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酒足飯飽, 秋穗一手剔着牙，一手拍着自己圓鼓鼓的肚皮, 美滋滋地說“你這次做的不錯, 為了鼓勵你, 以後就每天晚飯都你來吧。”

正在收拾碗筷的路朝顏送了她一個白眼，打趣道“好啊, 不過我的出場費你恐怕付不起阿！”

秋穗聽到這句話樂了, 她大笑三聲，假意威脅道“哼，我的房租也很貴的好嗎, 只有你做飯洗碗才能抵。”

“哇, 你是什麽當代周扒皮嘛？”

“不，我比他還黑一百倍, 所以，你要小心一點。”

……

說鬧過後，路朝顏将碗筷扔進洗碗櫃，他挂好圍裙，走到沙發旁坐下。

秋穗正捧着手機刷娛樂頭版, 自從爆了幾次相關熱搜以後，吃瓜看八卦成了她的熱愛。

她擔心哪一天, 自己就成了成了營銷號文章裏的女主角。

路朝顏坐在她身邊，朝她的手機屏瞟了幾眼。

他打趣道“怎麽，你也相信這種八卦新聞阿？”

秋穗淡淡回他“哎喲，就是消磨時光, 随便刷刷的嘛。”

路朝顏沒有回話，而是換了個姿勢靠在沙發，他環在胸前的手，慢慢松開放下，他緊張地在自己的膝蓋上蹭了兩下。手心的汗在布料上微微留下印記，又很快消失。

秋穗的注意力全都在手機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人的變化。

他又換了個正對秋穗的坐姿，想了一會，他起身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

端着那杯水走到客廳的時候，又停下腳步，轉身折回廚房，給秋穗也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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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朝顏貼心地在秋穗的杯子裏倒了些熱水，他端着那杯溫水，輕輕放在秋穗面前的茶幾上。

秋穗頭也不擡地說了聲“嗯，謝謝。”

路朝顏抿了一口水，也将杯子放到了茶幾上。

他猶豫了一會，終于開口“你喜歡我多久了？”

“噗……”正在喝水的秋穗，因為他的這個問題，一下子驚得把嘴裏來不及咽下的水全吐了出來。

秋穗擦了擦嘴，又問了一遍“你、你說什麽？”

路朝顏倒是淡然，他将自己的問題再次重複“就你喜歡我多久了？從第一張專輯開始的嘛？”

“呼……”秋穗長舒一口氣，原來路朝顏說的喜歡是指追星，她白緊張了。

唉，她為什麽要緊張。

不是，這有什麽可緊張的。

“嗯？你在想什麽？”路朝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秋穗心虛地回他“沒什麽，沒什麽。”

她放下水杯，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口回答他“大概是從你第三個視頻開始吧，你唱了一首JJ的《期待你的愛》對吧？”

路朝顏點點頭，他雙手交疊着置于腦後，他靠在沙發上，不禁感慨“哇，那真的好久了。”

秋穗拍着胸脯說“那是，我可是鐵粉了，怎麽樣？是不是很感動，要不要給我發個什麽獎狀、福利之類的？”

路朝顏白了她一眼，他開玩笑地說“唉，可是你牆頭那麽多，我呀，都不知道要排到哪個銀河系去了。”

“怎麽會，我好喜歡你的。因為剛開始的時候你沒簽公司，發行的EP還是限量的，為了搶那張EP，我可是沖到校外的網吧蹲零點的呢。”

“還有阿，你的海報專輯，我都有好好保存下來，包括那期《少年刊》上的封面。”

提起《少年刊》路朝顏的腦袋轟地炸了。

那是他第一次接觸平面。

還在讀高中的路朝顏，坐着公交轉了好幾次車才找到拍攝場地。然後在攝影師的安排下，他學着他的樣子凹造型，動作扭捏，發型殺馬特，衣服也保留了十年前的土氣風格。

所幸，這個雜志在他拍攝後的一年就停刊了。

他簽約後的一年，這個出版社甚至倒閉了。

發行量小到只有在學校周圍報刊亭的雜志成了許多人的零星記憶，也是路朝顏不願意提起的黑歷史。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都沒有承認過這個雜志拍攝。

今天秋穗一提，直接戳到了他的痛處。

他捂臉，嫌棄地說“我的天，你竟然還留着那個，快丢了吧，那個封面真的太醜了。”

路朝顏的尴尬倒是讓秋穗樂得合不上嘴，她調侃道“哎呀，我覺得還好呀，多有那個時代的特色，你要不要回憶一下？那是你第一次接廣告吧？”

聽到黑歷史要被擡出來，路朝顏趕緊拉住起身的秋穗，他像是哀求一般，委屈地說“別，別，別。”

秋穗看到他着急的模樣，笑了一聲以後，又坐了回來。

“你的黑歷史可在我手裏，如果不乖乖聽話的話，我就把它po到超話裏。”

“哇！你真的是我的鐵粉嗎？你這妥妥的是黑粉頭子啊！”

“哼，怎麽樣，怕了吧，是不是要收買一下我？”

“收買倒不是不可以，只不過……”

路朝顏摸着下巴，好像在猶豫着什麽。

秋穗滿臉期待的望向他，看到她的眼神，路朝顏笑了。

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狡黠，不過秋穗并沒有注意到。

路朝顏輕咳一聲，裝模作樣地說“你怎麽證明你是我的鐵粉呀？光說說可不行。”

秋穗冷哼一聲，雙手環胸“那你考呗，你問什麽，我都答得上來。”

她的話正中路朝顏下懷，他還在思考怎麽把秋穗往套裏引，沒想到她自己跳進來了，這倒是省事了。

路朝顏順勢提道“好阿，那你要是答不上來就得答應我一件事。”

秋穗信心滿滿地回答“沒問題，你問吧。”

路朝顏輕咳一聲，想了一會，緩緩開口“‘我不知道明天會怎麽樣，但我可以保證我會比前一天更愛你。’說吧，這是我哪一部戲裏的臺詞。”

秋穗當他要問什麽呢，她自信地回他“簡單，《勇敢愛》裏的阿。”

她答完後，還繼續補充道“而且是第15集 ，你和女主表白的臺詞，對吧？”

“嗯，你記得好清楚阿。”

秋穗嘿嘿一笑，說“那是，因為這一集之後，你的角色就挂了阿，然後我也沒追了。太狗血了，看不下去。就是為了你才追的。”

路朝顏聽到那句‘為了你’，心跳都加了一拍，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繼續問“那問個難一點的吧，我的第一張專輯是什麽時候發行的？要精确到年月日。”

“首專我當然記得啦，是2014年8月26日。25號為了搶你的專輯，我可是翹了假期講評課去網吧蹲零點買的。”

“好慘，結果第二天翻牆回學校的時候，還被教導主任抓了，我太慘了。”

秋穗邊說，腦海裏就回憶起了那天的場景。

升高三的那個暑假，學校發了成堆的試卷，還讓她們每周返校一次。

這哪裏是放假，分明就是換個地方寫作業。

而且每次返校，還有考試和排名。

秋穗掰着指頭數日子，唯恐路朝顏發專輯的日子和返校日撞上。

發行日期出來的那天，還是撞上了。

所以，秋穗25日寫完卷子，趁着走讀生離校的時機，一同混在了人群裏，她強裝淡定地大搖大擺地從保安大叔面前走過。然後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張紙片，在打卡機上一劃，她的動作自然迅速，一氣呵成，沒有半點猶豫。

雖然如此，但她的卡在劃過機器的時候，她心裏還是緊張得很。

還好那天，保安大叔沒有過多注意，正值假期，學生們也都歸心似箭，她混在人群裏，還真讓她混了出去。

但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第二天，秋穗跟着走讀生進學校的時候，點背，執勤的是教導主任。

她厚厚的眼鏡片沒有擋住她敏銳的目光，她一眼就發現了秋穗手裏的白紙，她攔下秋穗，從她的手裏奪過白紙。

呵斥道“你怎麽回事？校卡呢！”

秋穗本來就慫，再被教導主任一下，只得一五一十全招了。

不過還好，她那次的月考進了年級全十，所以班主任才沒有過多為難她。

但時至今日，秋穗想起教導主任在校門口抓住自己的模樣，仍是心有餘悸。

她打了個冷顫，說道“真是太背了，怎麽就輪到她值班。”

路朝顏又繼續問道“那我問你，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是什麽？”

秋穗笑了“《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這可是你在綜藝上親口說的，這種主觀題，你現在該不會要該答案吧？”

路朝顏攤手“不會。那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它嗎？”

秋穗認真地想了一會，說“我記得你在一個綜藝上說，你小時候學琴的時候，這首曲子拉了很多遍都拉不好，後來是有人送了你一把非凡的小提琴，你才憑着它拿下了那屆的全國賽冠軍，是嘛？”

路朝顏點了點頭“對，這首曲子也是我母親最喜歡的一首，她喜歡聽，所以我練習得很刻苦。”

他說話的時候，秋穗的右手拇指不自覺地摸了摸無名指上凸、起的繭子，那是她小時候練習小提琴留下的印記。她已經有七八年的時間沒有碰過小提琴了，可那個繭子沒有消失。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淡淡道“我也很喜歡這首曲子。”

路朝顏看向她，秋穗笑了笑，回憶道“它呀，大概是我這輩子拉的最後一首小提琴曲了。”

秋穗雖然是笑着說出這句話的，但眼裏卻滿是悲傷。

路朝顏很想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想起她之前對于這類話題的态度，他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路朝顏嘆了一口氣，繼續問道“你以為考題就這麽結束了？”

秋穗再次擡頭“那你還想問什麽？”

路朝顏撇嘴，他的手又摸上了他的下巴，他猶豫着該出個什麽樣的難題來問倒秋穗。

秋穗看到他琢磨的樣子，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別費心思了，你考不倒我的。從你在網絡上傳翻唱視頻開始，我就開始關注你啦，你的每一部戲我都有看，哪怕是最開始的那部《朗朗晴空》，你在裏面客串了一個出場三分鐘就送人頭的角色。你在那部戲裏，一共說了三句臺詞，分別是……”

她很認真的，慢慢地說出了自己知道的關于路朝顏的一些小細節。

路朝顏歪着腦袋，聽着她的話，她說得很慢，每一句話都悄悄入了他內心。

要不是秋穗今天提起，有些事，他早就忘記了。

什麽書中的照片，廣告的背景牆，甚至是客串的送人頭角色，很多事情他都不記得了，可她卻記得清楚。

看着她說出這些事的時候，他的心跳的更快了。

他知道她一直有關注自己，但沒想到她竟然關注得這樣細致。

她越說，他嘴角的笑意越深。

末了，秋穗笑了一聲，像是和路朝顏說話，其實是說給自己聽。

她笑着說道“大概是因為小提琴的原因吧，曾經我也靠着《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拿過一個小提琴國際賽的冠軍，所以你上傳的第四個視頻裏，又一次拉響了這首歌。只可惜那個時候我已經放棄小提琴了，所以我才會對你印象這麽深刻……”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眼裏是霧蒙蒙的。

秋穗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最後她聲音顫抖，數次哽咽，吸氣，才把眼淚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路朝顏的手就這麽輕輕地覆在她的背上，他緩緩地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慰道“既然你這麽喜歡，現在重新開始也可以阿。”

秋穗搖搖頭，淡淡說“不一樣了吧，已經找不到小時候的感覺了。”

說話間，她擡手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她揚起臉，再次恢複笑容“怎麽樣，我這個鐵粉夠資格吧？”

路朝顏一連問了幾個問題，都被她答對，就連那些他自己都忘了的細枝末節，她都替他記下了。

如此一來，他只得認輸道“嗯，夠格夠格。”

他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唉……看來我的願望是實現不了咯。”

路朝顏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秋穗，她好奇地問“你想讓我幹嘛？”

這句話一出，瞬間點燃了他的希望，他微微一笑，眼裏閃過一絲亮光。

秋穗眯着眼“喂，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現在輸的人可不是我。”

路朝顏又耷拉下腦袋，悻悻地說“沒什麽，其實我只是想聽你用小提琴拉一首曲子，随便什麽都可以。”

秋穗看了一眼客廳展示櫃上那把落灰的小提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