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清晨,陽光從窗棱擦過,落在了陳唐唐的臉上。
陳唐唐眉心的朱砂痣在光暈中跳動,睫毛在金沙中穿梭。
孫行者倚着床頭,百無聊賴地看着自己的師父,手指卻像是有自己的意志,悄悄探了過去,輕輕碰了一下那細密柔軟的睫毛。
陳唐唐睫毛微顫。
他猛地縮回了手。
陳唐唐睜看眼就見自己的大徒弟正背着手站在床前,腰板挺得筆直。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輕聲道:“你吓了我一跳。”
孫行者冷淡地“嗯”了一聲。
陳唐唐伸了一個懶腰,坐起身。
她沐浴在陽光下,睡眼惺忪:“今天的天氣可真好。”
孫行者指着不遠處的水盆道:“我已經幫師父你打好洗臉水了,還有……師父的袈~裟穿的時間長了,還是需要換洗的。”
“可是,為師……”
陳唐唐話未說完,孫行者就拎起了一件暗紅長衫,長衫似乎剛剛被烘幹,上面還帶着些許溫度。
“這是……”陳唐唐不解地望向他。
孫行者道:“這是我找到的,師父出門在外也沒有別的衣服,您先暫用,等袈~裟幹了,您再換上。”
陳唐唐點頭,輕聲道:“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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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僧的錦斓袈裟和九環錫杖都在悟淨那裏,眼下也不知道他卷了貧僧的包袱去了哪裏。
陳唐唐知道路上少不了這樣便宜行事的情況,便換上了那件暗紅長衫。
孫行者又将自己變出來的白紗幕笠帶在了她的頭上,正好将她光溜溜的腦袋罩住。
紅衣白紗,竟有種說不出的半仙半妖的味道。
孫行者彎下腰認真地盯着她的雙眸:“你真是我師父?”
陳唐唐想了想,突然撸起了袖子。
孫行者連忙将師父的袖子又撸了下來,口中教訓道:“師父不要這樣做。”
陳唐唐:“……”
你以為貧僧要做什麽?
“徒弟,為師是要給你看一樣東西。”
孫行者目露狐疑,還隐隐覺得這句話似乎在哪裏聽過,好像是要看大寶貝什麽的……
難道他的師父是……
孫行者眯起金眸。
陳唐唐則撸起袖子,指了指胳膊上的三道金箍:“徒弟可曾想起了什麽?”
孫行者心中一抽,好痛。
然而,他面上卻不露分毫,口氣更是冷淡:“沒有。”
“哦。”陳唐唐平靜地垂下眼。
孫行者心中湧起一股後悔,他偷偷看她,卻又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唐僧整理了一下衣衫,當先走出屋子,天光映在她的臉上,膚色如新雪,整個人更如高山積雪。
孫行者抱着師父褪下來的袈~裟追了上去。
兩人一路上停停走走,不知行了多久,來到了一片林子裏。
森林幽靜,飄散着一股清新芳草的香氣。
孫行者将師父扶到一旁的石頭上坐着。
“師父,我去取水,你可千萬別亂走。”
說罷,他便用金箍棒在師父周圍畫了一個圓。
陳唐唐淡淡道:“為師并非小孩子,徒兒你多慮了。”
孫行者抓了一下後腦勺,滿是無奈。
師父,你可比小孩子還令人挂心。
“師父,千萬別出圈!”
陳唐唐淡淡點頭。
孫行者只得一步三回頭離開了。
明明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不知道為何他總是會特別憂心他的師父,就好像三界衆生全都惦記着他師父似的,呵呵,這怎麽可能?
嗯嗯,定然是他想太多了。
孫行者漸行漸遠。
陳唐唐用袖子給自己扇風。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陳唐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寶馬徒弟。
她擡頭望去,卻只見一道寒光直直朝她射來,“當”的一聲,撞上了她的金光,箭身折成了兩半。
陳唐唐雖然沒有受傷,卻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朝後一躲,居然失去平衡從石頭上栽倒下來,滾出了圈外。
馬蹄聲越來越近……
陳唐唐跪坐在草地上,右手按着頭頂的幕笠,回眸望去。
風乍起,吹皺她的白紗紅裳,如一池水蕩出春日柔波。
隔着輕薄的紗,她看清了來人。
只見來人着金甲,騎白馬,手挽雕弓,一副至貴至尊的容顏,一雙至清至明的少年眸。
他死死挽着缰繩,愣愣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也看清了紅霞與霧氣的盡頭美人,卻越看越覺得是人間少有的姝色。
莫非……
來人輕咳一聲,拱手施禮,溫聲詢問:“請問姐姐可是這山林中的山鬼?亦或是天上的女仙?”
陳唐唐:“……”
你看不到貧僧是和尚嗎?
陳唐唐摸了摸腦袋,手卻碰到了幕笠。
啊,對了,她頭頂還戴着東西呢。
陳唐唐還沒來得及說話,來人就已經從馬上潇灑地跳了下來,快步來到陳唐唐的面前,蹲下身子,與她面對面對視着。
他朝她伸出手。
陳唐唐冷靜地盯着他,看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他頭上的金冠晃動了一下,指尖伸到她的臉前。
她能嗅到他指尖鐵與血的味道,他似乎剛剛摸過兵器,也獵到過獵物。
那個滿身貴氣的少年歪頭一笑,突然将她掀起的輕紗重新放了下去。
陳唐唐滿臉不解。
少年笑道:“對不起啦姐姐,我認出你的身份了。”
難道貧僧這麽有名氣了?
陳唐唐還在疑惑着,貴氣少年突然雙手前伸,将她抱了起來。
陳唐唐:“……”
你剛剛不是說認出貧僧的身份了嗎?你抱貧僧做什麽?莫非這是你們國家的習俗?
少年溫聲道:“仙女姐姐的腳定然是扭傷了,要不然剛剛也不會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貧僧走神不可以嗎?
少年,想太多是種病!
少年揚眉一笑,端的是意氣風發,貴不可言。
他将她扶上馬。
陳唐唐摸了摸那匹高頭大馬漂亮的鬃毛,越發想念自己的寶馬徒弟了。
“且慢,貧……”
少年縱身躍上馬背。
他貼着她的耳朵輕聲道:“抱歉了,姐姐。”
他話音一落,陳唐唐鼻端便嗅到了一陣香氣,眼前頓時一黑,整個人沉入了香甜的睡夢中。
等陳唐唐再次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黃金白玉床上,床架上嵌着寶石、珍珠,床帳是藤紫色,上面嵌着金線。
如此富麗堂皇的房間……這裏究竟是哪裏?
陳唐唐坐起身,腳垂在地面上,地面鋪着松軟的地毯。
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兒的地方。
這時,層層疊疊的藤紫帳子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詢問聲:“是仙女娘娘醒了嗎?”
仙女娘娘?
這是個什麽鬼稱呼?
陳唐唐咳嗦了一聲:“請不要這麽稱呼。”
那個女人怯懦道:“可是,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太子?
就是把她弄暈的那個少年嗎?
奇怪了,他一個太子弄暈一個和尚想要做什麽?
陳唐唐正狐疑着,那個女人道了一聲“恕罪”便拉開帳子走了進來。
女人穿着像是宮婢。
“阿彌陀佛,請問女菩薩這裏是何處?”
女人一直低着頭,小聲說:“仙女娘娘,你在太子面前可不能這麽說的,太子會不喜的。”
他喜不喜又關貧僧何事?
“這裏也許有誤會,貧僧……”
宮婢輕聲道:“您也不用假裝和尚了,我們太子都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
陳唐唐伸手要撓頭,卻摸到了頭發。
莫非貧僧又變身了?
她伸手一摸,發現自己光溜溜的腦袋上竟然套上了一頂假發。
陳唐唐:“……”
等等,這都是什麽情況,為何貧僧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有些不夠用的樣子?
“奴婢為您梳妝。”
“不不不,不用了。”
陳唐唐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只見自己換了一件錦繡衣裙,還是女式的!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如後背的胸,找回了些許冷靜。
“請問,是誰為貧僧換的衣服?”
宮婢“啊”的一聲跪在了地上:“仙女娘娘饒命,是奴婢換的,是弄疼了仙女娘娘嗎?”
“不不不,沒有。”
陳唐唐去扶她,她卻死活不肯起來。
“仙女娘娘饒了奴婢吧,您是要梳妝的,您現在這副樣子若是被太子殿下看到了,那奴婢的小命也是難保的。”
此間太子居然如此暴戾?
陳唐唐溫聲道:“你放心,若是太子殿下來,貧僧自會與他說清楚的,貧僧是個和尚。”
宮婢擡起頭,一張清秀的小臉上滿是疑惑:“可是,和尚會有女的嗎?”
陳唐唐:“……”
可惡,什麽大風大浪貧僧沒有見過,居然在一個凡人太子面前被認出了真身。
她身上雖然有許多人的障眼法,但她到底是女的,若是有人為她換衣服也是能認出來的。
陳唐唐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
想不到這樣都能認出來,貧僧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啊。
“女菩薩你是如何為貧僧換衣的?”
宮婢臉色通紅,嬌嗔地看了陳唐唐一眼。
不不不不,你別誤會了,貧僧問這句話沒有什麽意思的。
那宮婢小聲道:“自然是因為仙女娘娘您沒有喉結了,因為仙女娘娘玉體珍貴,所以奴婢換衣服也只是為您換了外衣。”
陳唐唐:“……”
啊,貧僧心安了。
她不死心道:“可是,你見過有女人禿頭的嗎?貧僧真的是和尚。”
宮婢笑了:“我們烏雞國雖然是個小國,可也跟外界互通有無的,自然是聽說過女人禿頭的事情,這比起男人硬說自己是女人的奇聞可差太遠了。”
莫非是貧僧孤陋寡聞了?
“你們在說什麽呢?”
突如其來的清朗聲音,讓陳唐唐和宮婢都是一驚。
宮婢急急忙忙跪好,擺出最為恭敬的姿勢。
陳唐唐循聲望去。
只見一位紫衣少年郎,頭戴金冠,手執一把白玉扇,扇尖輕挑紫紗帳,從一片紫色雲霧中迤逦行來。
他一見陳唐唐便展顏一笑:“仙女姐姐這般穿着果真更美了。”
陳唐唐板着臉,素顏散發,宛如雪山之上的玉人,唯有眉心一點朱砂痣,灼豔如火。
“太子殿下為何要做出此事?竟然,将貧僧迷暈帶到此處。”
太子笑道:“仙女姐姐別急,這裏是烏雞國,難道姐姐不想到處看看嗎?”
“阿彌陀佛,請殿下正面回答貧僧的問題。”
太子笑吟吟:“咱們邊看風景邊說不好嗎?”
他湊到陳唐唐身邊,将手中的一把白玉扇遞給她:“仙女姐姐可憐可憐我吧,我剛從城外打獵歸來,還沒歇口氣,就忙着把這柄白玉扇找給姐姐你。”
他睜着雙眼,露出可憐委屈的神情。
陳唐唐冷淡道:“殿下,貧僧是個和尚。”
太子笑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發現的仙女姐姐,既然是我發現的,我為何不能将你帶在身邊呢?”
這人還真是冥頑不靈。
“姐姐,咱們先去吃飯吧,或許吃完飯,我就放姐姐離開了。”
陳唐唐心中一動。
太子繼續笑:“我今天獵到了一頭鹿,咱們吃炙鹿肉好不好?”
“阿彌陀佛,貧僧茹素。”
“那我就帶仙女姐姐你去我們烏雞國中最有名的素菜館子如何?”
陳唐唐食指大動。
然而,她的臉上卻是一貫的冷漠:“還希望太子殿下信守承諾。”
太子莞爾一笑,将那把白玉扇遞了上去。
陳唐唐只得接了過來。
她本就膚色潔白如雪,手指柔軟纖細,如今再拿上這把通體潔白的白玉扇,當真是分辨不出哪裏是手,哪裏是玉,舉手投足,皆是人間絕色。
兩人往外走,太子有突然停了下來。
陳唐唐冷冷望去。
太子溫聲道:“仙女姐姐且慢。”
“太子殿下能否別叫貧僧仙女姐姐?”
太子笑嘻嘻地搖頭:“那可不行,看姐姐的樣子,這應該是獨屬于我的稱呼,我又怎麽能放棄呢?”
小小年紀,真是不學好。
“殿下?”宮婢捧着一雙綴滿珍珠的繡鞋。
太子接了過來,矜貴的神情變得無比柔和:“且讓我為仙女姐姐提履吧?”
“不可,不可……”
太子目露驚喜:“那姐姐是想要讓我抱着姐姐出門了?姐姐好壞啊。”
陳唐唐:“……”
居然被你算計進去了。
陳唐唐:“算了。”
太子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一掀衣擺,在陳唐唐腳前跪了下去,替她穿鞋。
陳唐唐的目光卻被他金冠中一只小小的奶龍吸引了注意力。
那只龍奶聲奶氣地沖着陳唐唐叫了一聲,眼睛還半睜未睜。
不知道這只龍能不能變馬呢?
還沒找到敖烈之前,先找個代替的?
算了,算了,這只奶龍想必是這位太子的氣運,沒想到這麽不着調的太子居然還身懷龍氣,說不定等貧僧取經歸來時,他就已經成了這烏雞國的國王,到時候一定要想辦法繞過去才是。
太子替她穿好鞋,便領着她出了宮門,為她說起了烏雞國的風土人情。
陳唐唐一路行來,只見亭臺高聳,市坊林立,百姓安居樂業,士兵昂首挺胸,這烏雞國想必既富庶又太平。
太子領她到了一家素菜館子,兩人正坐在窗邊用膳,突然聽樓下有人招呼一聲——
“國師大人來了!”
國師?
陳唐唐随着人流湧動的方向看去。
太子的臉色卻并不太好,冷冷道:“沽名釣譽之輩罷了,前些年來了個什麽道士,父皇與他結拜為兄弟,同吃同寝,那道士不識好歹,居然卷了父皇的白玉圭跑了。不久之前,又出現一個這麽妖孽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妖精變得,父皇居然奉他為國師。”
妖精?
陳唐唐越發好奇了。
只見樓下,四個童男童女身着白衣,拎着籃子,将籃子裏的鮮花撒到大道上,以鮮花鋪道。
陳唐唐嘴角一抽。
這裝逼的排場。
又有四個美貌婢女着白衣,提着香爐開路。
這香宛如雨後新荷,忍不住讓人平靜下來。
再後面便是四個白衣力士,擡着一頂小轎,轎子四周以白紗圍之。
清風徐徐,白紗飄蕩,送來縷縷香氣。
太子撇嘴道:“真本事沒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把架勢倒是把那些無知的婦人迷得夠嗆。”
确實,只見街上的行人自發站到兩邊,貌美的女子、婦人紛紛将手中的香囊和鮮花投向那頂小轎,只可惜全都被白紗擋住,随即,掉落到了地上,真可謂是:一片癡心枉付。
陳唐唐更加好奇這轎中人是何等模樣,竟能讓人如此狂熱?
太子冷笑一聲對侍從道:“拿來。”
侍從立刻恭恭敬敬奉上一個香囊。
太子捏着香囊,裏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響。
陳唐唐擡頭望去。
太子笑嘻嘻對着陳唐唐道:“我這裏面裝了幾個鐵疙瘩,等會兒讓你看場好戲。”
陳唐唐:“……”
太子殿下,你那是嫉妒吧?
見仙女姐姐望着自己,太子一個激靈,體貼道:“仙女姐姐是想要試試手嗎?那這個給你,不要跟我客氣,我每日都這麽幹呢。”
那您可真夠閑的。
太子将那香囊硬塞到陳唐唐手中。
陳唐唐并不想用鐵疙瘩傷人,便随手朝無人的地方抛了出去。
正巧,擡轎子的力士,腳踝一扭,轎子就偏了一下,她的香囊“咚”的一聲重重砸在了轎頂,又順着轎頂的弧度滑下。
陳唐唐松了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有松完,轎子裏突然就探出一只白皙修長的手,那只手輕飄飄地接住了那枚香囊。
與此同時,另一只手撥開了白紗,一雙桃花眸朝樓上望來,正好對上了她清澈如水的雙眼。
臨水照桃花,一眼可萬年。
陳唐唐一驚,認出了轎中之人。
那雙眼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二徒弟八戒。
作者有話要說: 唐唐:徒兒,你好會裝逼
八戒:哪裏哪裏,都是大師兄教得好
孫行者:吃俺老孫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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