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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說完,不再理會呆立的師兄,拿着那塊面餅,安靜吃完去将自己的飯碗清洗幹淨,放進了櫥櫃內,起身走向自己的禪房。
昨日他不知為何,又在大殿內睡着了,連自己什麽時間回到禪房都不知道,等他醒過來時就聽到了覺醒師兄的敲鐘聲。
起身穿衣出門的人,看着門外還沒退散的早霜,皺了皺眉,他這一覺竟然從昨日中午睡到現在。
江流擡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溫度正常沒有發燒。
早飯後回到禪房的人,緊繃着小臉将書桌上那本無量壽經打開,準備繼續抄寫。
書本翻開,江流望着淡黃的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經書抄完了…”
五歲的孩童,坐在書桌前将書本合上,開始回想昨天所發生的事情。
他明明記得自己在大殿內跟師兄一起誦經,随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再次睜開眼睛就是今天早上,除此之外他什麽都不記得。
可是眼前的經文。
江流将剛才合上的書本再次打開,翻找了一圈後,找出了自己親筆寫下的內容,然後發現在他後面寫的經文,是另外一個筆記。
那個人很努力的在模仿他的筆記,可是依然有很多的習慣跟江流是不一樣的。
“是誰,動了他的功課?”
覺醒師兄?不可能,覺醒師兄字寫的難看。
覺明師兄?這位師兄每日的功課是自己的數倍,根本不可能無緣無故來幫他抄寫經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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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
更沒有可能,他如今抄寫的經書就是師傅十年前的作品,字跡完全不同。
昨天蹭了好多好多佛光的小黑大睡了一覺,如今神清氣爽的從筆筒裏往外爬。
瞥見書桌前坐着的小和尚,一邊爪子用力一邊跟他說話;“你怎麽還沒抄完,先把你的手伸出來,我要蹭十分鐘。”
說完,整個身體已經從筆筒裏爬了出來。
小黑爬到那本翻開的書籍中央,仰頭用複眼看向桌子前面無表情的那張臉。
眼神對上那張‘面無表情’的面孔,三秒後有些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不會吧!你今天心情又不好!”
江流注視着那只話很多的小蜘蛛,這只小蜘蛛從他有記憶起來,就住在他房間的梁上,隔三差五的就要往他身上爬,還說想蹭他佛光。
雖然江流經過門口的水缸時,多次在裏頭仔細找了那所謂的佛光無果,可這只蜘蛛卻依然不死心,每天賴在他房中,找機會往他身上爬。
此刻也是……
滿腦子問題的江流,将經書捧起來,帶着那只小黑蜘蛛走向大門的方向,推開門要将它送出去。
小黑端坐在經書上,托着下巴嘆氣:“也不知道什麽佛會氣量這麽小,你這心情比那三月的天氣還難猜,早知道昨天你說讓我蹭的時候,我就應該直接跟你睡才對。”
也不知道他要幾天才心情好,萬一跟上次一樣,整整四年多才搭理自己一次。
它虧大了!
打開門,已經準備将蜘蛛丢在地上的人彎腰的動作停了下來,黑眸幽幽的盯着書上的小蜘蛛,緩緩開口:“昨天,我跟你說話了?”
小黑:“!
修煉多年的小妖怪炸了毛,用八只腳來數落他昨天讓它做了多少事情。
“你不但跟我說話了,你還吃了我的桃子,還跟我打聽了很多寺廟的事情,還答應我,只要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就讓我蹭十分鐘的佛光,菩薩可以作證!
江流蹲在房間門口,望着書本中央坐着的小蜘蛛,冷眉冷眼:“不可能,我昨日沒有跟你說過話。”
更不可能答應它,讓它來蹭什麽佛光。
小黑氣呼呼的叉腰:“早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說謊騙我,昨天就不請你吃桃子了。”
桃子兩個字,讓門口的孩童站起身來,又走進屋內,很快從床頭拿出了一枚巨大清香的桃子。
小黑蜘蛛精望着那顆桃子,有些驚訝;“你還沒吃啊。”
江流将桃子放在門口的臺階邊緣,再将經書上的蜘蛛拿下來,放在那顆桃子上,“還給你。”
說完,拿着經書走回屋內,将門關上。
修煉了幾百年的蜘蛛精傻傻的望着那扇緊閉的房門,再看看自己腳下踩着的桃子。
這可是它特地送給對方的回禮,昨天還說很喜歡,還給它蹭佛光的小和尚,今天就把它的禮物丢了……丢……了……
“哇的一聲。”哭了。
整個妖生都遭受了重擊,門外哭聲震天,屋內江流将課本翻開,将那些不是自己寫的內容全部拆下來,放在一旁。
重新研墨,從自己昨天停手的地方繼續抄寫經書。
門外的小黑哭了半天才停,小蜘蛛精望着自己腳下的桃子,特別生氣的跺了幾腳:“我要跟你絕交!”
“以後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再蹭你的佛光了!”
小黑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直接将居住多年的房子搬了。
從小和尚的房梁上,将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超氣的背着行李回大雄寶殿,還是菩薩好,從來不會跟它生氣,也不會丢掉它的供品。
江流坐在書桌前,耳邊聽着那只纏着他數年的小黑蜘蛛說要走了,再也不回來。
對方背着行李,吭哧吭哧的從他凳子下面經過。
就在小黑趴在門縫上,準備鑽出去時,聽到了身後傳來了那小和尚熟悉的嗓音。
“等等。”
小黑抱着行李,傲嬌的揚起下巴:“別叫我,我跟你絕交了。”
“你的葉子掉了。”一只人類的手掌,将一片指甲蓋大小的紅色楓葉從地上撿起來,放在那只小黑蜘蛛面前,目光平靜;“這也是你的東西。”
以為他要挽留自己,結果不是的小蜘蛛精冷哼:“我不要了,随便你處理。哼!”
別以為主動跟他說話,就想要讓它消氣。
“佛光給你蹭。”
扛着行李往外爬的小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将腦袋從門縫裏伸進來的小妖怪,探頭看向那邊的人類:“你剛才說話了?”
桌子前的人,矜持的點了下腦袋,“房梁可以給你住,但是你要将昨天我跟你之間的事情,說清楚。”
小黑抱着行李,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信他的話,畢竟這家夥剛才還跟自己鬧絕交了。
“可以先給你蹭。”江流放大誘餌。
門縫裏的黑蜘蛛爬出來,飛快的往他的方向跑過來:“這可是你說的,我要先蹭了再說!”
下次付賬的時候,就要先讓它蹭,蹭完才可以得到答案。
江流沒吭聲,就當是同意了。
眼睜睜的看着那只黑色的蜘蛛順着桌腿一路往上爬,很快就重新爬到了他的經書上,還指揮起他:“把手伸出來,像昨天那樣。”
昨天哪樣的,江流不知道,不過他将右手剛放在桌子面攤開,對方就主動爬進了他的手心裏打滾。
有點癢,而且……江流看着對方那些黑色的爪子,腦海裏閃過對方剛才在房梁還有門縫裏鑽來鑽去的畫面。
還有點髒。
小黑在裏頭重新蹭了一身的佛光後,氣也消了。
坐在他手心裏,仰着頭望着他面無表情的樣子,撇撇嘴:“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現在這樣冷冰冰的,比韋陀菩薩還嚴肅。
“我昨天跟你笑了?”江流問道。
“不但笑了,還跟我講了很多的話,我們還一起去後山栽桃子,你還送給廟裏其他的和尚。”
江流垂下眼簾,望着地上自己穿的那雙鞋子。
早上起來,他的确發現鞋底有一層厚厚的泥,當時他以為是昨天太累,睡前忘記清潔。
“你将昨天,我跟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再說一次。”
小黑不懂這人類什麽毛病,為了佛光只能沒骨氣的回想昨天發生的一切。
它每說一件事,江流就在紙上寫上一行。
一件,兩件,三件,五件。
每一件事情,江流都沒有任何的記憶,甚至他對自己會做出那種行為都下意識的認為不可能。
“咚咚!咚咚!師弟你在不在?”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書桌前的人猛然回神,飛快合上眼前的書籍,起身跑過去開門。
門外,覺醒一只手背在身後,笑眯眯的注視着緊閉的房門,在對方打開房門的瞬間,故作驚喜的将身後藏着的東西拿了出來。
“看,師兄給你買了什麽!”
一串紅豔豔的糖葫蘆,在陽光下散發着淡淡的甜味。
江流視線從糖葫蘆上移開,落在自家師兄臉上:“為什麽要浪費錢買這種東西。”
廟裏沒什麽香客,四人的夥食費用都需要師傅去想辦法,師兄為什麽要不懂事的買這種零食回來。
不懂事的師兄晃了晃那根遭受嫌棄的糖葫蘆“多虧昨天師弟你找到的那顆桃樹,我今天跟師兄下山去賣桃子,整整賺了三兩銀子,這是獎勵給你的。”
其實是覺明在路邊,看到山下的孩童都圍着糖葫蘆在轉,想到山上的師弟好像從來沒吃過這個東西,因此才特地花了二文錢買了一支回來。
黑蜘蛛說的話,跟師兄的對上了。
江流接住那根糖葫蘆,“阿彌陀佛,是我錯怪師兄了,對不起。”乖乖道歉。
“快吃吧,可好吃了。”
覺醒送完糖葫蘆就去了廚房,他們用那三兩的銀子買了很多的米面還有紅薯土豆,接下來兩個月,他們不用再為食物煩擾。
江流拿着糖葫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舉着糖葫蘆的人望着那紅彤彤的果子,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他好像生病了,總是忘記很多東西,等師傅回來後,跟師傅說一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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