時都能拿出來複習。這樣一本筆記本是丢不起的。

秦奕放下手裏的筆，看了看顧橋，拿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柔聲道，“鼻尖都出汗了。”

顧橋接過來，胡亂擦了擦。

看來不是被他拿走的，顧橋趕緊又跑回座位上。

有誰會偷偷拿人家的随堂筆記啊，這事弄的，她該怎麽跟人秦奕說，這賠都賠不起啊，這筆記本全是人家的心血，承載着人家的前程，她怎麽賠？

程舟從後門進來，顧橋轉頭看了他一眼，急道，“是不是你拿的？”

程舟看了她一眼，擡手幫她把鼻尖上的汗擦掉，微微皺眉道，“什麽事，急成這樣？”

顧橋說道，“秦奕的筆記本是不是你拿的？”

程舟坐在椅子上，擡眼，眼角眉梢沾染了寒色，語氣冷而沉，“你在質疑我，就為了一個外人的破本子？”

“不是的，我就問随口問問嘛，不是你拿的就不是好了，生什麽氣嘛。”顧橋小聲道。

比起秦奕的本子，她更不喜歡程舟的不開心。

早知道就不問他了。

再說了，他一個從來不記筆記還一考考第一的天才少年，不大可能對秦奕的筆記本感興趣吧。

“對不起嘛。”顧橋撒嬌道歉道。

程舟臉色好看了一眼，但也沒再理她。

一整個晚自習，顧橋都在想，秦奕的筆記本跑哪去了，誰拿了，那人拿秦奕的本子幹嘛？

放學的時候，顧橋跑到秦奕身旁，“那個，秦奕啊，你的筆記本很好看，對我學習幫助很大，能多借我看幾天嗎？”她好争取點時間繼續找。

秦奕笑了笑說道，“可以啊。放學了，一塊走吧。”

顧橋正要說話，就聽見程舟在後面不耐煩地喊她，“走了。”

顧橋跑回去，接過程舟手裏的書包，跟着一塊走出了校門。

到家門口的樓道裏，顧橋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個，真不是你拿的啊？”

程舟看了她一眼，逼近她，“你給我特麽給我豎起耳朵聽清楚了，我沒拿秦奕的筆記本，再敢問一遍試試。”

說着捏住她的下巴，狠狠用力，“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嗯？”

顧橋抓住程舟的手，想要把他的手從她臉上抓下來，哪知他越捏越緊，臉離她越來越近，語氣似威脅，“敢跟人談戀愛，你特麽就死定了。”

顧橋趕緊說道，“知道知道，早戀影響學習。”

可是他怎麽突然想起來說這個了？

程舟沒說話，保持着捏住她的姿勢，他身體前傾，微微彎着腰，低頭看她，眼裏似有狼一般貪婪的光。

樓道是聲控燈，燈光昏暗，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燈光就滅了。門口路燈透過樓道大鐵門的縫隙照射進來，一半投射在他身上，将他的臉分割成一明一暗的兩半。

顧橋沒有在黑夜裏見過狼，但此時一半陷在黑暗中的程舟的樣子，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是一匹随時能将人生生撕裂開來的狼。

她身體緊緊貼着牆壁，一雙大眼睛睜大，看着他。

放在她下巴上的大拇指微微動了動，朝着她的唇，在上面摩挲了幾下，最後用力摁住她的唇瓣，又猛然抽離。

程舟拿出鑰匙，轉身開門。

顧橋也在開門，門鎖轉動打開門，回頭小聲說道，“那個，小舟哥哥，真不是你拿的啊？”

程舟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慢慢轉身，又急速過去，擡腳對着顧橋的屁gu就是一下。

“你他媽給我滾蛋！”

這一下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甚至在空氣裏帶動了一陣風，卻在落腳的時候，刻意收了力氣。

顧橋趕緊鑽進家門，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